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在村委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他一会儿直来直去地踱步，一会儿就绕着办公室正中间的一把椅子转圈，偶尔又原地停下来，或者就坐到那把木椅子上。天棚上一只吊扇轻飘飘转着，他脸上却汗珠不断。他皱着眉，有时拿手挠挠头，一副焦急和紧ู张地用脑แ考虑事情的样子。
“还说什么，于海叔让我叫你赶快过去。你到他那ว儿什么都就明白了。”大友拉着王金凤的手就往外走，一边布置老于头，“于头，你帮忙把俺嫂子锅底下的火灭了。”
“凡是两委会成员都有发言权，但这并不表示你的发言有效！同样道理，凡是两委会成员都有否决权，但不是说只有你的否决有效！”于海也站起来，“我提醒于书记，讨论问题的时候吹胡子瞪眼睛没有用，拍桌子也没有用！”
“我有说过不尊重全体村民的话吗？”他看着于海问。“我说过不信任我们这位村委会主任的话吗？我看副书记的意思是，我这个ฐ书记在村情事务上根本没有发言权。那么你这个ฐ副书记倒有发言权了？”于嘉平一拍桌子站起来。“作为村党支部书记，我不但有权利在村两委会上提意见，必要时候，我还可以否定所有意见……”于嘉平阴沉着脸没有接着说下去。
“你先过去说一说，如果她答应了，回来告诉我，我要回去早作安排。要知道，今晚上丁镇长要来。”于嘉平说道，诚恳的口气使于海ร听着很受用。
“既然这样，“于海没有想到于嘉平这样干脆，反而自己有些应接不暇，一时没有话说。他想一下，态度委婉地说，“我去征求一下村长的意见。”
“副书记和海山将在这张桌子上办公。”他侧身右胳膊同时收回再向北一指，伸出一根指头说，“那边是会计于朋办公的桌子。”他脸上现出难办的样子，“村主任只好到里间办公喽。”他率先向里间走去。
于嘉平没有进一步说明，只是转身领着王金凤走进办公室，当中站住，他回身看着王金凤，右胳膊一抬指着外间靠南墙窗子底下的一张枣红色大办公桌子。
“爱军，你说你媳妇能ม干上村长吗？”于福举问。
“金凤说了，今晚家里一定有人来，要我等着呢。”于爱军脸上表情很不自然。于福举看在眼里，笑一笑。
“这样也好，结果我们可以先不宣布。”于嘉平说。
“既然大家伙的意见不能统一，我只好回去和刘书记当面汇报一下。今天，”刘主任看着于嘉平。
“你什么เ都知道……”于福举打断于爱军发牢骚似的说话，点一颗烟他没有递烟给于爱军，“你就不知道你媳妇是怎么想的。我问你，你说今天下午于海会不会下来？”
“鬼使神差罢了。我知道，她迟早也是要掉下来的，和我一样，不过我早一步。这下，她可满意……”
刘莹站在黑板前协同许会计监督于朋写票。黑板上所有竞选人的名字为竖写，下面紧跟着代表得票多少的“正”字。于朋不愧为ฦ保管员出身，写字笔画端正，字迹清楚，整个ฐ黑板面，可以让人一目了然。刘莹的名字排在后边，她不时掉头张望自己的名字和下面的“正”字。之ใ前有人对她说她不该和于波联合，因为于波的父亲任书记时候工作做得很不好，这不仅连累็了于波，凡是和于波有联系的人也一定会被连累็。刘莹也考虑到这些意见，联想到于波一家在草帽村的确不得人心，可是她的善良使她不能拒绝于波和于海ร华，因为是他们主动找到เ了自己้，那样做等于是瞧不起人家。刘莹工作认真、积极，在村民中很有好评，可是她的性格决定了她只可以做好工作，却不会自己去寻找可以工作的机会。她也想找于嘉平或者于海ร，甚至王奎发……但是她还是毫无反抗地走在别ี人要她走的路上。谁都看出，刘ถ莹脸上完全是装ณ出来的一副平静，因为过于压抑而变得呆板。她的失败似乎已成定局，她眼睛里甚至有泪花闪动。可是选举无情，她和大多数人一样，注定要成为某一个人的“绿叶”。
于贺平、于波、于海华等人的名字也都出现在黑板上，但只是出现而已。
“你呀，就省省吧。”于海的媳妇此时觉得自己比丈夫明白事理得多，“于嘉ล平的工ื作都做在暗处，你看人家上过几回街，进过几家的门，就把事情办妥了。你们呢，白天也合计，晚上也算计，秘密的，公开的，做过多少事情，现在看，有什么เ用处？我觉得你不去努力这些天，只管和于嘉平好好处着，这副书记还是你的，别人争不去。”
“于廷之，他可是于嘉平的人，算是被我打倒的。”想到于廷之目前的处境，于海心情略๓放宽松，“不过，我还是要布置一下，我受不了于嘉平那副小人得志的怪模样。我不想听他发号施ๅ令。昨天我要不是喝闷酒，还至于醉到เ那样子？这真是头一次这么丢人。不行，我必须要和他平起平坐。”
“年轻人，经历经历也是好的。”于嘉ล平脸上带着久经风雨的干练神色说道，“于海也是受了某些人的怂恿。人啊，有时候在自己家门前就能ม迷了路，”于嘉平一扭身子，冲着旁边两个人微微一笑，“你们说稀奇不稀奇？”不待对面两个人说话，他接着说，“你们有机会就拿话点拨点拨他，相信于海是能ม够回心转意的。我们一起共事多年，何曾吵吵闹闹过？”
“刘书记能ม亲自来最好。”确信于嘉平讲完话，于廷之说道，“看起来镇上是重视我们的这次选举，也重视我们现在的这套领导班子。”他看一眼于海ร山，“我不知劝过于海华多少回，让他歇手，他就是不听。我如今也想明白了，那始终不是自己亲生亲养的，人家凭什么เ听咱的？就让他去闹腾吧，不到เ最后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于海呢，我就不说什么了，我连自己้的侄子都管不住，还能ม说别人什么？我只能自己้做到心中有数，我是要和于书记好好走下去，这点决心我是有的。”于廷之再次表态。
“你现在不是。”
王金凤一乐。
“不是儿女亲家。听于海叔说于嘉ล平和镇建筑公司经理许成法也是亲家。那都是没有用的。”
“于祥山？他和于祝平是亲家?"
“内讧，倒不至于，不过有好戏看了。”于海微笑着点一点头，似乎有所悟，“不知于嘉ล平葫芦里卖的什么เ药……这些人，肯定是受他指使的，难道他是想万一情况下‘丢帅保车’？”他摇摇头，“没必要呀，他后边又是镇党委，又是许成法……难道他们内部真是起了‘内讧’？这真是‘利益当头，兄弟反目’。”于海微笑，接着又摇头，“不管他，好在选举还得些日子，我们还可以做出预ไ见和布署。不过，爱军，你和你妻子一定要加把劲，我的希望是你们同时上去，这样子，将来的村委会的工作会好做得多。”
“这我倒没有听说，感情他们‘分赃不匀’，起内讧了。”
于爱军不转身，拉住妻子那ว只抚摸自己鬓角的手贴在脸上。
“大娃，这些日子你受累็了。我只是一味地支持你，可是从没有想到你的思想压力。我知道，有些事你不和我说，只是为了让我少操心。你嘴上说得轻松：选不上咱还种田喂鸡。可是，既ຂ然付出了，谁不想要有收获。”
“可是，于水华有号召力。你看街上来个ฐ卖东西的，只要她能帮忙招呼，东西就是好卖。我听说，水华打算去镇上租房子做买卖。我敢保证，水华做买卖肯定行。她，是个ฐ办事的人。人都有缺点，尤其年轻小媳妇的。我看你对于爱军，就是只看见好处不看见坏处……”
“别管她属什么，我只看她是不是能和我一个心眼，然后一致对外。于爱军，我了解他，他也相信我。他的媳妇，总不至于和自己的丈夫两ä个心眼吧？他们小两口一直很要好，我所以让她参选，就是这个道理。可是于水华呢？于建强在外边跑车，我们怎么和他沟通？于水华在村子里名声不坏，说是好求，乐于助人，可是关于她的小道消息，风言风语也是不少。虽说我们办事要讲证据，不能ม‘人云亦云，扑风捉影’，可是，和她打交道，即使我能ม保证她听我的话，可是我不能保证她就不听于嘉ล平的话。她那样的人，性格实在大了，倒变成没有性格了。我不放心。倒是于爱军，明摆着已๐经和于嘉ล平搞起对立面了。”
“他敢！”于嘉平手一拍炕沿站到地下。“‘先斩后奏’得有‘尚方宝剑’，他的‘尚方宝剑’打哪里来？哼，他就是建起来我也能让他再亲手拆了。”
“这也是‘先斩后奏’。”
“你，养猪？”于定顺似乎吃了一惊，接着是嘲笑，“你能养猪吗？你会吗？你知道猪怎么เ养？母猪怎么เ生小猪……”
“定顺叔，俺姐要我养猪。你说，养猪能挣钱么？”扫着院子，于元生问于定顺。
结果，王奎发出资金，王海川去了城里。一年时间，赔了几万块。王奎发不得已召回了儿子。当初有母亲的支持，王海ร川得以战胜父亲，去了城里。如今，眼瞅着儿子不如丈夫，做母亲的也不站在儿子一方了。
“唔，你要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儿子说，“全国几百万个农村，别说开店，就是齐步走，你这一辈子走得完吗？要我说，就是直接到大城市里发展，那ว里流动人口多，交通便利，信息快捷，只要一站搞定，马上就四下里闻名了。”
“那是，不然，我回来跟大家伙怎个交代？”
“明天？对了，就像你和大友他们商量的，明天你真要让党委书记给个ฐ明白说法？”
“于卫，你别这么说。”于海脸色一沉，打断侄子的话，“我和你是亲叔侄的关系，我家二东，就是你那ว东弟，考出了学，在城市里安了家，一年回不来一次，我心里其实都拿你当亲儿子待。”
“高明？这么点事都做不了主ว，那就是熊包，堂堂……”
“说是这样说，”王金凤看着丈夫，有所顾ุ虑，“以后啊，你还是自己多用脑想事，在别人面前也少提起于海ร为好。你和大友他们去镇政府，谁不知道背后撑腰的是于海。你说通过这次镇政府上访，你的名字会家喻户晓起来。其实，收获这果实的还有于海，而且，他不禁收获得多，还不会有风险。他只是出了点子，你们呢，就前前后后十几天的忙活……”
“自己争取不到เ，还能去怨别人？”于爱军咧嘴一笑。“总是自己没本事，用不着怨天怨地的。”
“说起我？”于书记微笑着瞥一眼老张，又回过头对着老于头，一副长者口气说，“二叔，我不是说你要当书记，要怎样闹事。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你们家大娃心野一点，不过那都是年纪小的缘故。他也是一个聪明人。得空你劝劝他，要想在村子里有个ฐ出息，得走正儿八经的路。换届选举ะ之ใ前，多争取群众的拥护是对的，但是就不要领那么几个心术不正的人到เ处做宣传，搞上访了。这对他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在上级领ๆ导的眼里、心上。凡聪明人是不会走这一步的。自古以来，凡上访者……”于书记最后宣判似的说话，关键时候又突然打住话头，神态严肃地看一眼面前恭恭敬敬站着的两个人。他为自己的话能收到如此效果感到高兴，阴沉的脸色微微舒缓。
“啊，是呀，我们刚才还说起你呢。”老张眼睛有些发直。
“就有自己没有别人，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个大烟鬼？”她看一眼王金凤，故意咳嗽ณ了几声，声音大的有点玄乎。
于壮拿眼睛斜瞥着媳妇，很悠闲地吸烟，一吞一吐显得很是过瘾。
“壮哥，我来是为于元生。你知道，他也想建猪场。”王金凤看一眼于壮，再看一下略๓皱起眉头的徐桂兰开门见山说，“他去找咱们书记，书记感到เ难为ฦ，就委托我处理这件事。现在，我不想说别的，就是问你，你以为于书记，就是你的三爸为ฦ什么难为？”看于壮不做声，王金凤接着说，“他是不会亲自来和你说的，那么เ一大片地，你一个ฐ人那里用的完？况且，一个ฐ地方的某种出产越多越容易招来客商，相对来说，收购价也会高一些。你一个人办猪场，那ว里比得上有两家，三家，或者更多家；不要说许多养殖户平时可以互相照ั应，相互交流养殖经验，也更便于厂家来收购肥猪，来买卖饲料é。话说回来，于元生是个ฐ老实人，和他做邻๑居有多叫人放心……你要知道，一旦ຆ你的猪场办起来，如果别人又要申请地方搞建设，你剩ທ下的那些地皮自然会批给别人。在咱村子里，你觉得谁还会比于元生更叫人放心？当然，这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有没有站在你三爸的立场考虑问题呢？我没有做村长的时候以为ฦ做个村领导是很容易的事，我没有想到，原来做一个村领导也很不容易，首先一点就是会得罪人。你不知怎么的就把人给得罪了。咱们村，于书记是一把手，里里外外的工作都是他一手安排和处理，他操心不完遇到的难处可想而知，但这种难处不应该是来自壮哥你这里。”
“当初……”徐桂兰想说点过去的事，被于壮一个ฐ严厉的眼神盯回去。
“这样吧，我先回去。壮哥有什么想法可以找我，也可以找于书记说一下。”王金凤站起来往外走。
“我三爸……我就不去找俺三爸了。”默默吸烟的于壮在王金凤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突然站到地下说，“村长回去和俺三爸商议一下，村里要是让于元生盖猪圈，我没有意见，但是那ว个ฐ地方要先尽着我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