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一袭绿衣，系浅青色的丝绦，迎风翩然如蝶。她的身姿掩映在萋萋芳草之中ณ，似乎要和这周遭的绿意融在了一起，唯独一张清秀脸庞雪雪白无半分血色，一对瞳孔似望不到เ底的两ä潭死水，“浣碧虽然是奴婢，可是这件事上十分明白。王爷这样苦劝小姐，也是怕若甄门脱罪，小姐也会重回后宫，重回您的皇兄身边，那么你和小姐，就真真是被斩断ษ情缘了，是么？”
玄清听她这样说，缓缓低下头去，道：“浣碧……”
1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宋人的笔记和明人周楫的拟话本《西湖二集》里均有记载此典故。吴王妃每年以寒食节必归临安，钱鏐甚为ฦ想念。一年春天王妃未归，至春色将老，陌上花已๐。钱鏐写信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清代学者王士祯ງ曾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二语艳称千古。”后来还被里人编成山歌，就名《陌上花》，在民间广为传唱。
注释：
男ç子下颌๒微仰，昂然道：“你们周朝的男人何来男ç儿热血、铁骨铮铮。放眼周朝，我看得入眼的不过是你们从前的汝南王玄济，后来他被囚禁，听说你们皇帝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拿下他。平定汝南王，有一位姓甄的少年将军还颇引人注目，只是后来犯事被流放，也不知所终了。周朝没有一个可用的将才，国中ณ又尚文不尚武，百姓大多手无缚鸡之力。只凭一众散兵游勇，我还未必放在眼里。”
玄清淡定一笑，道：“如此，请尽管一试。”
美丽的萤火，散着清凉微蓝ณ的光芒，若寒星点点。我惊喜道：“已经有满天星光，我不敢再多贪心。”
他把腰间系着的纱袋解开，把袋中的萤火虫一只只放出来拢在我手心之中ณ，问：“喜欢么？”
槿汐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我瞬时头脑清明，“那ว么เ依你的意思，我便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
槿汐松一口气，道：“那就是了。奴婢冷眼瞧着，浣碧姑娘是个ฐ明白人，王爷与娘子的事她再清楚不过，所以断ษ断不会开口。这两日碧姑娘的样子，只可说是姑娘家的小性子犯了。娘子若太在意，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我想一想，满心的情意都化作十六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你在我心里便是‘世无其二’。”
东方的天色逐渐明亮起来，晨光有浅蓝的柔和色调，带着露水的潮湿。他的语言字字在耳边，轻缓如暮春四月的风贯入耳中，“我在你心中，是怎样呢？”
我颔：“去告诉温大人，若王爷问起，就说我身子已经好了，不必再留于清凉台休养了。再向他要几副提神的药给我，明日陪咱们回去。”
浣碧担心道：“可小姐的身子撑得住么？”
采蘋和采蓝知晓浣碧是我贴身侍女，自幼一起长大，连玄清待浣碧亦是另眼相看，自然十分客气。如今见她这样亲热，自然更要奉上十分妥帖ຆ。采蘋忙笑着道：“浣碧姑娘这样说，可是真要折杀我和采蓝姐姐了。”
自玄清遣了采蘋和采蓝来服侍我之ใ后，因二人容貌出挑、服采鲜明不似寻常侍女，浣ã碧与她们相处时也总是敬而远之，淡淡地不甚亲热。如今竟主ว动上前与二人说话，还说得这般亲热客气，当真是十分难得。我心中ณ亦暗暗诧异。
她冷冷环视众人，道：“这种地方แ不住也罢。我送你出去！”说着手脚๐利索地帮浣碧和槿汐一起收拾起来。
我点一点头，道：“是。”
千言万语，爹爹的眷眷之心，只凝成了这几句，对我的心，对浣碧的心，对哥哥的心，皆在其中。
我抖缩着开，爹爹熟ງ悉的字迹依旧，工工整整写着，“我与你娘俱好，安心即可。闻得儿与浣碧同在甘露寺修身，亦好。大局已定，莫做徒劳之工。只不知珩儿如何，牵念不已。各自天涯，各自珍重，切莫过于挂怀。”
起初，常常是他让阿晋告诉浣碧他会去的时间，然后等着我去与他相见。渐渐地，也许是默契使然，我常常觉得自己仿佛能知晓他在何时回到来，于是去了，他便总在那里。
寒冬在群山渺茫之处，总是来得格外早ຉ。这一年的冬天，便在落叶缤纷之后如期而至了。玄清的到เ访固定在了每月两三次，为着避嫌，也为着我不为流言所困，他常常在我出去浣洗或是拾柴的时候在山脚๐长河边等我。
重阳过去后的几日，我的心渐渐不安定起来了。有那么一丝暗流，在心头涌动，泛出焦灼与期待。
时光缓缓从季节变更的痕迹上碾过去，碾过了暮春，碾过了盛夏，亦碾到了秋末。又是黄叶落索的季节了呵！
浣碧一时作不得声，片刻๑愣愣道：“我是心疼小姐，小姐从前何时做过这样腌脏污秽的事情。”她拉起我的手，“小姐的手还成手的样子么เ？抹多少金疮药都不见好，我见了都不忍心，小姐难道都不心疼自己้么？”
我一时心疼，叹了口气道：“既然来了这里，就知道不是养尊处优享福来的。”
果然，静白见我后来挑回来的柴火，半句挑剔的闲话也没有，只皱着眉头撂下一句话，“以后每日挑两担柴火去。”见我转身默默告辞，又粗声道：“好好洗洗去，宫里有人来看你，别好象咱们委屈了你什么似的。”
这话说的露骨，我脸上一红，只作没听见，跟在她身边走。然而她气力实在是大，挑着两筐柴火，依旧ງ是健步如飞。要不是顾及着我身子虚弱放慢了脚步，只怕早已๐到了甘露寺了。
槿汐按住我微微颤动的双肩，双手有力而坚定，“娘子能ม活着走出来的地方，并非人人走得出来，娘子一定要相信，有时候终生不得相见，亦算一种保全。帝姬如此，于娘子的家人，也是如此。”槿汐叹气道：“但愿娘子想的明白，可以夜夜安睡。”
我咬一咬嘴唇，心底的厌恶和怨恨几乎无法克制住，“紫奥城污秽黑暗至此，我情愿永生永世不要回去。只可怜了我的胧月，与我今生再也相见无期了。”
他扶住我的肩，道：“有太医在，会尽力救治他们母子。”他顿ู一顿ู，“但你的兄长，结党为私，朕业已下旨，充军岭南。你父亲贬为江州刺๐史，远放川北，也算是朕姑念他一生辛苦了。”
我的舌尖格格而颤，牢狱潮湿，但时至十月，怎会轻易有了疟疾，这可是要人性命的病啊！何况是安陵容身边的医官去诊治的，我先不放心了。我凄然叫道：“皇上！——”
浣碧笑吟吟道：“小姐嫌奴婢服侍得不好么เ，一心念着流朱。”
我本无多大的胃口，不过一时想着而已，待真端到了面前，又失了兴致。因见她殷勤期待，尽力咽了几口道：“怎不是流朱进来，刚才你们进来贺喜也未见她。”
浣碧咬一咬唇思量，片刻道：“她终究输在没有儿子。小姐若能有所出，地位就当真巩固了。”
我叹息一声，缓缓道：“她当日不也是宠冠后宫？”
襄贵嫔眼中ณ微含了戒色，亦浮着笑意：“承莞妹妹吉言。我哪里能比得上妹妹得皇恩眷顾ุ，兄长又新า近为大周立下功劳，甚得皇上信任。看来妹妹封妃指日可待，温仪的来日全指望妹妹垂怜了。”
我含笑道：“哪里。曹姐姐有这样的心才是好事，不为自身计，也要为帝姬打算，我即将成为帝姬的义แ母，自然希望帝姬来日得嫁贵婿，我也好沾光啊。”
那一日夜深，我和陵容同在窗下，她低着头在缝一件冬日要穿的棉袄，我则对着烛火翻看史。流朱倦极了，在一旁打着盹儿，呼吸略有些沉重，惟听见页翻动的声音，沙沙沙沙，夹在湖水拍岸的声音中，像是下着小雨。
枫叶红了，菊花开了，大雁南飞了。渐渐秋风也变得冷冽，肃杀之意独浓。待到霜落时，转眼两个ฐ多月已经过去了。期间最大的喜事，便是嫂嫂在薛府生下了一个白胖健康的男孩。甄门有后，我亦可放心不少。
我笑笑，“今时不同往日了。”
曹婕妤的唇角凝着一朵若有若无的微笑，淡淡道：“若在从前，她从不许身边有姿色侍女贸然接近皇上的，如今却……”
眉庄歪头想了半日，忽而又不满意，“我嫁了甄哥哥，可你又要嫁去了别处，还是不能ม在一起呀。”
我也认真起来，认真了半日，忽然笑：“做什么要嫁给别ี人兄弟，眉姐姐嫁来我家做我嫂嫂不就好了。”
一进这宫门，我早不是那个ฐ曾经任性而娇宠的甄嬛了。
而我的手，未必也没有沾染鲜ຒ血。
我和气微笑道：“元宵那ว日看见娘娘随宫廷命妇进宫朝贺，很想和王妃交谈几句。只可惜有事在身耽搁了，真是遗憾。”
汝南王妃贺氏进宫那一日是来皇后处请安。见我微笑坐于皇后下，有些微的吃惊，很快坦然微笑道：“娘娘身子痊愈了？妾身恭喜娘娘。”
陵容脸色微微尴尬，很快笑道：“正是呢。瞧臣妾一时高兴得糊涂，话都不会说了呢。”
我的笑坦然而妩媚，婉声道：“从来没有。是臣妾在病中不方便服侍皇上罢了。”
一曲绵落，槿汐笑道：“好久ื没有听得娘娘弹这样好的琴了。”
那边的笛声似乎亦近了些，我听起来也清晰许多。我按着它的拍子转弦跟上曲调，这样琴笛合奏，心思也只专心在如何和谐上，便暂时忘却了积日的不快。琴声婉转，笛音清空，曲中力道亦平和，缠绵似诉说心曲。一时间柳娇花妍露珠不惊，连月光都徘徊掩映，不忍离去。两缕悠长音色在云影浅淡的重叠交会间遥遥应和，直奏得微风徐来，露清霜明，月影摇动，珊珊可爱，满庭中惟有余音缭绕，连夜莺亦止了欢鸣。
这样连珠般字字诘问下来，她连还口之力也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难看。或许也是碍着我位分终究在她之上，悻悻难言。良久ื脸色一变，有恼羞成怒之ใ状，正要向我作，身后却是一个极清丽ษ的声音，款款道：“秦姐姐可是疯魔了吗？连贵嫔娘娘也要顶撞了，可知皇后娘娘知道了定是要怪罪的呢。”秦芳仪颇忌惮她，更忌惮皇后，只得悻悻走了。
我重重拨开她的手，冷冷道：“秦芳仪见了本宫怎么也该称一声‘娘娘’，自称‘嫔妾’。芳仪在宫中久了，这些规矩还要本宫一一来教么？还是老糊涂ิ了！”她闻得我说她一个“老”字，几乎ๆ是瞬间勃然变色。我哪里能ม容得她说话，一把摁住她手臂，微微一笑道：“芳仪何苦来着学那些先秦淑女的步子，年代久远，怎能学得像呢？不如回宫好好想着，怎么皇上现下对你是毫不眷顾了呢，一月多来连一次召幸也没有。不过现放着安小媛呢，若你诚心诚意向她求教，想来小媛一定不吝赐教。芳仪你可就收益匪浅了。”
皙华夫人不屑：“她这样乔张作致是做给本宫看么？本宫瞧她还好的很！”
“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เ好？只怕夫人也承担不起呀。哎呀，莞妹妹的脸都白了！夫人！”
我低声呢喃，“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太妃拉着我一并坐下，又叫积云垫了个鹅毛软垫在身下，推心置腹道：“嬛儿，我不晓得清儿对你承诺过什么。只是我这个儿子我最晓得，他若一心喜欢一个人，就会一心一意待她，哪怕你没有名分，他也不会再娶。对着外头，就让他去做一个ฐ孤零零的清河王好了。只要你们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别这样暗中ณ偷偷摸摸的，你不拘是住王府或是清凉台都好。做人呢，总是里子最重要。”
这样的未来，或许是可以期盼的。第一个孩子没能ม生下来，胧月我不能亲手抚育。而现在我腹中的孩子，我和清的孩子，我可以亲自陪着他一起长大了，感受一个母亲真正的喜悦和幸福。
我心中无不和软，依依道：“清对我如何，我对清如何，太妃都看得明白。我不负他，他也不会负我的。”我含羞道：“若清回来，太妃先别告诉他。”
太妃明朗的笑意如春风拂面，道：“这个自然，你们小夫妻自己้说就好。我只等着抱孙子呢。”
我伸手抚着还不显山露水的小腹，心里翻涌ไ出蜜甜的期望，只要清回来，只等清回来。
时光在等待里缓缓地流淌过去，浣ã碧凝望我的眼神有偶尔的凝滞，仿佛被天空牵扯住的一带流岚，凝视在我的小腹上。
她的心结，我未尝不明白。我招手让她过来，握住她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语声温软：“你听，里面是你的小外甥。浣碧，玉姚和玉娆都不在，余生恐怕只有我们姐妹相依为命了。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今后咱们一同抚养他好不好？”我的语气是诚挚而恳切的，带着长姊对妹妹的怜惜和疼爱。
浣碧眼中泪光莹然，如一枝负雨梨花，且疑且喜道：“果真么？”她放在我小腹上的手微微有些战栗，然而无尽喜悦，“长姊与王爷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是”。我郑重允诺，“浣ã碧。有些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有任何改变也只会伤人伤己。但是我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浣碧低头微微恻然，如清露含愁，“我晓得的。命里没有的事终究不能强求。”
我揽住她的双肩，低低而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山风化去了寒气，吹暖了融融绿色。然而这样殷切的等待中ณ，等来的却是温实初的一袭身影。
他来那日庭院中ณ芳菲初绽，院子里的老桃树绽出了第一朵桃花。槿汐正抱怨道：“这天气真是怪了，明明还在二月里，山里天气又格外冷些，竟然那ว么开了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