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荼蘼松了口气，可也真心疼银子。她正撺掇祖父买下荣业坊的宅子，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ä半花，凭白又丢了二两ä。但她也没办法。花点小钱免得大麻烦，若半点好处也不给无赖，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为这种事上公堂，真不值当的。
两个无赖怔了怔，同时追出去，喊道，“大哥！大哥你不能ม独吞哪。”话音未落，看热闹的百姓都哄笑了起来。真是，讹银惨案变成闹剧。这种情节的跌宕起伏比戏文还好看。
据她看，洛阳和长安不比幽州，对女性抛头露面的容忍度是很高的，这几天她在附近的南市看到เ太多女人做买卖，有的甚至站在车辕上跟男人争抢生意。毫不逊色。虽然商人还是被高官士族蔑视，社ุ会地位也不高，但民间却能ม够接受。那么状师，早晚也会像商人一样，不再被妖魔化。她琢磨着，如果她做得好，并不会扯父亲的后腿。
至于说做状师……只要她打响名气。一定有生意上门。以她跟康正源巡狱一趟的所见所闻来看，状师这个ฐ行业在大唐是极有前途的。虽然与人诉讼是很低贱的行业，从官到民都特别需要，却又特别看不起，可是事在人为，说不定她就能扭转世人的偏见。不过因为她是女的，遇到的阻力和不信任可能更大些，但她有信心克服，更有信心赚大钱。让祖父安享晚年，为父亲的仕途铺路。
春青阳有点纳闷，因为ฦ自家孙女不是喜欢看热闹的性子。自孙女一场大病后，性情有些转变了，看着笑眯眯的，温柔和气，其实有些冷情，不相信外人。对自家人特别维护，但对其他人则ท不冷不热，绝不轻易接受。这时，又是怎么了？
“祖父，咱们去看看吧？”春荼蘼拉着春青阳的手臂。
罗大都督此人多疑。跟她的多疑不一样。她是不喜欢别ี人突然接近，与案件有关的事，喜欢反复论证，追求精确。罗大都督则是在官场上待久了，心中已无好人。虽然她和韩无畏不能确定杀手一定是罗大都督派来的，但这一招却有敲山震虎的作用。这是告诉罗立，有的人不能碰，就算是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可身后却有他惹不起的背景。现在，韩无畏已经怀疑他。而韩无畏怀疑，意味着他再不罢手。皇上也会怀疑的。
“谢谢韩大人保护。”春荼蘼没有细问下去，因为已经明白了，干脆站起来，敛衽为礼。
春荼蘼奋力站起，尽管腿软得像面条。她也咬着牙齿不断后退。因为ฦ她知道。有人救，也得积极自救才行，不能坐等。至少，她要躲得远一点，让那灰衣杀手哪怕顺手，也够不到她这边来，也算是帮黑衣人的忙，令他不必再分心照顾自己。
凉亭此时已๐在远处，被细密的雨帘阻隔，好像是另一个世界ศ。亭中四人，只有于小姐还清醒。她不断的试图叫醒其他昏倒的三人，并张大嘴，呼喊着什么。可惜山雨嘈ฤ切，哗哗声掩盖了所有的声响。除了，尖锐的金戈ຖ之声，刺破了时间与空间般。
这些大事安排好，剩下的，就是交接公文，以及收拾细软和往来人情。前一件事好办，春家只是小康之家，除了随身的衣物首饰外，东西不多，全家齐心合力，两天整理好了，总共也不过三五口箱子。在人情方面，自然由春氏父子出面。春家脱籍，春大山平调，春青阳辞工的事，此前早就传开了，算是莫大的喜事，却也面临分别，于是平时交好之ใ人自然要送别ี，点头之ใ交的，也要有几句客气话儿。
不是他看低自己的孙女，但连范阳县的流氓恶霸都不敢招惹自己的小宝贝，也不得不让他担忧。怕孙女吗？银子能ม压惊呀。而且他心里也有了打算，万一找不到好人家，像徐氏那样招个ฐ女婿也不错。只是，一定要找忠厚老实的，绝不能要范建那ว样的。当然，最好是能嫁，毕竟肯入赘的，都不是太有本事的男ç人。自家的孙女，没点能ม耐的男人怕降不住的。
春大山拉她，“别向前。”他担心范建或者老徐氏伸出手，伤害女儿。
“我只是让你们父女和梅状师做个见证。”她这样，范建没来由地心虚，又向后退一步。
倒是范建很平静地对老徐氏说，“我要和你谈的事，需要有个见证，免得你我到时后悔。”
果然，老徐氏被他噎得半天没喘过气来。
她在场中踱来踱去，似乎ๆ在苦思冥想，但韩无畏ั和春大山这些了解她的，知道她早已经胸有成竹，只是摆摆样子。调动众人的心思罢了。
“假如我是范建……”春荼蘼提高了声音，免得大家沉浸在闲聊中，歪了话题，“假如我因为某种原因要诈死。或者要摆脱某人，或者要得到什么利益，我会怎么做？”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เ做？我去！”春大山急得快哭了，“你上公堂就已经很让人说嘴了，再沾上这些肮脏事，以后可怎么เ办？”
“爹，咱现在是骑虎难下，逃避没有用。”春荼蘼抓住春大山的手。正色道，“我知道您顾ุ虑什么，但咱们已经被牵连了进来，只有平了这事才能ม脱身，不然只能ม泥足深陷。我知道您不是怕事的人，一切只是担心我。但您想，现在春家、徐家毕竟是姻亲，就算甩手，外人还是会把咱们两家联系到เ一处说。而且，还落个不顾亲戚之ใ名。”
“着啊？你怎么说？”单县令赞同的拍了下掌。
“这事，学生倒也听说过。”梅状师插嘴道，“但学生所闻却是，有男人披头散发而出。狂喊狂奔。当时又是黑夜，怎么保证那些人所看到的，就是范建呢？”
接下来，直接进入对推阶段，由原告状师，也就是梅状师先开始。
他是个ฐ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相貌斯ั文，比范阳县的张宏图显得精明干练些。在公座后安坐好后，照例是问堂下何人，所为何事。老徐氏和范家老太太并不开口，而是由双方แ状师做答。
“是我没考虑周到เ。”她清了清发紧ู的喉咙道，“爹不如跟太太说，罗大都督的女儿，就是那ว个罗语琴和罗语兰，邀请我到幽州ะ城玩两ä天，我身边丫ฑ鬟不够，是我借太太的，小琴不用在父亲和祖父身边侍候。”
春荼蘼登时就明白了，也有点讪讪的。徐氏日防夜防，防的就是小琴跟她抢夫君，这事春大山也知情，只是不理会罢了。现如今徐氏自己住在娘家，怎么敢把小琴直接扔到春大山身边？
春荼蘼心里一紧：难道范建真的出事了？而且真的和老徐氏有关吗？那ว样的话，她还要不要帮打这个官司？明知道当事人有罪的话，要不要为他（她）辩护？没想到，在现代时遇到เ的难题，在古代重现了。身为一名律师，是为正义服务？还是为ฦ当事人服务？
春荼蘼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了句，“其实这事吧，关键在于把徐老太爷找出来。人好好的站在那儿，范家必闹不起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她仔细留意老徐氏的神色。见她虽然面上半点不露，但眼神还是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
“荼蘼，沿路上要不要走慢些，顺便查查有没有岳父大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半路上，春大山问。
春荼蘼坐在车上，觉得有两件事是当务之急，必须尽快解决。第一，家里得备匹马，备辆车，出行方便些。第二，她得雇几个ฐ调查员。若她以后真能ม以诉讼为业，总不能ม事事动用自家老爹和祖父。而过儿，到底是个小姑娘家，对嫌疑犯跟进跟出的，比较危险。
她这一走，正厅登时安静了下来。春荼蘼看到春青阳脸色铁青，厌烦中带着无奈，就知道刚才徐氏最后一句话对祖父不是没有触动的。这个年代，重要的亲戚之间确实互相影响，不然为什么เ有诛九族之说呢？名声，就像一座巨เ大的山，背在每个ฐ人身上，令所有人都活得很小心辛苦，特别是女人。所以古代的大家族结亲时很慎重，就是因为ฦ牵一发而动全身。
春大山登时就怒了，大喝一声道，“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是，我的官位要拿我女儿的名声去保吗？真是混帐！你跟我走，咱回屋好好说道说道！”说着上前死拉着徐氏，不管她怎么挣扎着不乐่意，也把她提溜到เ东屋去了。
韩无畏和康正源推辞不过，率先进楼。他们一行人到了二楼最正面、也是最大、视线角度最好的房间，分宾主坐下，那些护卫就散坐在各处。过儿和老周头，麻利的到เ后厨去烧水，并取了炭盆来。方娘子走得匆忙，并没有把酒楼内的东西全清理走，所以一切都是现成的，还有余下的茶与酒，倒也便宜。
人多好办事，很快的，临水楼上下就亮了起来。
有这么比的吗？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关系啊。春大山对女儿的疼爱和对妻子的爱与关怀能是一样的吗？根本没有可比性，也不应该这样对比。徐氏嫁进春家，一味的索取，可她为这个家做了什么？好吃好喝都紧着她，她却连家也挑不起来，更不用说孝顺公爹，爱护前房儿女了。
这话，听得春荼蘼忍不住翻白眼。
“你喜欢乌米饭。咱家就吃乌米饭。”春青阳什么都宠着春荼蘼，“配个炙牛肉可好？”
之前春荼蘼还以藕是特别金贵的，后来才知道大唐人特别喜欢因特网藕，所以南北各地都有大量挖塘种植的，所以倒不是稀罕物。
春荼蘼心中有数，可是不想直接说出来。她的目的是要捞出金一，让官府承诺帮金一找回金有德的尸体，毕竟个人力量有限，这也是她能做到的极致。至于到底这惊天大盗是谁？赃物在哪里？里面有什么重要到逼得罗大都督铤而走险的秘密？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只是一介草民，要救的也是草民，高层的争斗，与她无关，她也没有力量插手。身无靠山，就不要瞎搅和，否则就会牵连可爱的家人。而那ว，是她拼尽一切也要保护的。
“关于土方的事，春小姐可有独到见解？”大堂诡异的沉默了半晌，罗大都督苍老但威严å的声音响了起来。因为空旷，略有回音，听起来威胁力十足。
康正源瞄了自个ฐ儿的表兄一眼，要知道那些暗卫，非特别ี信任的亲近人，他是从来不在表面上说起的，更不用说借来用用了。表兄对荼蘼，态度越来越不同了。
“好，待会儿就叫他们过来。”韩无畏即刻就答应。
春大山一把把女儿抓起来，前后左ุ右的看，“真没事吗？真没事吗？别怕。告诉爹，凡事有爹呢，你真没事吗？”
“刚ธ才有人要杀我。”春荼蘼深吸一口气，看到春大山的脸色即刻僵住，连忙接着道，“然后又有人把我救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确实没有受伤，爹你别担心。”
“你这么细心体贴，怎么就不怕影响我的闺誉？”春荼蘼冷笑。
“我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韩无畏又道，“你要知道，不仅大牢防守严密，此地也有很多暗哨。放心，我已经把他们料é理了，等他们醒后也只会怀疑，不会发现什么。你只要小声些，不让隔壁听到动静就行。我们坐在地上，也是怕灯影映上窗纸。”
“城里搜查了那ว么长时间，几乎要把幽州城翻个ฐ底朝天了，不是什么也没查到吗？很显然的事啊。”
“你觉得，东西已经出城了吗？”康正源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于是，她话题一转，问，“韩大人怎么会来罗大都督府？”
春荼蘼知道大唐的贵族男女喜欢成群结队的游玩，很能理解，只是她又没问韩无畏与罗氏女的关系如何，他何必多此一举的加上一句？
“陪我爹过了年就回。”不知是罗语琴还是罗语兰的姑娘说。
他起身了，春大山和春荼蘼就不能坐着。春荼蘼没心情听他们寒暄。只感觉心中一阵阵厌烦。她宁愿和底层士兵坐在小酒馆里，吃涮肉、啃毕罗，没大没小的吆喝着，也胜于坐在这豪华的大都督府里，连踹口气儿也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