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笑了：“谈什么人生？谈的是下三路。他喜欢听，我喜欢讲，两ä相情愿。”
大光一眨巴眼：“没事儿，你睡去吧，东哥在跟我谈理想，谈人生呢。”
“他是昨天下午醒过来的，看样子气色不错。今天一早我去了医院，对他老婆说我是检察院的，来了解一下情况，他老婆上来就骂，他都被人砍成这样了，你们检察院还来干什么？”大光苦笑一声，“这个老混蛋可能是经常被检察院的人找呢。我跟他老婆解释说，我来找他不是因为ฦ他的经济问题，我是来了解一下这次的情况的，他老婆就让我进去了。老钱起初ม还真以为我是检察院的，一个劲地强调他没欠别人的钱，罗嗦了一大堆名字，看样子他欠了不少人的钱。我没跟他罗嗦，直接把昨天咱们商量好的那番话说了。说话的时候，我一直拿枪顶ะ着他的大腿。谁知道这老小子豁出去了，让我走，说让你等着，他不会跟你拉倒的。我还想威胁他，他小儿子进来了，他小儿子说，告诉张宽，他干了什么เ我要照样干回来。”
我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这很正常，心里憋屈嘛。说说他怎么个ฐ意思？”
我招呼棍子蹲下，把我安排他的事情说了一下，棍子好象舍不得丢下他现在的工作，红着脸不说话。
棍子本来就不知道我想分配他干什么，一听这话更糊涂了：“宽哥，怎么เ回事儿？难道你不要我了？不会吧。”
老虎的身上好象不疼了，身子一扭站了起来：“二哥，这是真的？”
“你带着你的弟兄继续收吴胖子的保护费，以我的名义，我跟他谈好了，每月五千。”
刘梅走进了我的生活，这一切现在想起来好象是在走一种程序，如同一部机器，按部就班地工作着。
我没想到，我竟然会被一个我压根就没注意的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忙起来以后我就很少能ม够记起她了，我以为她会渐渐地被我遗忘，可是多年以后我才现，她已经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我已无法将她从我的记忆里彻底剔除。
“别这样……”王东还想来抱我，我抬起脚๐把他踹到了一边。
“哪种日子？”我猛地推开了他，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告诉我，哪种日子？”
开车上路的时候，我的心空落落的，手上没有力气，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驴四儿刚走，电话就响了，郑奎在电话里说：“房子租好了，位置很好，过来看看吧。”
马六一激灵，忽地爬了起来，把眼瞪得像两只排在一起的肚脐眼：“你说什么？什么宗哥？”
我在心里直笑，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这都什么年月了，还玩这套小混混把戏？就算你单挑把我赢了，你能走出这个院子吗？何况你肥得像头老母猪，我三拳能不能把你砸回猪圈？我装做很欣赏他这个提议的样子，歪着头对大光说：“你把他的‘指拷’解开，我跟他练练，”说着，转身往外走，“把你打残废了，可别回去跟宗哥诉苦，说我欺负你啊。”
“你完蛋了，没见过大世面。不大，跟块砖头差不多大小。”
“别ี闹了，背着个ฐ报话机到处晃啊？那不成乌龟了嘛。”我以为他是在吹牛，胡乱ກ笑道。
我拉着她的手继续走：“我真的好几年没见着他了，听说他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
林宝宝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我，脸色潮红：“你没见着他？你不是他弟弟张宽吗？糊弄我呢。”
一个队长在远处喊他，天顺的表情有些不耐烦：“着什么急呀，这个ฐ钟点我已经不是犯人了，还瞎耍态度。”鼓着大嘴咽一口唾沫，冲我眨巴๒眼：“大宽，我先走了。只要你还在里面，我就会回来看你，我忘不了咱哥们儿在这里的感情。”我推着他上了通往监狱大门的那条小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老是闪动着那ว些我跟他在一起度过的日子。
八月十五那ว天上午，天顺来了，穿着一身麻袋片子一样的西服，一路冲我笑过来。我估计这家伙是到期了，麻木地笑了笑：“要走了？”天顺大喊一声：“跟哥们儿说拜拜啦！”我跟他拥抱一下，竟然说不出话来了，闪到一边，傻愣着看他，看他扁平如泥板的脸，看他穿西服，腰上扎麻绳，脚๐下穿布鞋的滑稽样子。天顺好象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跟我说点儿什么，傻笑着念叨一句“大宽你好好的，有机会我来看你”，然后做荆柯赴死状，冲着天空大喊原始社会西藏语：“啊——尼玛拉戈壁啊，草尼玛——”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就像帕瓦洛蒂在赶大车。我的耳朵被人砸了一石头般的难受，脊背上的鸡皮疙瘩也冒出来了，一抖搂就掉了一地。天顺喊完了，我也反应过来了，他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应该是，苍天有眼，好人有好报啊。
不行，我必须制止他“重新า犯罪”！我知道天顺ิ的力量，他要是一出手，牟乃伟就变成一滩烂泥了。
我看见天顺ิ的鼻孔在一点一点地张大，脖子硬挺，怒视着牟乃伟，眼眶几乎快要箍不住眼珠子了。
“不用问了，是他，张宽，”这个声音很熟悉，是唐向东，“张宽，把头抬起来。”
“抓住了，抓住了！”一个兴奋如吃了枪药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方暴响，“你是不是张宽？！”
“张宽，你走吧，让张毅来……”
“既然这样，你就先放了孩子。”我悄悄松开了握枪的手，看着他一点一点地萎靡在墙角。
“要过年了，别说这些不吉利ำ的话，”我皱了一下眉头，“我在这里等他，他回来我再劝劝他。”
“那你就替我劝劝他，别为这事儿再……”
我说：“咱妈那ว是怕累着你，你是她的儿媳妇嘛。”
林宝宝的眼圈又红了一下：“我去买菜，咱妈跟在我的后面……她一直在端相我。”
兰斜眼从门后出来，想出去送送，我一把揪回了他，他如释重负地唉了一声。
长法搂着林志扬的脖子往外走，一句“天无绝人之ใ路”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金龙闪到我的身后，低骂一声操，一拽我的胳ฑ膊：“这小子怎么这么小气？”
淑芬在后面喊：“你们早点儿回来啊，别喝大了。”王东回头应一嗓子“喝不死我”，沿着“干四化奔小康”的墙体标语往前疾走。金龙瞪着他的背影干笑一声，和着大街喇叭里李双江的声音高唱起来：“再见吧妈妈，再见吧妈妈，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行装已背好，部队要出。你不要悄悄地流泪，你不要把儿牵挂，假如我在战斗中光荣牺牲，你会看到美丽的茶花，啊……”“啊你妈个ฐ逼呀，”王东弯腰抓起一坨雪，猛地砸向金龙，“早晚我让你们这对奸夫yin妇好看！”
王东他妈耷拉着一张黄脸出来了：“诈尸了诈尸了？他没在家！”
在他家门口喊了好几声，他家也没有动静，我急了，啪啪地拍门。
我哥说：“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也是，当初我帮他那是虚的，借个引子罢了。我就是瞧不起武胜街的那帮孙子，一个个猴精猴精的，还喜欢充‘大头’瞎晃，真揍他们了，全是一堆屎。现在我担心的并不是洪武，我担心的是凤三这个老混蛋……算了，这些事情你少知道也好。我还是那ว句话，你别跟我一样，咱们家有我这么一个ฐ就够了，你得学好，当个ฐ好人。不管以后金龙出现不出现，你别跟他在一起搀和了，那伙计一肚子花花肠子，不用分析，看他的眼神就明白。”我想，金龙大小是跟我在一起混的兄弟，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情，我怎能袖手旁观？岔开话题不谈这事儿了。胡乱聊了几句，我起身出门。现在金龙突然出现在洪武的酒店里，确实令人费解。我盯着家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继续说你的，撒谎杀了你。”
我说，你的意思是，他利用完了咱哥儿俩，然后“顺尿一滋”溜走不管了？
有一次我对王东说，我看上了咱们的学习班长，她的胸脯可真大啊，我真想扒了她的衣服。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天快要亮的时候我睡着了，是破碎的，一会儿是我哥抱着来顺溜达，一会儿是金龙拎着那把破“弯弯铁”飞来飞去，一会儿是我蹲在小黄楼对面的台阶上，绝望地瞪着杨波家的那扇窗户……刚迷糊了不多时候，王东把我叫起来，大雾正从门缝里流进来。那些弯弯曲曲的雾在我的眼前不断ษ变幻着形状，有一刻我看见了杨波，她站在雾里冲我笑，我的想像顺ิ着她的头，油光水滑地捋过，小腹下面有些热，精神接着开始恍惚。我是不是很下流？记得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开运动会，那些女生露出滚圆的大腿和鼓鼓的胸脯在跑道上疯癫着嬉闹。我坐在跑道边，看着看着，下身就硬起来了，蓝ณ军裤撑起了一个巨大的包。比赛结束，同学们过来拉我，叫我走，可是我不敢站起来，因为一站起来大家就会看到我裤裆的态势，会猜测里面放了什么เ东西。没办法，我叫他们先走，一个人坐在那ว里，慢慢地等那个大包自己消下去。可那个大包消เ得很懒惰，等啊等，人都快要急晕了。后来这成了习惯，一看到เ那些大腿和胸脯，我的裤ไ裆就会扬起风帆，状如出海远行，很多时间都得弯着腰走路，步伐必须快，这样可以让那ว个包尽快地落回去。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自己้很下流。
棍子刚把头缩回去，王东推开门进来了，他的后面跟着一个打扮得像妖精的女孩。没等王东说话，那ว个女孩一扎煞胳膊，羊叫唤似的嚷上了：“哎哟，这儿这么多人啊！哎哟，这不是张宽嘛！哎哟，还有一哥……”蝴蝶似的往王东的身后一躲，“东，你咋这样呢？一哥在这里，你咋不告诉我一声？我去给一哥买盒烟也好啊。”我仔细瞅了她一眼才现，原来这个女孩是王东的对象张飞妹。几个月不见，她竟然长漂亮了，以前胖得像蛆，现在苗条得像刀螂，以前留แ着一个大老婆似的“半毛头”，现在竟然飘着一头瀑布样的长。嘴巴๒似乎也小了，以前像凑到食盆子边上的猪嘴，现在竟然嘬起来了，像找妈妈的婴儿嘴。她叫什么来着？我忽然有些糊涂ิ……以前总喊她张飞妹，习惯了，竟然忘记了她的名字。张飞妹看见我在瞅他，将下巴๒搁在王东的肩膀上，一个油腻腻的飞眼当空射过来：“看什么看？不认识了？”我说：“认识认识，张飞他妹妹嘛ใ。”
我哥一挥手：“回去干活儿，以后不管是谁找麻烦，让他来找我。”
“接触过了，他想控制这帮炒栗子的，我让他滚蛋。”
“我听斜眼儿说，你跟扎卡接触过了？”我问。
我哥真打算安排我去卖袜子？怎么เ可能！他是不是牢里呆久了，脑子进水了？
路过杨波家的那座楼ä时，我的心又抽了一下。抬头往那扇窗户看去，窗户大开着，那件大花格子衬衫随风摇摆，天顶上闪过一缕缕阳光。我的心忽然就空得厉害……杨波在家吗？这当口她在家里干什么呢？她不会是也在想着我吧？我笑了，人家凭什么想你？你有钱，你漂亮？屁，我除了身板儿还算直溜一些，形象基本像只螳螂，也就是眼睛还算好看，跟俩葵花子一样大。
这排平房看上去很长，可是走了很短的时间我就把它们甩到了身后，站住脚๐才现，自己好象已经走出了小城。
我抬起脚扑打着满是灰尘的裤ไ腿，心里竟然有些喜悦，这种喜悦夹杂着劫后余生的感觉。
右边排着一溜脏兮兮的房屋，起初我以为那是些住着民工的板房，定睛一看才现是几家小饭馆。
这里的白酒很烈，烈得跟这里的风一样硬。我大口地咳嗽着，脑แ后仿佛有一根针在刺我的脑子……我要回家，我还有很多需要处理的事情。我要给我哥哥报仇，我要让我爸爸和来顺过上安逸的生活，我要保护好我疯了的嫂子，我还要娶妻生子……娶谁？刘梅？杨波？我大口地灌着酒，一只手不由自主ว地摸向了腰里的猎枪。我要重新站起来，没有什么可以将我打倒！
外面在刮风，漫天黄沙。
我攥着猎枪的手在颤抖，腿也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巨大的恐惧如同漫天黄沙将我包围。
恐惧让我坐不住了，我想离开这里，去一个ฐ更加安全的地方，站起来，刚想结帐出门，大哥大响了。
郑奎的声音依旧沉稳：“宽哥，我到了。你到隆源广场来找我，我在广场的雕塑下面等你。”
记得我刚下汽车的时候见到过那个广场，应该离这里不远，我起身就走。
这是一个比篮球场大不了多少的广场，广场上有一座火炬造型的雕塑，我在距离雕塑十几米远的地方站住了。我不敢贸然过去，我不敢肯定郑奎的后面是否有人跟踪。天有些擦黑了，三三两两的人在广场上溜达，他们似乎很无聊，像觅食的鸽子似的，走起路来慢慢腾腾的，脚上似乎踩着滑板。我往后退了几步，后面是一个花坛，花坛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棵叫不出名字来的树孤零零地杵在中间的位置。我倚到树后，点了一根烟，紧紧ู地盯着雕塑。
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从远处急匆匆地过来了，他绕着雕塑转了一圈，然后在下面站住了。
郑奎？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把身子侧过来贴近树干，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人。
不是郑奎，郑奎没有这个人的个子高，也没有这个人胖，这个人是谁呢？不会是等在这里的警察吧？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一种不详的预感蓦然袭上心头，这里面有问题！我不能呆在这里了！我倒退着离开了花坛。下了花坛就是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我装做系鞋带的样子弯下腰来，转着眼球来回看。我突然现刚才还在周围溜达的人慢慢靠近了雕塑。不好！这几个ฐ人好象是便衣警察！来不及多想，我缩起脖子，沿着石子路疾步走出了广场。
前面有几辆车停着，我没有过去，我害怕这几辆车里坐着警察。我的手插在怀里，紧紧地攥着猎枪，绕过汽车拐进了一个大院。这个院子好象是个居民院，空气里飘荡着饭菜的味道。我装做回家吃饭的样子，快步进了一幢楼的楼道。在黑洞洞的楼道里站了一会儿，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走了出来。站在院门口可以看见广场的雕塑，我现雕塑下面没有人了，周围溜达着的人也稀少了不少。我断定刚才生了什么，一时茫然又紧张。难道是郑奎还约了别ี人过来？我按了按大哥大，刚想拿出来给郑奎打电话，大哥大就响了，郑奎的声音很急促：“宽哥，赶紧离开广场！”我直接退回了刚才的那ว个楼道：“我已经离开了，刚才广场上好象生了什么。”郑奎的语气又开始沉稳：“没什么，我的一个兄弟被人抓了。”
“是警察吗？”我放了一下心，可是脑แ子依然糊涂。
“不是。哈，”我第一次听见郑奎笑，感觉有些阴森，“别问了，没你什么事儿。到车站门口等我，我就在这里。”
“刚ธ才穿风衣的那个人是你的兄弟？”我边往外走边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是啊，我刚ธ到，”郑奎好象在打另外一个电å话，“一会儿就去矿山宾馆，还是2๐10่房间。”
“师傅坐车吗？”一辆摩托车贴着我的身边停下了。
“去矿山宾馆！”我蹁腿上了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