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火焰从天而降，暴风雪没头没脑随着旋๙风飞舞。地面渐渐泛起白色，天空却火红如同泣血。
髅大拉过乌ไ鸦闪到远处，为这场对垒让出场所。那冰魔整个身躯一览无遗，前半身像胖螳螂，后半身胖得像蝈蝈。一股冷气流随着冰魔兽刺๐耳的叫声猛烈流动起来，卷起被灼烧过的灰烬保护冰魔的躯体，渐渐变成纯白色的霜花。召唤了北风护体，冰魔从容地晃动长长的脖颈่，用昆虫一般没有情感的眼睛扫视火鸟，镰刀一样的前螯挥动之间，两ä道风刀呼啸而起，夹杂着霜雪劈向火鸟；火鸟何尝肯示ิ弱，一对火翼轻描淡写地煽开了风刀，长尾扫处烈焰如同瀑布般当头浇下。
征兵官噎住，人群瞬间安静，齐刷็刷地一下转向那恶魔小姑娘。那小姑娘背着两个袖珍小翅膀，忽闪忽闪，也不知道能不能飞起来。她穿着性感的裙ำ子和高跟鞋，一头红色的头打着卷在脑后扎了羊角辫子，正在趁着热闹大力推销：“卖地图！慕尼黑地图！藏宝图！达尼奥地图！全大陆地图应有尽有！”
万众拼死跟随：“卖地图咧！”
世界ศ上太多好东西，髅大急于开阔眼界，而乌ไ鸦很愿意充当大爷来驱使他。它站在髅大的肩膀春风得意，打着自己้的算盘。“回头带他去见依无莲，我就可以交差啦！这下我乌鸦也有手下，嘿嘿……”
黑豹挣扎着从水塘里出来，浑身湿漉漉，肿了一只眼睛。毒蜂们从水面捞起它们的蜂后，寻觅新的筑巢地点去了。黑豹抖落水珠，不屈不挠地寻找髅大和乌ไ鸦的踪迹。而此刻，髅大和乌鸦享用完了各自的战利品，都有些意犹未尽。
胡乱想着的时候，他突然见到เ一个人头，而且就是最有价值那一颗，他不由得整个ฐ人都呆住了。
相对失去自由，他并不害怕回去。谈到เ恐惧，那幻般的风景才是他心底的恐惧。那风景如同幻一般容易失去，但却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希冀。既ຂ然被他看到了，那便是唯一想要巴๒望的一切。
经历了血池的长期修整和因西亚的资源采集，阿米亥军团已经成为ฦ一只精良的不死大军。血池将过滤过的富含技艺的残念重新灌输回骨骼，使得骷髅兵的攻击技能ม更上一层，并且完成了对骨龙的开。面对达尼奥这样的强国，阿米亥也可以毫不畏ั惧地进行攻击。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惊呼起来：“岩石心脏，您把大地支柱给敲碎了？”
当那些有红色的血管遍布的石块搬到เ狄兰的面前的时候，狄兰的下巴咯嚓一声整块掉了下来，连同那ว些新า得到เ的山羊胡须一起落到红毡子地毯上。
髅大犹豫了，他多么渴望仔细地看看依无莲，他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失礼，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感觉做事。但是他也从来没有违背过淘换者的命令，他不知道违背了命令会怎么样。
阿米亥的脸色已๐经比任何死人都还要难看，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铁链哗啦啦地响着从他宽大的袖子里流出来，毒蛇一般流动，他已经打算给这个血骷髅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然而淘换者赶来了，他像一阵龙卷风疾驰而来，挡在了髅大的面前，挡住了髅大注视着依无莲的视线：“不可以，快回去！”
“哗啷”一声，阿米亥的铁ກ链消失在袍袖里，那些灵魂自己步入血池，寻找空骨架合而为一，继而血沫翻涌ไ，上百的特殊骷髅兵诞生了，从池中自己站了起来，彼此望着，惶恐的神色从眼窝中的光芒表露无疑ທ。
那ว是他们诞生后的第二个月，阿米亥出现在血池，手里的铁链牵着大把虚无的灵魂，大概ฐ有一百来号。髅大很奇怪那ว些灵魂会被锁住，因为那不像他是有实体的。但是那些灵魂被阿米亥的铁ກ链拴着，连成一串垂头丧气走进来，认命一般望着浸泡在血池中ณ的骨头。髅大认出因为他而丢了性命的那ว个黑暗牧师的灵魂也在，知道有什么เ事情就要生了。
——亡灵的墓志铭
疯狂地增长，为ฦ了延续……
他们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和他所持的剑一样的黄金小剑，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髅大仔细观看，那剑身上镌刻๑的字迹稍有不同，有的是“皇冠骑士”，有的是“百合骑士”，有的是和他一样的“国王骑士”，有“玫瑰骑士”和“天蓝ณ骑士”，还有的人手里不是金剑，而是一面徽章，隐约有光芒万丈的图案。
“我们竟然都忘了。”为的老者叹息道，“是因为年代太久远了吗？我们竟然只记得埋葬这个ฐ世界的一切，直到有一天连自己้也重新埋葬。”他的眼睛直盯着髅大，“但愿你是我们一直在等待的人。告诉我，骷髅骑士，你的名字是什么？隶属于哪位勇猛的王麾下？是在哪次战斗中ณ牺牲的？”
“我不知道。”髅大因为ฦ自己的无知而退了一步，“或许时常会有许多幻，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生来就是一个骷髅，在这之前的一切我几乎一无所知。”
“那么光芒始终眷顾着你。”老者说道，“没有人生来是一个骷髅，即便热血抛洒在异乡，灵魂迷失在不知名的角落，那光芒也必将藏在心底。”
“心底？”髅大低头看看自己的肋骨，那ว里空荡荡什么เ也没有，说什么心底，只有风穿过。
他的样子看似什么都懂，却又在为一些常规和伦常的问题深深困扰着。那ว样子落在老者的眼里，老者便深深地叹息了。但是在这达克尼斯ั大陆，既然死人和活人没有分别，谁又知道一个ฐ问题是幼稚还是深奥？
“你身上有着和风暴之眼非常相似的气息，我们信任你。跟我们来吧，一切都会明白的。”老者转身飘出了大厅，所有的人都跟随着他前往一个ฐ黑色的祭坛。
髅大和乌ไ鸦小心翼翼跟在他们身后，那祭坛上画着一个巨大的绿色眼睛，就像是一个ฐ诡异的山丘。他们沿着侧面的石阶缓缓走了上去，聚集在祭坛的顶端。髅大突然现祭坛的另一面是一片嫩绿，五颜六色的鲜花零星点缀着细草，柔和如同雨后的润泽。那冲击如同境一般扑面而来，在那分界线上，睁眼和闭眼已๐经不再有分别ี，因为境和现实不再有分别ี。
凝望着，渐渐便已经置身在其中。
雾气蔼蔼从那ว色彩的世界中蔓延开来，漫过高高的祭坛，洗清了髅大眼中的血红色，去除了血的遮色板。髅大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置身在那一大片芳草地中ณ，用疑惑的神情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回过头，人都不见了，只有他一个ฐ人站在无限伸展的原野中央，不管向哪个ฐ方向奔跑都将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他怀疑ທ自己已经分不清方แ向，所以朝着鲜ຒ红的彤日跑了几步。嫩草在他白骨嶙峋的脚๐掌下面出轻微的声响，几只从未见过的美丽蝴蝶上下摇摆着宽大的翅膀飞起来，围着他转了几圈，然后朝着蓝ณ蓝的天空飞去了。
“怎么เ会？”髅大用手指头伸进两个眼窝里搅动了一番๘，确定骨头内部没有沾上什么东西。就是他感觉最好的时候，他也没有将色彩看得如此清晰，或者说，在这个达克尼斯大陆根本就没有几个地方有这样明快的景色，除了在那境中。
是在做么？或者这才是想要追求的？不管是什么都好，到底生了什么？如果这景色是真的，那ว些蜂为什么不出来追逐娇艳的花朵？
髅大陷入思索ิ当中ณ，漫无目的向前走。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整齐的蜘蛛网挂在草丛里，一只带着花纹的小小蜘蛛悬挂在网中央。一只大翅膀的蝴蝶飞过来，突然落进了网中。蝴蝶挣动，整张网子都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小蜘蛛赶紧向蝴蝶爬去，但是蝴蝶太大了，突然挣破了蛛网飞去。
髅大呆呆地望着，突然伸手抓住一只蝴蝶放到了那残破的网上。那小蜘蛛几乎ๆ还没有思想准备来接受这份大礼，慌慌张张吊在一根柔弱的丝线上荡来荡去。但是生存的残酷条件让它没有时间害怕，它尽快爬了过来，一点儿一点儿将蝴蝶裹得结结实实，用有毒的凸出牙齿让蝴蝶不再挣扎。当它靠近髅大的手指，它似乎ๆ不用考虑就在上面咬了一口，确定自己没有危险后才继续修补破碎的网。
髅大松开手指，那ว小小的蜘蛛当然对他造不成什么เ伤害，他甚至没有什么เ感觉。但是就在他松手的瞬间，周围的景物开始飞地旋๙转，就像是一阵旋风摧毁了世界，而他就在风暴的中央。那ว些嫩绿的景色连带蛛网都没头没脑地挤压过来，一股强大的吸力让他连同整个ฐ世界不停地向下坠，视野一片漆黑。
许久之后，髅大才能够分辨周围的景物。血骷髅生于黑暗，但是此刻๑的黑暗如同迷雾一般萦绕着他，髅大能ม够分辨出脚๐下滑腻腻的苔藓已๐经很勉强。那ว些苔藓受到刺๐激出了微弱的光，却吝啬地不肯照亮四周。他轻轻地挪动，被踩踏的苔藓分泌出了亮的汁液ຂ，地面便留แ下鲜明的足迹，或者说爪痕。
髅大很少注意自己的足迹，但是此刻๑那足印在黑暗中烨烨生辉，髅大不得不多看两ä眼。那是毫无遮掩的足弓踩在地上留下的形状，没有任何附着物，就像是刻意强调他和有血有肉的人是多么不同。
“那ว就是你么？”一个声音从黑暗的地方แ传来，带着愤恨和憎恶的语气，“若人类的美和情感都是附着物，那ว么你就毫无判ศ断力可言。”
第十三章残杀
若是没有做过，就不会质疑ທ，也不曾认真地质问过自己看到的一切。
髅大深深地被那景象所困绕，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不过这又有什么เ关系，分不清的时候多了，问题是，现在他搞不清楚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
“活着是一场，在中ณ才是裸的自己้。”
说话的是一只巨大的眼珠，既然骷髅可以说话，眼珠也没有什么不能，髅大并不惊奇。似乎能够知道他的想法，那ว眼皮睁开的时候，绿色的光从缝隙渗透到เ整个世界ศ，整个世界于是都被那ว眼珠所窥视。那惨绿的目光脉脉ำ照在髅大的肋骨之ใ间，穿过去，毫无阻隔，在地上留下拖长的栅栏一般的平面图。
髅大寻思着它的话，回答道：“我从来都是如此。”继而他不禁为眼珠的巨大而惊讶，“我的同伴见到你一定很开心，它特喜欢眼珠。”
“坦诚不是错，”那巨เ大的眼珠说，“我得承认没有另一种生物比你看上去，得残酷。”那ว声音听上去渐渐偏向愤怒，质问随之ใ而来，“告诉我，达克尼斯的黑暗笼罩了你么เ？骑士的尸骨未寒，他的灵魂便已经急着堕落了么？美丽的信仰已๐经到了在黑暗中ณ迷失的地步了么？”
髅大对他没由来的叱责感到气愤：“你说的是什么鬼话，不太听得懂。”
眼珠进一步用高尚华丽的辞藻怒道：“你的勇气和正义何在？那ว渗透到骨髓里的莱特尼斯ั的光芒何在？玫瑰露珠的闪光都不足以让你分辨死后的所作所为吗？用黄金花费千年铸就的人类文明在哪里？那ว些骑士学府赖以自豪的文化呢？将那些还给我！”
髅大闻言低头在骨骼之间徘徊，眼珠高声喝道：“惭愧了么เ？”
髅大怒道：“什么文化，我没文化！不要冤枉我，去找别人要！我身上有什么，你一眼看不清么？”
眼珠顿时整个向后仰倒，颤抖着合拢眼皮，整个ฐ世界顿时一片黑暗。髅大摆摆手：“你问别ี人要去，我走了。”
“站住！”眼珠缓缓正过来，气氛突然变得非常险恶。眼珠恶狠狠说道：“你这几根骨头的拼凑物，身上有什么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楚，将蝴蝶放落蛛网的罪更甚于说出不虔诚的话语，你还有什么要申辩的嘛ใ？”随着它的话音落下，四周亮起了无数绿色的星，每颗星都是一个小小的眼睛在眨动。
髅大不知不觉被那ว些眼睛看得有些慌，便将注意力集中在那颗巨大的眼珠身上，沉声申辩道：“喂给蜘蛛一只蝴蝶有何不妥？若没有食物，蜘蛛就会饿死。”
“愚蠢的死人！”眼珠越激动，叱责中带着辱骂，“你这不识抬举的贱骨头，丑陋的蜘蛛怎么能ม和蝴蝶相比！那是寄宿在净土的寄生虫，你应该杀死它，救出蝴蝶。这是我对你的考验，纵然你猝然面对时无动于衷，也该为蝴蝶的挣脱感到欢欣，因为那是美丽和正义的胜利，你怎么敢牺牲蝴蝶来填饱残忍的蜘蛛的肚皮！那不知回报的物种，不是立刻在你的手上反咬一口！”
“它只是胆怯。”髅大说，“我并不担心它会咬我，我觉得它很可怜，也很可爱。”
眼珠惊道：“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早该知道，一个ฐ没有眼睛的骷髅是不具备判断ษ美丑和善恶的能ม力！”
“是那样吗？”髅大淡淡地说，“我看到เ就觉得很美。也许我们看到เ的颜色不同，但是依旧ງ可以看到美。你见过巨大如同房舍的蜘蛛吗？我曾经和它们做伴，分享同样被奴役的悲哀。虽然它们不是很聪明，也许我们也不聪明，但是一个小小的东西，将来会成为ฦ那ว样巨大的存在，我想到就觉得应该帮它一把。”髅大直盯着那ว眼睛怒喝：“它那ว样努力地结出了让人惊奇的网，那ว网织得不好吗？”
“快住口，可悲的骨架，我不怪你，因为你有眼无珠，”眼珠说道，“我本想帮你一把才带你来我的世界看一看，告诉你什么是美丽。我要永远呆在这里，你走吧，我可不想和你一起离开。”
髅大奇道：“为ฦ何你要和我一起离开？我也并不喜欢你。作为ฦ坟墓这里是很好，你就呆在这里吧，我要走了。”
“离去？”眼珠冷笑道，“我一直等着其它的部分来找我，好不容易才等到เ你和我聚集到一起，我怎么可能放你走。所有的力量都将归我所有，你就在这里沉睡吧！”
髅大心中一惊：“你在说什么เ？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眼珠狡猾地说道：“你就是你，是这个ฐ世界应该被埋葬的一部分！”它随即飘到เ了空中，从瞳孔中出一道绿色的光向髅大射来。那绿色的光在空中以难以揣摩的角度弯曲着，比闪电更加迅，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髅大的身躯。
一声惨叫，髅大的身体麻木了。他直挺挺倒在地上，浑身的骨头都在相互撞击着，牙齿也出咯咯的声响。那是前所未有的伤害，有力也使不出，髅大出生至今从来没有如此痛苦的时刻๑。仅有的水分也被蒸干，从骨头的关节处冒出丝丝缕缕的水蒸气，手肘和手腕不由自主地抽搐，弯曲成从来没有想到เ过的姿势。
“痛苦吧？活着是一种痛，所以安眠吧，忘记一切。”眼珠在空中ณ晃动着，说着充满诱惑的话语，“我是安眠之ใ神，新า的净土缔造者。新生的灵魂，让出承载你的骸骨吧，没有烦恼没有恐惧地睡去，直到เ世界ศ的末日都不再有痛苦。而我将可以离开这个地方แ，将极乐净土布满整个ฐ大陆，直到เ有一天所有的人都可以在中ณ快乐地沉睡，世界ศ上的一切争斗和罪孽也都一起消失，魔神也都不会再有争斗ç的理由。”
髅大痛苦地扬起头，却并不是有意识的动作。他的头颅内乱作一团，灵魂和寄生虫一起休克，他已๐经没有办法思考。但是一个ฐ念头默默地支撑着他，牢牢地将灵魂固定在骨架上——那是他仅有的财产，他比任何生物都要重视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