春大山在旁边听女儿的话有点重了，连忙找补道，“荼蘼，你小时候，你大爷爷一家、二爷爷一家，都是来看过你的。不过，后来日子过得紧巴๒，人家上门不好空着手，你病着时就更不用说，所以你心里不能生出怨怪来。”
春家在他这辈有兄弟三人，一个爹一个ฐ娘的亲兄弟，后来那两房绝户了，渐渐就连来往也很少了。他以为是那两房人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毕竟他还有儿子，而且是很出色的儿子，因此就不好意思主动上前，现在被孙女一说，暗想亲戚之间走成这样，不禁有点抬不起头。
听她这么เ说，连罗大都督都不禁身子前倾，关切起来。
春荼蘼没有反驳。因为这种问题是纠缠不清的，强辩只能坏了自己的节奏，不如示弱，再提出更强有力的论据。“好吧，不提地上，先说说地下。不管是谁挖的地道。有一个问题希望大人注意。”她面向康正源，“挖地道，得运出土方吧？从大都督府的演武堂，到金氏医馆的西院，中ณ间隔着一条街，遇到地基深厚的地方，还要绕行。请问。要挖空这么一条密道，土方在哪里？这样挖法，是不是需要地图呢？那些胡人不可能整天窝在院子里。”说着，她又把另几张证词呈了上去，“经我的调查。他们表面上做的胡食的生意，只有三个人外出贩卖，七个人在家做。但他们起床很晚，要下午才出摊，还有很多人认为胡人懒惰。可今天看来，显然他们大部分时间在晚上挖，然后趁夜运出土方。问题是，运到เ了哪里，又如何掩人耳目的？”幽州城并没有宵禁制度。可晚上也有卫兵巡逻的。大都督府中，更是定时有府卫巡ำ视。
康正源和韩无畏面面相觑。
“凡事都有度。”春荼蘼想了想道，“若我是盗贼，看到罗大都督丢了这么多财宝却反应极小，我会觉得奇怪。但若反应太大，我又会觉得财宝中ณ有更重要的东西，就算想出手，现在也不敢了。或者，要找出来做个ฐ要挟。这时，若真个ฐ死死的藏匿，要想找到赃物就如大海捞针ฤ。”
可他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又为什么陷入了军营做了军奴。还受到那样的虐待和屈辱？他救她，貌似是报恩，可他怎么知道有人要杀她？还那么及时赶到了？
难道她因一念之善而搭救的人，并不是普通人吗？很可能是这样。哪有普通人会令上过战场的战马和狩猎用的猎犬害怕得不敢靠近？哪有人能在风雪的户外待这么久而没有冻伤？哪有人可面漠视肉身的伤害，连呼吸都是冰凉的？
不过春荼蘼对罗大都督这种人并不同情，她就是想了一整天，也想不出韩无畏要如何带她去大牢。罗大都督对康正源都下手了。自然绝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与本案有关的人和事。那韩无畏要怎么做呢呢？
他做梦也没想到。两个他极力要拉拢的人，现在却成了两颗钉子，楔在他前进的路上。
康正源摇了摇头，“这件事做得太干净，我们怀疑ທ有内应。但大都督府里查来查去，闹到人仰马翻，却也没查出有用的东西来。你可知道，那ว密库在何处？”
“他是好人。可却让我做好做歹。”春荼蘼嘟了嘴，但很快就转到正题上道，“真的什么เ也没查到吗？韩大人那边呢？”
康正源当然无法推辞，应道，“罗大都督客气了，这正是我份内之事。”
罗大都督的脸色变幻。沉默半晌后突然站起来对康正源说，“小康大人，大都督府出了这样的事，少不得要劳烦你跟着走一趟。你是负责刑司的官员，对贼盗之事比我这种武夫要有经验得多。你在这儿。也算不幸中ณ之大幸。”
老爹这话说得好啊，活脱脱一个坚贞文雅的少女，而且是至孝的，这就新鲜出炉了。
春荼蘼张了张嘴，因为自己้是姑娘家，身份地位又摆在那儿，一时不知怎么回话才好。正犹豫。就听身边的春大山恭敬的站起来道，“大人可别再夸属下这女儿了，属下惭愧。她平时性子倒软和，也素喜读书，只是大病一场，在病塌上无聊。偏属下找不来其他书给她看，这才读了读律法。后来被迫为属下申冤，不得不抛头露面，说起来都是属下的过错，累及女儿。”
所以，他若被虐待、被冻死在雪地里，就算不得“擅杀”！看起来，这个ฐ人应该来军营不久。不然肯定挨不过去。但这些话，她只是在心里想想，却没说出来，免得闹出不愉快，对父亲和康大人此行不利。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是人家的地盘，她不会那么เ没眼色的。
“你们知道什么？这个军奴是半个ฐ胡人、是疯子。不仅如此，力大无穷，还身负邪术。若不这么困着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又伤人！”那ว卫兵也有点生气了，觉得眼前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什么也不懂，却还跟着瞎掺和。“若非罗大都督有令，不得擅杀军奴，他早ຉ就见阎王了！”
主ว食，是毕罗。
其实春荼蘼不但不介意，还很喜欢这种“原生态”的感觉，第一次在古代感觉到了自由á奔放。不知为什么เ，她忽然想起草莽人士常说的几个字：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只见外面白雪飘舞，屋内热气腾腾。烫得滚热的酒水下肚，虽然酒色浑浊有杂质，却酒香怡人，身子也立刻暖了起来。搭配着饭香四溢，真的很舒服，心情跟着大好。
春荼蘼看了康正源一眼，那ว意思是：如何？我说此案有蹊跷吧？
果然，周氏冲口而出道，“因为ฦ民妇睡觉很轻，可那晚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若人歹徒杀人，怎么会不发出声响……”她说到这儿，忽然住了住。情不自禁的。手还按在了嘴上。
“再怎么เ喜欢，晚上也不许熬夜。今天累了一天，赶紧ู洗洗就上炕歇着去，明儿在车上也不许看，仔细花了眼睛。”春大山想了想，故意板着脸道。
春大山本来还真有把书还回去的一点意思，但见女儿稀罕得什么似的，心头就忽然不忍起来。都怪自己没本事，女儿喜欢的东西，他买不起，也没地方แ淘换来。现在，难不成连女儿的这点开心也要抢走吗？幸好不是私信或者别的见不得光的东西，也只好先收下，有情后补。只是，女儿好好一个ฐ佳人，得不到红粉，得到了重之又重的国之律法书，总让他感觉有些别扭。
“若再被查出我是造假自残，以逃避公差，几十军棍那是轻的，难道你想害死我吗？”
徐氏愣住，因为她还真没想过这些。春荼蘼也有些后怕，因为ฦ没看过大唐的军中法规，不知道居然这样严厉的。
而正当她愕然之时，徐氏还真从东屋出来了，看到春荼蘼，脸色立即就阴沉了下来，“这又是怎么的了？活活闹腾了一天还不够？”
小琴的脸都绿了，春荼蘼是摆明告诉她，她这样会招来徐氏不假，可也会让春大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装小白花，她也会。虽然平时不屑，可运用起来还蛮熟练的。
只是有人提到白氏，她心头忽地一动，想打听打听，可又不能问得太明了，好像家里对她隐瞒着什么เ秘密似的，于是就叹了一声道，“我娘是个没福的。可惜，她去的时候我还小，什么也不记得了。”说完这些，目光还专门往那些三、四十岁的妇人们身上扫，看起来好不哀怨可怜。
这不废话吗？老周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隔壁家都听见了，现在还问什么问？
他这边刚进了屋，趴在门缝上偷看的小琴就把情况告诉了赌气不出来的徐氏。徐氏也不拿架子了，立即就蹦起来，快步到西屋的门口，扬声道，“荼蘼，可是你爹回来了？”
“不知道康大人找小女子何事？”春荼蘼开门见山，因为不想和他们寒暄或者聊天，那ว都是会拉近彼此距离的，她可不想和这二位有什么交情和瓜葛。和与自己社会地位相差ๆ太大的人交朋友，其实是会很累็的，她深知这一点。
照例，又一番见礼与客气，假得没边儿，可这是礼节，又不得不遵循。等三人坐下，过儿虎视眈眈的站在春荼蘼身后，才正经说话。
哪知道方娘子却又说，“荼蘼姑娘倒是要留下听一听。一来，我要谢谢你帮我从官非中脱身。二来嘛，这临水楼的生意说起来也与荼蘼姑娘相关。到เ底，是前面的大嫂子留แ下的产业不是？”三来，只怕是有女儿在场，徐氏之后不至于和春大山闹太大的别扭吧。
“即如此……”她看了眼春荼蘼，想拿这继女当台阶，就伸出手道，“你爹要谈正事，你也出来吧。”
春荼蘼很受不了大唐的饮茶法，大多喝茶饼，要事先辗成末儿，还要在水中加香料或者盐什么的，她这现代的口味实在受不了的。所以，重生以来，她只喝水，春大山自然是知道的。
春大山拿起圆桌上的一只白瓷茶盏，上面带盖子的，釉色有点发黄，然后把铜壶中的水倒出来一盏，走到เ床边道，递到เ春荼蘼唇边道，“你睡了一天两夜，水米没沾牙，先来喝点温开水，待会儿再吃东西。放心吧，不凉。”
“原来不是我听错了。当晚果然有人在外面。”张五娘恍然大悟，“这是天意吗？”
“我安排了人盯着赵家，结果看到เ一个男ç人半夜三更的从里面出来，看身手，像是军旅中人。后来，又认出了偷藏赵家的人是你。”春荼蘼道。
这一幕，被差役押着的赵家的也是看到了，登时面如死灰。
众皆哗然，随即就有些后怕。荆花在范阳到处都是，但之前没人知道它和鱼汤、米饭和在一起，是有毒的。春荼蘼今天也算做了件大好事，不仅证实的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还提醒了当地人，以后千万要注意啊。
“有理。”张宏图点头。
“但凡下药，必须进入小灶间。毕竟，这药是充作佐料é的。也就是说，下药的时间，是在方แ娘子收拾好鲐巴鱼，剁成鱼蓉，并以密料腌制ๆ以后。却，又必须在当夜进行，因为此鱼要腌制ๆ整夜才能入味，切碎的瓜蒂也才会变色，让人误以为是生姜。”
此事与军中人士有关，他刚才就想着要怎么找到เ那个人。可范阳折冲府不大不小，算是中ณ府，也有一千兵员。偏刚才正赶上云遮月，他没看清那ว男人是谁，就算知道那ว人有马匹，调查的范围也还是太大了。况且，那马也许是租的，也许是借的。若要用笨法子筛选，倒说不上是大海ร捞针，但也得相当于在小溪里捞。
“你能查得到线索？”韩无畏ั眼神一亮。
说到底，第二种可能ม性最大。
若是本店的内鬼……动机呢？据小九哥讲，方娘子对伙计们特别大方、讲仁义แ，所以店内的人员之间，没有大矛盾，大家对方娘子也很感激。
她什么姿ู色？倒是很漂亮，却还不至于让男人见了就走不动道，再说她身量还没长开。而韩无畏是当今天子的亲侄子，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不像那ว些没见过世面的小男人，很容易生出歪的心思来。
她前世是律师，怀疑是她对待事物的习惯，也是职业病。不过她绝对不会自作多情，以为韩无畏是贪图自己的美色。
谁主张，谁举证。这是现代民事法律的原则ท，在大唐吃不开。但，她先设下文字陷阱，提到了“过失”二字，至少这官司能保底。
“那你又如何证明鱼汤有毒，确实是方娘子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