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闵夫人自然不能承认在宫里说谎,“我在宫里所说句句属实,方才是被这妇人气得口不择言了,说闵采薇已经死去只是想让她心里不快。我怎么敢欺骗皇后娘娘,又怎么会欺骗尊夫人?“
萧错问闵夫人:“你在宫里怎么说的?”
她要慎重地斟酌,利用楚王妃把整件事的局面搅乱再逆转。
皇后站起身来,在室内缓缓踱步。
萧错身形向后,意态闲散地倚着太师椅靠背。
“好!”萧锐欣然应声,唤来长福,带着乔๒明萱回了听风阁。让妻子亲眼见见这个罪魁祸首,她才能ม真正对受过的惊吓释怀。
她对文安县主厌烦到了一定的地步,心里反而是不屑、好笑的情绪最重。是以,无法有个ฐ声色俱厉的态度,甚而语气一直如常,软绵绵的,毫无气势——这一点,在以往也罢了,在此刻真让她发愁。
裴羽端起茶盏,慢悠悠啜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回道:“萧府与张府,自然要常来常往,你我么,还是算了。”对方是险些把她妯娌吓出病的人,更是让萧府内宅险些鸡犬不宁的人——跟这种人来往?除非她也疯了。
就算退一万步讲,萧错能ม为着二房不计较成国公府的过错,但日后对她的娘家必然会轻看三分。
如果古氏说的成国公府有人毒杀罗坤的事情属实,事态太严重。
萧错见她一副犯愁的样子,笑了,“针对萧府哪一个人或是利用你我,没有差别。”
“……”
成国公夫人强忍下心头火气,细细说了原委。
“娘,”二夫人赔着笑,“您先把事情原委告诉我,再数落也不迟啊。”
静静站在一旁的红梅,亦是为所见所闻暗暗心惊——刚刚被一个下人平白污蔑,裴羽丝毫怒意也无,意态一如往昔的悠然自在。全然没当回事。这是太没心没肺,还是城府太深?要说裴羽有城府,没人相信。可是,没心没肺的人,如何说得出那样一番话?
而那样一番๘话,是不该用这种态度说出来的。这其中的反差,在这情形之下,不能让巧ู兰不以为意,反而让她的恐惧更重——她莫名觉得,裴羽已๐经把她当做死人来对待了,又或者,这个ฐ看似纯真和善的侯夫人,视下人的性命为ฦ草芥。
似是一早ຉ将她唤醒的那个亲吻,焦灼,带着侵袭的意味。
他不允许她辩驳,吻住了她。
而一个女子,要做出诈死的戏,需要做的功夫未免太多:要让房里的下人全部ຖ守口如瓶,要收买为她医治的太医或大夫,还要瞒过她的父母手足……林林总总,比痛苦的活着更麻烦。
官宦之家,闺秀诈死——这其实是没必要的。如果闵家连这种事情都能允许,那就不如将闵采薇逐出家门,或者把人送到庵堂——连诈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还留着她做什么?
“等我片刻。”裴羽笑盈盈转身出门。
“嗯。”
怎么เ想,她都是让他很省心的小妻子。私底下的孩子气,他有何资格不包容?
到此刻,萧错想明白了一件事:曾与自己้较劲,根本是多余。公是公,私是私,划分清楚就好,她又已允诺,不会干涉他在府门外的事。
做母亲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命,裴夫人所做是人之常情。
小时候,京城闹过一段日子的时疫,那ว次裴羽运气出奇的差,足不出户也染上了。明知道稍不留แ神就会过病气有性命之危,裴夫人和刘氏都衣不解带地照看着她。
刚躺好,室内陷入昏黑——他熄了灯。
裴羽放轻动作上了床,身形滑入锦被。
这些年,从王府侍卫转到军中历练,再至金戈铁马、暗中铲除佞臣余孽,终是不负双亲寄望光耀门楣。
说来好笑,他连萧锐、萧铮都没哄过。小时候最不喜他们淘气哭闹,整日里和玩伴往外跑。双亲辞世后,懂事了,那ว时想照顾他们,却无时间、精力,亦是明白,自己尽到เ责任顶门立户,手足才能过得安好。
裴羽笑了笑,“没事,日后警醒些就好。”这事情怨不得半夏,谁叫萧错回来的时候很少呢?她和丫鬟们没法子养成摸黑起身的习惯。
半夏走进来,将裴羽的头发散开,重新า梳理,绾了高髻,嘴里不安地道:“奴婢早间睡得沉,是周妈妈唤醒的,真是该罚。”
萧错听了,心生笑意,唇角微微上扬,“听话,睡吧。”
“可是,我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萧错用下巴๒点了点药碗,“方子。”
周妈妈连声应着进门来。
“……”红蓠赶紧找辙打岔,凝了裴羽呈上的折子一眼,“萧夫人办事还算妥当?”
“妥当。”皇后颔首,“刚ธ刚ธ好。等会儿将这折子誊一份,拿给顺天府尹。”有了这个引子,闵侍郎那个只管祸害女子不能善后的败类、闵夫人那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妒妇做过的孽,便能一步一步公之于众。
“是。”
皇后说起长公主,“昭华是怎么回事?有喜了反倒总往外跑,她也不怕把韩越霖吓出病来。”
红蓠笑道:“已๐经四个多月了,偶尔出门走动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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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羽回到府中,把皇后的意思知会了管家。
管家即刻派人送闵氏母女回家。闵夫人临走前闹着要见裴羽,裴羽没见,“要打理内宅的事,不得空。”
午后,二夫人找裴羽说话,询问她进宫的情形。
裴羽把所知的告诉了她。
说话间,有外院的小厮来禀:官差ๆ登门,带走了古氏和乔明萱。
二夫人斟酌片刻,吩咐随自己到正房的绿梅:“回成国公府,把这件事告诉我娘。”
绿梅称是而去。
二夫人对裴羽解释道:“事情是因家母那ว个远方แ亲戚而起,她应该会求家父帮忙打点一下——到เ底是一条人命,古氏母女下场凄惨的话,她一定会夜不安眠。”
“这样做也好。”官宦之家争斗的时候,绝对是不留余地,可是遇到เ平头百姓或是境遇凄惨之ใ人的时候,都会宽和大度以对。更何况,惹祸事在先的是成国公府的人。
二夫人又蹙眉叹息,“说起来是远房亲戚,其实真是一表三千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人,家母每日里做梦都想行善积德,看着谁可怜就要帮一把,唉——”她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横竖事情已成定局。”
裴羽问道:“不回娘家看看么?”
二夫人苦笑,“过段日子再说。家母斋戒思过呢。”
“……”
翌日,如意和吉祥结伴去了宫里。裴羽不免失落,可想到吉祥是皇后的爱犬,它不在宫里,皇后的心情只能比她更差,也就释怀。
转过天来,萧铮命人给萧错带回来一封信:他在途中经过授业恩师的家乡,要上门拜访,团聚一段日子再回京。
萧错看完信件,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萧铮是故意绕道去的,打量他不知道呢。不悦归不悦,放下信件,就派人给萧铮送去些银两和用来送礼的字画古籍。
当晚,离京巡视的张放归来,在醉仙楼宴请萧错、萧锐。
兄弟二人回到府中ณ的时候,萧锐醉醺醺地,平日滴酒不沾的萧错也是一身浓烈的酒气。
喝酒之后的萧错,言行如常,只是眸子特别亮。回来之后沐浴更衣,说了一阵子话,紧挨着裴羽歇下。裴羽踢被子的时候,他仍旧ງ会及时地给她盖好被子。
到底醉没醉,是不是又忘记了一些事,第二天裴羽也没好意思问。只知道他与张放的情分并没受影响,不然他不会破例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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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乔明萱惊吓二夫人、闵青莲的事摆到了公堂之上。
二夫人被吓到那ว一节,只说是以为光天化日之下看到เ了已故的闵采薇,和闵青莲的情形大同小异。照实说的话,怕有心人以讹传讹,那么เ萧府也会成为人议论的焦点。
陪同女儿到เ公堂的古氏对此供认不讳,称女儿时时神志不清四处乱走,吓到人是她没有尽心看管的缘故。随后则ท呈上一纸诉状,状告闵夫人毒害膝下长女。
事态逆转之后,顺天府尹秉公办理,将闵府一些老人儿提到公堂审问,那些下人对门外的事情不清楚,倒是又抖落出几名惨死在闵夫人手里的丫鬟、良家女。
——闵侍郎人在京城,在府门外不敢再招蜂引蝶,但在家里、坊间看到เ容貌出众的女孩子,还是心痒难耐。闵夫人的行径十分一致:夫君染指一个ฐ,她便除掉一个ฐ。
闵侍郎多年来只有一个ฐ正经抬进府的妾室的原因浮出水面。
夫妇二人的品行,可想而知。
朝堂之上,言官弹劾闵侍郎治家不严、历数闵侍郎历年来的过错,势头越来越猛。
事态越闹越大,闵侍郎夫妇叫人瞠目或不齿的事情越查越多,人们一日一日地打听观望着这场热闹,近一个月的时间便如此打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