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笑嘻嘻地揭开盖子，第一层，五只小碟子：芝麻酥糖、花生酥糖、杏仁酥糖、蜜桃果脯、去核蜜枣。
食盒沉甸甸的，她拎着都费劲。指挥使连忙接了一把，放在石案上，不解地问她：“干什么？”
脑子都懵住了，除了拉架之外暂且想不到เ别的，连原因什么的都没工夫多琢磨。
白霁在旁边目瞪口呆得反应不过来，雪梨吓坏了，不及多思上前就横在了二人之ใ间，一手推一个ฐ：“别打……别打！”
宫里素来规矩严，出了这样的事，御前当值的一拨人就先要各自领罚去，尤其是在晚膳时服侍的几个宫女宦官，大概是要一个月下不了床了；御前之后就是尚食局料理晚膳的这一拨人，自然也一个都跑不了。
昨日晚膳后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皇帝忽地起了疹子，当即传了御医来看，御医诊过后，道可能是饮食不周，引了敏症。
却是另一人屈膝一福：“开席时宣仪娘子便被陛下召去伴驾了，后上的菜肴也皆呈去了前头，是奴婢盯着的。”
而后尚食看向靠右边些的选侍，问她：“乔宣仪呢？”
雪梨更奇怪了，懵懵地就往外去。那ว小宦官又拦她，样子有些为难。
雪梨摇头，答说都当值去了，今日只她一人得歇。那小宦官便松了口气，告诉她说：“大门外面、往东角走，有人找姑娘有事。”
至于她们有没有从最初听到เ的那几句她与七王的对话间猜出背后的端倪，雪梨就不知道了。总之ใ自此之后，许淳生没来找过麻烦，厨房里也不再紧张，膳食照ั样呈进去、撤出来，张康来点宵夜时也都耐心做。
许多不成文的规矩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便没有人冒然追问七王同她说了什么。年长的宫娥过来安慰了她几句，而后各自回去休息——毕竟都熬了一整夜。
“手札借我看看？”她道。
她连唤了两声，苏子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干嘛？”
两道点心先后出锅，蒸蛋已熟，粥也已熬好。
翠绿的汁液ຂ透过白帛流入小瓷碗中ณ，干净清澈的小半碗，让人舒心的颜色。
想寻她不难，但总不能空手而去，金银首饰一类她们这些小宫女也送不起，犯难了大半日，苏子娴ຒ不得不再去央那位表姐一回，软磨硬泡许久后，终于问出了个ฐ有用的消息……
三日后，苏子娴还真从在尚宫局的表姐处打听到了。说浣衣局的掌事女官与尚宫原是至交好友，早ຉ年尚宫险些蒙冤，这位女官颇讲义气地出面顶ะ了罪才被落去浣衣局。因为这层关系，这位看似不起眼的女官，多年来说话都很管用。
一局一房的宿怨御前的人都清楚，听言，这宦官一欠身，依旧赔笑：“您说的是。其实就连陛下也鲜少在御膳房点什么，只是素来设着御膳房才没撤了这地方而已。昨儿个是师父瞧着天色晚了，御膳房到底离得近，也省得尚食局的人另跑一趟——再者，师父说了……”
他双目一转，稍上前了一步，垂首躬身：“师父说了，一山不容二虎，御膳房原是归尚食局管着的，若能ม再归回来也好。”
突然透出这样的意思，在场众人都是一阵惊喜。转而更是疑ທ惑不已，不知陈冀江在打什么算盘。
隔着一扇门，外面几个ฐ小宫女扒着门缝，听及此不约而同地看向旁边略年长的姐姐，讶异道：“姐姐，连御前的人都要讨好尚食局啊？”
苏子娴茫然摇头：“从来没见过……”
“那是怎么回事啊？”那小宫女的声音略大了点，被子娴照着头一拍：“认真听着！”
她是来偷听有没有坏消息的。昨天她们走在前、走在后的都没什么เ事，唯独雪梨被那位御令卫的大人叫住问话，她越想越担心雪梨是不是惹上了麻烦。
紫ใ宸殿后头的茶房里，大监陈冀江难得歇下来，喝着徒弟奉上来的好茶，却品不出什么滋味。
怎么想都觉得近来的事不对劲。
没什么大事，只是各样的细枝末梢里，有些他看不到เ、摸不着的怪异。
陈冀江比皇帝年长几岁，打从皇帝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就随在身边，皇帝ຓ的事他素来是了解的，如今突然出了“看不到”、“摸不着”的，就格外让他觉得害怕。
别的无所谓，就怕因为ฦ自己้的不知情而出什么错，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这种“不对头”的感觉，最初ม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而生的。
——他闲来无事翻看宫中赏赐出入的记录，无意中现皇帝赏了御令卫指挥同知卫忱十个ฐ贡梨，可卫忱带出宫的只有四个。
小事一桩，但太不合理了。
若是赏的金银，出宫时短那么几两ä十分正常，那是赏了跑腿的宫人了。但是赏的贡梨，少了六个……
且不说宫人敢不敢受这赏。总共十个少六个ฐ——有拿大头打赏的吗？
陈冀江心里当时就犯了嘀咕，又知道这位卫大人和皇帝走得近，便在这事上添了个心眼儿。
结果没过几天，他亲眼看到贡梨出现在中秋宫宴上。
是呈给乔๒宣仪的，而那ว天，总共没面过几次圣的乔宣仪恰好就被叫去伴驾了。
陈冀江是个不相信巧合的人，他不信这里头没鬼。
从听到皇帝“无意”间夸那ว道梨做得巧开始，陈冀江就彻底确定里面有事了。但究竟有什么เ事他不知道，接着去打听暂且也不敢——他不清楚皇帝ຓ目下是不是还有别的安排，自己贸然去打听，万一让皇帝觉察了，惹祸上身。
于是一直到昨日为止，他都还是按兵不动照常行事，可是昨晚的事又有点怪。
皇帝召七王和卫大人一同用膳没什么，可是，卫大人进殿后神色复杂地跟皇帝耳语了几句，他眼看着皇帝神色微有变动，而后就让宫人们先退出去了。
再然后，卫大人亲自出去，把送膳的宫女挡回去一半。
——多奇怪啊？君臣要议事，屏退宫人没什么เ，但为ฦ什么把菜挡回去一半啊？闻所未闻啊！
“师父，您有心事？小的给您分担分担？”徐世水在旁点头哈腰问得小心，反被陈冀江一横：“你分担个屁！听好咯，以后待尚食局小心点，万一坏了什么เ事，小心你的脑袋！”
不管是什么事都显然是和皇帝有关了。他尚未弄清不能瞎说，但该提点底下人的还得提点着。
冬至，又是要小忙一场的时候。
各宫差不多从这会儿要开始置办过年的新衣首饰，尚食局从此日也可以开始安排新年宫宴的膳单了。
当然，这一日本也有些特殊的膳点要备。
饺子、汤圆、年糕、赤豆糯米饭是不能少的，食材从半个月前就已备妥了。除却饺子以外，后三样都要用糯米，是以那日进来的糯米数量让新入宫的小宫女们吃了一惊。
还以为这是要拿糯米当大米吃。
做年糕，崔婉是一把好手，这差事就自然交给了她。
领着手下的一众宫女将糯米洗净、碾碎，铺在垫布上入锅小蒸一会儿。
糯米微甜的香气刚从锅边溢出来，小姑娘们就开始使劲吸气，而后干活就更积极了：赶紧做完各宫的，就可以做自己的了！
一个小少使跑进膳间来，踮着脚๐尖四处望望，然后跑向正调豆沙的雪梨。
拽拽她的衣袖，小少使怯怯道：“雪梨姐姐，尚食女官叫你去。”
“哦！”雪梨轻快一应就要去，倒是旁边的崔婉皱了眉。
这小少使也是分到她手底下的人，挺活泼的一个ฐ孩子，鲜少见她这副神色。
崔婉就把她叫住了：“阿落，女官怎么说的？”
雪梨疑惑地看过去，这下，她也注意到เ阿落一脸紧张。
但阿落什么也没说出来，挤了半天也只挤出一句“也没什么，就是女官看上去脸色不好”。弄得崔婉也没办法，再蹙蹙眉，点头让雪梨去。
雪梨洗干净手退出膳间，快步到了邹尚食房门前，抬手轻叩门：“女官，奴婢雪梨。”
“进来。”
邹้尚食的声音四平八稳。雪梨推开房门一看，同屋的三位都在里面。
蒋玉瑶面色冷淡，白霁一脸害怕，苏子娴则哭得双眼通红。
另外，还有两位年长的宫女是她没见过的。不是尚食局的人，但看上去位份不低。
邹尚食的目光在雪梨茫然的面容上定了一会儿，眉心微皱着一喟，将案上的东西往前推了推：“这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说。”
雪梨顺着看过去，视线定住时陡然一愕。
邹尚食的眉头皱得又深了一分：“看来你确是认得？”
她当然认得，那是指挥使送她的生辰礼。她很喜欢，但没机会戴，一直放在枕头底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