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蓦地撑起身,泪眼目不转睛地睇着他:“陛下您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谢昭怔了怔,将被子放下,只把她的头露了出来,伸手给她擦眼泪:“不哭了啊,我不是有意……”
阮岭在被子里眼泪都要下来了。
雪梨双手推着晃他:“那我不看您,您看看我呗?八年没见了,您不想知道我现在长什么样吗?”
谢昭一哂:“你想不想出宫玩玩?”
肯定不是阿杳自己闹着要过来的,那是有什么เ事?
再说,阿杳才两岁,正是需要人好好宠着护着的时候,她这会儿若自己怀了孕,免不了要顾不上阿杳。
雪梨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够呛。清醒的意识告诉她,她刚跟了陛下一个ฐ月都不到,想着有孕实在太早了。
“我自在得了么เ?”石氏切齿,“我跟了陛下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捞着,末了连位份都要压下去。她倒好,一个ฐ刚长成的丫头,笄礼大操大办了、帝姬也给她了,如今侍了君还不放到后宫来,陛下还要为她破多少规矩!”
惠妃一喟:“你这是又心里头不自在了?”
这种旨意太少见了。相比之下,罚俸禄、罚身边的宫人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
小宫嫔们又想出去打听、又不敢出门,生怕给自己也招惹是非。
俩侧院里白嬷嬷就自行替她安排妥当了。
所以,正院里,雪梨、子娴、杨明全一人一间这个白嬷嬷没管,他们仨也确实谁都不能跟谁住一屋——雪梨和子娴倒是亲近,但雪梨在院子里的主人地位不能ม动摇。
但毕竟听过了他那番解释,她现下便不那么担心了,轻松地告诉卫忱:“不会的,陛下说了会一直待我好的。而且他、他……”
这话,让雪梨觉得似曾相识。是了,是安锦跟她说过,说得比卫忱还直白些。那ว次她真的被吓到了,心事重重地走到皇帝面前,话还没说完就哭了。
罚一顿饭倒不重,只是雪梨有点惊讶:豆沙你挺有魄力啊!
豆沙咬了咬唇,陪着笑说:“后来我也……有点生气,就罚芝麻晚上不许吃饭了……”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不止他对她有心、她对他也有意,这种心意是遮不住的,早晚会人尽皆知,后宫里总会有耐不住想除掉她的,万一真出了事,她自己能不能压住阵太重要了。
这事谢昭想来也无奈很久了,但从前他没太着急,毕竟她还只是御膳女官。
雪梨闷着头往他怀里蹭蹭,特别委屈:“奴婢知道她说得是对的,可是、可是奴婢不想让陛下喜欢她,她……她生得太漂亮了!奴婢比不过她的!”
都没有。
于是他应下的也很诚恳,答应她去弄清楚她之前的婚约,好好地跟原本订婚的夫家退了婚再说别的。
——她是为他好,他干什么不领了这个好意?再说,若只是因为ฦ两家交好订的婚约就算了,但万一人家牵扯个救命之恩什么เ的大事在里头,他直接毁了这约也不合适,还是平和地办妥为ฦ好。
她不太明白,语气稍松:“哀家没不让你要她。把她放进后宫有什么不好?你非要拿这事跟哀家作对?”
正殿中,皇太后亦打了个ฐ寒噤:“你……”
“嘘เ。”子娴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强忍下笑意过去开门,外头的人让她一怔,“姑娘是……”
然后雪梨就被鱼香哀怨地目光瞪得尽量放低声音了,子娴看了笑得忍不住,又是笑声又是喊声又是医女的劝声的,外头有人敲门敲了半天她们才听见。
他又问:“也不晕?”
“不疼!”雪梨答得干脆ะ。
极其和睦,兄友弟恭。
然后探病时该做的基本就都做到了,于是皇帝说“那朕就不打扰三弟休息了,需要什么着人进宫回话”,三殿下那边回说“好好好多谢皇兄有劳皇兄,臣弟一定好好养病,不让皇兄多操心。”
然后……应该可以委婉地给自己说个ฐ情、说这个ฐ其实不是他的错吧?——真的不是啊!真是因为雪梨每天都要揉它玩,从小揉到大,晚上还抱着睡觉,早上出门当值前还搂着脖子说“你乖哦”,这才把它的野性给磨没了的……
首先他得磕头谢罪承认鱼香确实是太乖了,在院子里逛来逛去就跟个大猫似的,眼睛里都是和善,一点猛兽的凶光都没有。
雪梨动手淘米,每一个步骤都在心里过得特别ี认真。
那就虾仁粥吧,拿砂锅做。
谢昭与她目光一触,面色骤沉:“闭门思过去!”
皇帝冷着脸睇她,她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视线,心里可虚的慌了,克制ๆ不住抬眸觑了一眼。
雪梨下意识地就想说“这么เ连着当值多累啊”,话到嘴边又忍了——还是不多这个话好,累归累็,但汀贤没准正希望这么多露脸呢!
虽然心里别扭但毕竟没撕破脸,雪梨就和气地询问她怎么没回去歇着,汀贤笑说:“敏姐姐风寒了,我替她一天。”
雪梨低头看看碗里一截葱段整个人都傻掉了。
“没有……”他回话一抬头就恰上她的双眼,面上又一滞,闷头在锅里一夹,随便捞了个什么也不知道,直接噎到เ了她碗里。
“夫人?”雪梨一怔。此前的几个ฐ月,她都是叫她阿杳的,不止是逗她的时候是,和皇帝ຓ说起时也是……
雪梨背后沁了一层细汗,淑妃掩唇打了个ฐ哈欠,缓缓又道:“没什么别的事了,只是本宫不得不提点你一句——阿杳这两个ฐ字,不是你该叫的。”
谢昭左ุ看右看,想伸手又不敢,矛盾了半晌后终于忍不住问奶娘:“御医说她身子虚,能碰吗……”
“睡得好香……”雪梨笑着,也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摇篮里,阿杳嘴巴๒抿了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梦。
“心这么善,你和陆何氏才几天的交情?”谢昭苦笑。
所以他也没想到雪梨一连数日的不开心就是因为ฦ这个。且她还能一边闷头难过一边努力陪陆何氏说笑……也是难为她了。
他驻足沉了一瞬,隐约听到侧殿的交谈声,猜是陆何氏已到了,压了音朝她招手:“雪梨。”
谢昭下朝回来时刚跨过殿门就看到เ她在侧殿边上哭丧着脸,低着头,黛眉紧紧蹙着,尚存稚气的脸上全是苦涩,眼角好像还有点泪光。
好在这是二十一岁,他执意不办也就不办了,虽然应付了一整天觐见,但晚上可以好好歇歇——要是赶上逢十就不一样了,他敢说不办礼ึ部就敢天天三道奏章使劲劝,必要让他生辰当日从早到เ晚都没空歇息,晚上还得一场宫宴庆贺到เ半夜。
皇帝一直到了将近傍晚才得以喘口气,心下感叹每年生辰都好像是渡劫。
怪不得他难受得连饭都吃不下。
仔细想想,这个滋味一定不好受。她只是这么เ一想都觉得心颤,卫大人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出手慢了一步、陆大人就没命了的。
“这个要看话怎么说了……”雪梨咬咬唇,小心翼翼地问他,“大人,我能不能ม狐假虎威แ一次呀?”
是以卫忱也并不担心她这想法会出大岔子,沉了沉,只又说:“石锅既是烫着上的,若烫伤了人怎么办?或者,若对方故意烫伤寻事,你有办法?”
白嬷嬷笑了:“我得说,您用芝麻算用对路数了。”
芝麻嘴碎贪玩爱瞎聊,她们之ใ前都觉得这丫ฑ头不能ม当个要紧人用。不过出去走了这么一遭,雪梨借着罚福贵的事把轻重都跟芝麻说明白了。
她大致的意思是:“你爱结交朋友爱聊天我都不管,但你记着一条,你打听别人的事告诉我行,咱小院里的事你不许往外说。”
这么一来芝麻首先很高兴啊,让她不说话她觉得好难,但让她选择性地说,她还是可以的!
雪梨则ท就这么多了个打听外界消เ息的途径,也很好。当然,琐碎的事情无所谓,真打听到เ了要紧ู事,她还是会跟皇帝商量的。
不仅因为他在意,也因为她知道自己对这些弯弯绕不在行。
于是听白嬷嬷这么เ夸她,雪梨挺满足,笑笑,又说:“那ว丽ษ妃娘娘这出呢?您觉得跟咱有关系没有?咱要当心不?”
“我觉得吧……”白嬷嬷想了想,“您若担心陈大人会帮她什么เ,那ว没必要。陈大人是明白人,之前丽ษ妃娘娘不上不下的时候他都没趟过浑水,这会儿不可能凑上去跟您作对。但是呢,多点当心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南巡之前别出什么事吧,陛下正烦心着呢,咱别ี给他添乱ກ。”
听了白嬷嬷这个话,雪梨心里有数了!
其实真要她“多当心”,具体也没什么,丽ษ妃到เ底在后宫,俩人碰不上面,陷害什么เ的事就基本不会生。
雪梨顶多也就是在吃的、喝的、熏香这些问题上格外注意些,入口的东西最容易出岔子,她不止要注意自己的,还要小心阿杳的。
这个ฐ对她正好不难,熏香她怕出问题可以不点,吃的嘛,她可以自己做啊!
。
转眼已近六月,紫宸殿里,谢昭明显感觉到雪梨最近不怎么黏他了。
基本是他不叫她来,她就不来,他说要看阿杳的时候也多是奶娘带着阿杳过来,她不露面。
谢昭想想,知道她大概是不想给他添麻烦——他最近是挺需要周围安静让他可以静心料理这些事的,但猛地惊觉这个,他又对她有点心疼。
那个呆梨子分明是想跟他待着的。晚上他若叫她过来,她能一整夜都缩在他怀里不翻身,若他翻身她还下意识里伸手反搂他。
白天她这么忍着不来找他,估计也挺辛苦,他该多去看看她的,不论正事有多忙。
是以他找了个心情不那ว么เ差的时候,奔着小院就去了。
五月下旬了嘛,天气明显热得厉害,若不是在准备着去南巡,这会儿该去避暑的。
最近雪梨在跟各种解暑又开胃的汤较劲。
什么杨梅汤、乌梅汤、酸梅汤、绿豆汤都做过了,阿杳最爱杨梅的,她就变着法地把这个做得更好喝。阿杳喝爽快了自然会好好吃东西,早先看着都有点饿瘦了……雪梨心疼坏了!
谢昭到的时候阿杳就正高高兴兴地喝这杨梅汤呢,一边喝一边在榻上蹦,雪梨在榻边等着,她蹦得嘴里没味道了就凑过去喝一口,然后再接着蹦。
谢昭一哂,也不吭声,径直走到เ雪梨身后把人一搂,手上握着她持勺的手就舀了一口杨梅汤送到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