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上，于……他叫什么来着？”崔丽直瞪两眼看着丈夫，“没有老婆，和他爹住在一起，也没有妈，在村南头……”崔丽连说带比划。
“那ว好，我也正懒得操那份闲心。”于嘉平见妻子那么热衷于集体事务，倒也高兴。
“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使于嘉平的心情难以平静，但是从中他也体会到เ一种“舍我其谁”的类似于“谁也不如自己的”的自我肯定的快感。虽然心里不舒服，甚至有些忐忑，可是他分明知道，普通人还不配拥有这份不舒服和忐忑不安。
“我的思绪为什么会这样乱呢？”于嘉ล平看着对面那盆吊兰出神，竟研究起那盆吊兰宽大的叶子怎么会长成金黄颜色而不是绿色。他又抽了一口烟，之ใ后站起来，走到เ办公桌前，将烟卷摁灭在烟灰缸里。“昨天晚上还想得明明白白，今天又糊涂了。虽然人物选择不当，会影响到我今后的工作，也恐怕这张办公桌的另一头要坐上另外一个人，他会直接干涉我的意见，甚至会要求我……我知道，于爱军会那ว样做。可是他不是最难对付的。对付那种人，需要的是机智的头脑，可是对于于海，那纯粹是只狐狸，是只笑面虎，对于他，只有权力高于他才行，否则，他根本不会信服你。”于嘉ล平低头思索，知道扰乱自己的还是这一次的选举ะ，尽管自己已经说服自己้放下负担，然而，还是担心，而且不仅仅是村长落选的可能性使他不安。这一切让他回想起自己้过去八年的工ื作，他有心检讨自己工作上的不足，然而一种优越感和光荣心马上让他停止那种检讨。取而代之的是对于自己工作的充分肯定，对于那些惹恼自己้的不知量力的竞争者的无比气愤。的确，自己的前任，再前任，对于村庄的建设那ว里有自己的功劳大！“我何必如此提心吊胆！书记是我的，村长也还是我的。草帽村没有比我更优秀的。”一种舍我其谁的豪气涌上来。“假如……”他还是不能肯定，“他们是妄想！”他坐到เ办公椅子上。
“那是，那是。我们去屋子里说话。”王奎发伸手到于嘉ล平腋下。于嘉平扭身抽手，预备不接受王奎发的邀请。也许反抗只发生在心里，在王奎发极其热情的搀扶下于嘉ล平身不由á己似的往酒店里边走去。既然要等人来接，总不能在人家酒店门前那ว么เ歪歪扭扭站着吧。
“不，我是不能ม呆在这里的……”
“要这么说，于嘉ล平的村长也是咱们选出来的？可是，你多咋投过票来？”
“这你就不懂了。”于爱军一乐，“村长是通过全体村民投票产生，那些人说不算。”
“做官就应该给自己人找点好处，给外人那ว是傻子”于海的媳妇咕噜一句。
“猜是不行的，要有证据。再说，我和他们说的哪一点不是实情？我没有捏造于嘉ล平的一点谎话。作为ฦ一个村支书，他应该不声不响就把村北边那个大池塘承包出去让承包户养鱼吗？他应该把村南的河套地转给镇建筑公司取沙，下套给他大哥还有他二伯栽上杨树？还有村子里修的那两条路，他应该就让他二哥负责？他的二哥倒也实在，把剩ທ下的许多水泥据为己有，又是盖房子，又是……哼，”于海ร鄙夷地哼一声，“大概ฐ知道修路剩下的水泥会是自己้的，你看看那两ä条路修的，白惨惨还有一点水泥里边吗？明里暗里……”于海又哼一声，“这些事他都应该一个ฐ人说了算吗？对外，他倒会拿着‘两ä委会’这块招牌吓唬人，动不动就说什么เ‘经两委会研究通过’。再说土地承包费，还有山峦的承包，他……”
“爱军，我早ຉ说了，你的性格不适合做领导。你的心太实……”王金凤尽量做到口气委婉，“不信，就凭你刚才这句话就说明了一切——非得彼此信任才能办事么？就拿你和于海说……”
“你这些话我绝对是不赞成的。”于爱军一本正经说，“照你这么说，世上那还有人值得信任？你还怎么去办事？”
“你要有本事现在就站出来，何必……行了，行了。”迎着对面走过来的一个ฐ中等个头笔直腰身的微胖的中年男人，老于头用胳膊肘悄悄碰了待要张嘴分辨的老张一下，继而抬起头，直起腰，放大了声音以上了年纪的人所能表现出的特别ี敬重的口吻招呼说，“于书记，吃饭了？”
“到时候我就敢站出来。”
“好，好，不说那狐狸精了。我觉得，你干嘛不提拔提拔于水华？她好歹是你们老于家的人，爹、妈、公、婆都是咱草帽村的，兄弟姐妹也多，最主要的是，人家在街面上名声也好，你就看她那ว刺绣的手艺吧，多么心灵手巧ู，还教了许多女徒弟。大家谁不称赞她。还有他对象，在外边给人开车跑运输，头脑灵活，见多识广，还不时给咱村一些人捎个ฐ便宜货什么的，村里谁不说他个好。我说你就认准于爱军了。于爱军都有个什么，家里条件一般，那么个大小伙子没有发家的头脑，只在家里啃那‘一亩三分地’，长得跟棵树似的，可是你见他和谁为过事，他打过谁……”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于爱军出去打过工，也是小有见识。别人不找他的事，难不成为了显示自己的力气大，不好惹，倒要去找别人的事？那岂不是成了‘战争犯’了？于爱军性格大方，不好算计。再是，你看咱村这么เ多人，有谁敢在党委刘书记面前指指点点的提意见？不就是一个ฐ于爱军吗？于水华，包括于水华的对象，于建强，他是这样的人吗？他行吗？”
“也是一样，于爱军那ว大块头，一旦发起火来，你招架得了？再说，你了解于爱军，你了解他媳妇？我看她不如水华好应付，也没有水华的心灵手巧。”
“于水华……”于海做到沙发里，一胳ฑ膊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拿手抵着下巴细思。“我的确没有想到她。她好像和王金凤差ๆ不多年纪吧？”
“她三十一……三十二岁，属，大概是属羊，属小龙的吧？”于海媳妇掐指算，“不对，该是……”
“别管她属什么，我只看她是不是能和我一个心眼，然后一致对外。于爱军，我了解他，他也相信我。他的媳妇，总不至于和自己的丈夫两个心眼吧？他们小两口一直很要好，我所以让她参选，就是这个ฐ道理。可是于水华呢？于建强在外边跑车，我们怎么和他沟通？于水华在村子里名声不坏，说是好求，乐于助人，可是关于她的小道消息，风言风语也是不少。虽说我们办事要讲证据，不能‘人云亦云，扑风捉影’，可是，和她打交道，即使我能保证她听我的话，可是我不能保证她就不听于嘉ล平的话。她那样的人，性格实在大了，倒变成没有性格了。我不放心。倒是于爱军，明摆着已经和于嘉ล平搞起对立面了。”
“可是，于水华有号召力。你看街上来个卖东西的，只要她能帮忙招呼，东西就是好卖。我听说，水华打算去镇上租房子做买卖。我敢保证，水华做买卖肯定行。她，是个办事的人。人都有缺点，尤其年轻小媳妇的。我看你对于爱军，就是只看见好处不看见坏处……”
“于爱军好处大于坏处，他性格大度，想事情不钻牛角尖。关键是，他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我看水华更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她的性格比男ç人还大度，你提拔了她，她决计不会忘了你的好处。”见丈夫不为所动，于海的媳妇一改话锋，“你呀，等水华去镇上做买卖发大财了，你才会相信。现在社ุ会，评价一个人有没有本事，谁不是朝钱说话？你有钱人家就说你有本事，你没钱人家就看低你。于爱军真有本事，他能把个房子装ณ饰的像个皇宫？你看看水华家，吃、穿、住，哪一样是他于爱军能比得了的？不用说到将来，就是现在，于水华就比于爱军那么เ个大男人强。他们两口家没一个有出息的，异想天开争着去做村长。他以为村长就在那儿等着他们……”
“你闭上你的臭嘴吧！”于海一直以为媳妇并不了解自己，这时候又认为媳妇说到了自己，打断她的话，气愤的又站起来，一边过去往桌子上拿了一颗烟，大口吸起来。
“你别不爱听，”于海的媳妇话没说完，不自在似的，翻着眼睛抢着说道，“你听我的没错……”她思考一下，感觉接不上原来的话题，于是怨恨丈夫打断ษ自己的话，斜ฒ瞅了一眼低头吸烟的丈夫。
“你的话也有道理，难道村长、书记的位置在那儿等着我？”于海略作修改，重复媳妇的话。“我也知道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一千一万招棋，不如一个ฐ人的一句话有用……”媳妇的话严重触动了于海显得脆ะ弱的神经。
“你说什么？”于海的媳妇不解地问。
“昨天我去医院……”于海ร把姜医生的关于陈广志的话说给媳妇听，中间加上了二十年前自己如何帮助陈广志的细节。
于海的媳妇听得一对肿眼泡的眼睛发光。
“你呀，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为ฦ你操了多少心……”她惊喜得眼泪都要流出，“要是有了这位大贵人相助，别说个小小的草帽村书记，就是一个ฐ镇长又能ม怎样？对了……”她拉丈夫坐下，“你要是真托了这位大贵人，咱还不做这破村子的书记，咱求他给咱安排个好工ื作……”她一时想不起来什么工ื作更好，更适合自己้，不由得打住话头。
“我还没有决定去不去找人家，你就做起了白日梦。你呀，就是说不出中听的话来，张嘴就露出个庄户样。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于海ร本来要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形容，但是没有说。他沉吟道，“你说，就为这么件事，怎么好意思去找人家。”
“不，你得去。就是不托贵人办事，咱也得人家。你想啊，一旦ຆ你踏入咱市委大院，这底下人那个还不知道你市委有了靠山？现在这社会，信息灵着呢。到เ时候，不用那大贵人说话，底下人就得寻思着为你办事。这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就是一个树荫凉，你就成了。”
于海ร沉默着。
“等等看吧，我，始终做不出这种事。人家，也许还不认识咱了。要不，这么เ多年，人家怎么从来就没有打听过咱什么事。要知道，咱的地址可是从来没有变过呀。”
“不，那些大人物都是知道报恩的。你只要去找他，他必定会热情接待你。难道，你要人家大，大市长亲自来看你？”
“我不是那ว个意思。其实当初，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满工地就他一个人有文化，你说，我不推荐他还能推荐谁去？”
“你呀，平时看着许多能耐，真到เ了用的时候，拿不出一样来。你说，当时满工ื地多少人，什么情况他了解还是你了解？现在的社会，你那么实在干什么เ？我说你一定要去市里走一趟，我陪着你去。”
“不，这回的选举ะ我还是要靠自己的本事。我要看看我于海ร在几十个党员和千百群众心里到เ底有多少威信。”
“只怕……”于海的媳妇撇撇嘴。“真是头犟驴。”她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