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墨低下头:“今晚就动身。”
无比顺ิ畅又无比突然的一句话,沉璧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傻傻的看着他,粉颊上还残留着浅浅笑涡。
剧情回放半个时辰前——
沉璧走走停停,强迫自己将目光集中ณ在脚底,都快憋成斗鸡眼。更添乱的是,她还得不时抬手推推头顶上过大的儒生帽,拉扯一下不合身的衣服,以免生分散注意力的小插曲。可是,当她一抬眼,好巧ู不巧的正撞见程怀瑜没来得及收敛起来的笑,微微一怔,随即回想起自己这副装ณ扮的由来,一股小火苗“蹭”的就开始上蹿,其直接后果便是有如神助般一连跳过几级台阶,奋起直追讨打物。
缺乏็锻炼懒惰贪睡爱吃零嘴,沉璧这段时间闲来无事,把上述恶习犯了个遍,古代没有家用电子秤的好处就是少受刺激,坏处就是等到事实开口说话时,一切为ฦ时已晚……
“不……不用……”沉璧憋着一股无名火和自己้杠上了,要知道,她曾保有从居庸关长城售票处一口气冲到好汉坡都还活蹦乱跳的光辉记录,所以才根本没把爬山当回事,哪知结果会如此狼狈,11้路车濒临罢工ื,两只小腿站在原地都颤啊颤的,那ว叫一个弱柳迎风。
金兰结义แ
清风遥送夜来香,落花有意。
沉璧的惊喜绝非装ณ出来的,远香近臭的俗语在这两只身上得到极好的验证,当取乐与反抗成了习惯,突然失去事无巨细随时随地可以抓来絮叨的对象,生活就似乎少了点什么。
“阿慕!”
韩青墨摇摇头,独自举杯轻抿一口,眯眼看向头顶开得如火如荼的杏花,甘醇入喉,终化作一声轻叹。
“她是我的,谁都抢不走……”酒坛“骨碌碌”的滚下台阶,程怀瑜呓着翻了个身,胜雪白衣上沾满点点薄绡般的绯红。
“刚入口时很难喝。”徐飞老实说,见沉璧脸色一黯,他马上补充道:“但喝完后,口中又留แ有清甜的果香,似乎还带点奶香,回甘犹浓。总的来说……不错。”
沉璧一见他那动作就晕,要知道那泡沫产生得有多么艰难啊,没有密封的调酒壶,她用厚布裹着光溜溜的陶瓷罐小心翼翼的摇,手臂酸疼不说,茶汤也泼了近半。而且,原料é本身也让她头疼,可可是不存在的,柠檬用酸橘替代,生牛奶用高温消毒,除了蜂蜜、蔗糖和未经嫁接的野生青苹果,就连红茶也不是伸手即来的,沉璧耗上几天,直到舌根苦,才勉强挑出一种接近于红茶味道的茶叶。虽说是凑合出来的仿冒品,还是经由沉璧一点点品尝着调味的,所以她的味觉已经麻木。
“佳佳,你心不在焉。”林楠为姚â佳套上戒指时不忘低声控诉。
“请双方交换信物。”
程怀瑜憋着一口气:“现在可以说了吧?”
沉璧眨眨眼:“不说,本姑娘不乐意说。”
在沉璧看来,怀瑜这火还真得莫名其妙,她都没问他什么时候又和姚若兰勾搭上的,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公然约会,万一被人抓到现行,她如今的谨小慎微可算好笑。虽说情令智昏不是不可以理解,但至少也该先让她知道,谁高兴被蒙在鼓里当傻子。罢了,如青墨所说,凡事尽己้之ใ力而已。
她打算息事宁人,但对方แ非常不配合。
“还姑娘呢,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可是有夫之ใ妇。”程怀瑜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嗤之ใ以鼻,想来是最近掐架少了,过分低估了沉璧的反击力。
沉璧原本已๐走到เ了门边,闻言顿了顿,慢慢转过头,回眸一笑百媚生。
程怀瑜顿ู如置身于冰火夹缝,大感不妙,果不其然,只听她好整以暇的问道——
“什么เ夫?丈夫,情夫,还是……奸夫?”
闷雷滚滚而过,程怀瑜消化完最后两字,脸都绿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愿意糟践自己我也无所谓,但请顾ุ及程家丢不起这个人……”
两ä人都是嘴巴动得比大脑快的主,程怀瑜意识到自己้过分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看着沉璧,却没见着她有多生气,笑容还挂在脸上,只是有些淡漠。
“你知道程家丢不起人就好,其他的,也没必要多说了。”走了几步,她又轻描淡写的补充道:“我答应你父亲陪你演好一场戏,但也不能保证不演砸,所以,大家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演戏?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为什么听来如此刺๐耳?
程怀瑜茫然目送那ว抹纤细的身影没入漫天飞花中ณ,身体某个ฐ地方แ,似缺了一块,空荡荡的。
此轮掐架小结,得罪女人的后果很可怕。
沉璧打一出门就诸事不顺,拍熄了程怀瑜也没带给她多大的成就感,反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好在不去想也就没有太大困扰,相形之下,在茶楼ä枯坐半天也没等来阿慕才更让她添堵。
“不用再等了,人如果要来,早该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
“哥。”沉璧欣喜回头,看见浅笑的沉非。与之前的感觉不大一样,他换下了夜行衣,一并褪去了几分冷硬与肃然,长入冠,清俊绝伦的脸庞显露无遗,样式简单的浅灰布衫穿在他身上竟也不失高贵,仿佛生来便是如此。如果不是背着一把剑,他指不定会被认作是微服游玩的王孙公子。
相邻几桌的姑娘纷纷以团扇掩面,含羞带怯的张望,沉非视而不见,只牵起沉璧的手:“傻丫ฑ头,茶都凉了,换个去处吧。”
沉璧不甘心的往大街上多看了几眼,这才扁扁嘴:“阿慕敢放我鸽子,真是欠修理了。”
“阿慕?”沉非似乎对这两个字有点意外。
“他姓郑。”沉璧忙补充。
“你了解他吗?”沉非探询的看着妹妹。
“当然。”
说来也巧,沉非是今天提出对阿慕质疑ທ的第二个人了,是以沉璧也回答得斩ล钉截铁。
好在沉非也不多问,只略略点了点头:“走吧,哥哥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沉璧从来都不知道,离繁盛京都不远的郊外,竟然有一片桃源仙境般的蝴蝶谷。
山峦连绵,绿荫成谷。谷口处,罕见的九连环瀑布让沉璧叹为观止,一道道银河从半空中飘落,击落在山涧的岩石上,震耳欲聋,飞珠溅玉。谷内繁花似锦,随处可见色彩斑斓ã的大蝴蝶在花丛中ณ翩跹,不时还会有胆大的从眼前晃过。
沉璧已经很久ื都没尝过肆无忌惮的大笑滋味,她瞄准一只金黄|色喙凤蝶追逐扑打,爽朗的笑声冲出胸ถ腔,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哥,这儿很像我们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呀,可是多了瀑布,还多了这么เ漂亮的蝴蝶……我好喜欢呢,哥,看见那只蓝ณ色的没?帮我捉住它,快点……”
一切都与从前没有两样,沉非从看着妹妹疯闹到被她拖下水陪着疯闹,那双早熟ງ的清冽的眼眸渐渐浮上暖意,就连眉梢都飞扬着满足。
敞开心胸ถ欢笑的沉璧,才是他记忆中ณ的样子。
他宁愿她永远都是孩子,永远离不开他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沉璧终于笑累็了,也跑不动了,她意犹未尽的坐在飞泉边,倚着沉非的肩膀,脱去鞋袜的脚丫不甚安分的“啪啪”戏水。
“璧儿。”
“嗯?”
“不回去了好不好?”
“等下次再来就不回去了。”
“程怀瑜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比哥哥还重要?”
“沉璧不能ม放弃朋友,换作哥哥,答应过别人的事也一定不会半路撂挑子。”沉璧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缝弯起:“但是,沉非在沉璧心中ณ,永远是最最重要的。”
沉非没说话,良久,低下头,轻轻的一个吻落在她眉间。
花瓣打着旋๙儿滑过肩头,他将她搂紧了些:“我也一样。”
“哥,”沉璧的声音轻轻软软,她仰起脸,露出小鹿般乖巧的神情:“你能ม给我讲讲我们的母亲吗?我想知道,她是谁?”
蝴蝶谷底
“璧儿,”沉非默然片刻๑,低声说:“我现在还不能ม告诉你,这世间种种,并不全如你眼前所见的美丽,很多事情,你还负担不起。”
“那么……它就一定负担得起吗?”
沉璧伸手摸了摸沉非背着的那把剑,和风暖阳里,剑身竟阴寒无比,她不禁打了个ฐ冷战。
沉非拉下妹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摩娑๗,驱散他所能ม感觉到的一丝丝恐惧。
“我是男人,是兄长,理当尽责。我曾经说过,总有一天,我必定给你世人为ฦ之羡慕的一切——如果娘亲在世,她也会这么เ做的。所以,璧儿,我要你远离所有的伤害,我希望你能ม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等待,没有我的保护,不要轻易走出来。相信我,我们离真正团聚的那天不会太远。到เ时候,我会带你去娘亲墓前上一炷香,让你亲口告诉她,我们都过得很好……”
沉非微微扬起头,头顶是万里无云的长空,秀美的凤眸倒映出一方แ明净的蔚蓝,如冬日宁静的湖泊,任阳光在表层折射出潋滟万千,湖心却依旧ງ冰冻彻骨——平常习惯了并不觉得,只是在眼下,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被打开,会有一点不适应。不过,他的小妹妹很早就告诉过他,当人们想要流泪的时候,可以抬头看天,阳光会把没来得及流出的泪水烘干,然后就会变得比原来更坚强。他一直记得这句话,再艰难的岁月,也就这么过来了。
可是,下一刻,一只柔软的小手覆上他的眼睛,他听见沉璧的声音:“哥,阳光会烘干眼泪,也会把眼睛灼伤。瞧,都红了,兔子见了你都会无地自容的。”
山林的风徐徐拂着,送来百花清香,沉璧若无其事的拿开手,手心的潮湿很快在空气中蒸,化作酸楚一点点弥漫,她仍是温柔的笑着:“既ຂ然往事不堪回,那ว么เ谁都不要再提,我们活在当下同样能过得很好……你忘了沉璧也会长大,如果说出她有多能干,很可能会吓着你哦!”
沉非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尖:“那就吓吓看?”
有多能ม干,他怎会不知?木木红茶坊,木木?他至今都好奇,她是怎么เ想出的名字。毋庸置疑,他的小妹妹是他见过的最可爱最懒惰的老板娘,却能将一家不起眼的店面打理得声名鹊起,说不自豪也是假的。
“说来话长呢,你去了江南就会知道。”沉璧小猫一样蜷在沉非怀中ณ,认真的看着他:“哥,我什么都不缺,等你安定下来,给我一个家,好么?”
再简单不过的心愿,她单纯的以为ฦ,上一辈的恩怨已๐过去那么เ多年,仇恨早ຉ该烟消云散了,何况沉非学有所成,理应没什么好担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