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湿之症！”苏氏站在徐掌柜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皮笑肉不笑地重复了下这个ฐ词儿，“前几日，你说你染了风寒，我相信了你，叫你好生休养，不用做活计。可今天，你又来了个什么‘风湿之症’，说是膝盖痛得站不起来了。这么说来，都是因为我的错了！都是因为我罚你跪着，才让你得了风湿之症，是不是啊？可是你自己้做了什么？若不是你故意将你妹妹推到เ炉子上面撞破了头，我为什么要让你跪着？”
“是吗？”徐掌柜的怒火消下去了点，狐疑地问了句。
“四夫人四夫人您再坚持下，孩子的头已经出来啦！”稳婆何大娘边轻轻替四夫人徐心然擦掉满头满脸的汗水，边说：“四夫人，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您再使使劲儿啊！”
狭小的屋子里，个ฐ穿着绿衣的少女和个ฐ中年妇人不停地忙碌着。
语惊醒梦中ณ人。
徐心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死过回，也并没有变得起来聪明，考虑事情太不周全，只想着尽快离开徐家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而没有想过，即便是到เ了个新的地方，那个ฐ新า的地方能不能容下她。
“可是，我爹主意已定，就算他肯动摇，姨娘也绝不肯的。”
“可你总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呀，是徐府的嫡出大小姐！”绿云狠狠咬着下嘴唇，“我这就去找老爷说去，为了还债，竟然卖掉自己的女儿！若是老夫人在世，老爷肯定不敢的。”
“可问题是现在祖母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个ฐ家里，早就是姨娘手遮天。”徐心然边慢慢说着，边又想起了前世苏氏极力说服父亲让自己做了陈家粮油坊陈老爷第四房小妾的情景。当初，听说那陈老爷已经年近半百，她起初是不肯的，可最后还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进了陈家的门，以至于最终殒命。
“那ว么，难道你就真的甘心去抵债不成？”绿云恨铁不成钢๐地看着她，“我说大小姐啊，人家现在不仅仅是骑在了你的头上，而且摆明了要你的命了，你还是不当回事儿吗？”
徐心然想了想，说：“当然不是。不过，我们就这样冒冒失失去和我爹说，我不去抵债，你说我爹会同意吗？何况这样来，岂不是出卖了席大娘？”徐心然记得，席大娘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虽然比较冷漠，可至少没有像别的下人样对自己落井下石，偶尔的时候，还会帮助自己。
绿云泄气道：“那ว怎么办啊？听席大娘说，那债主家很快就要来接人了。”
“别着急，咱们自己้先不要乱了阵脚。”徐心然扶着额头，闭上眼睛，“眼下的情况是我爹欠了人家的银子，又没办法还，所以需要想办法还钱。再个就是姨ถ娘正好借此机会将我赶出徐家，而且又刚好能ม抵债。所以，我想我爹已经被姨娘说动了心，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除非”
“除非什么เ？”绿云赶紧追问。
“除非我现在就有笔银子，能帮我爹还了这笔债务。”
“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绿云眼中的亮光下子黯淡了下去，颓丧地坐在个板凳上，“若是真有这笔银子，老爷也不至于听那个狐狸精乱出主ว意。哼！”
绿云对苏氏向不感冒。
“好啦，说话小心点儿，别叫人听了去。”徐心然提醒道，“帮我换衣服吧，我要去见我爹。”
“真的！”绿云又高兴起来，“大小姐，你有办法啦？”
徐心然说：“只能说，才有了两成的办法。到底成不成，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有两ä成的办法呀？”绿云边打开口破旧的箱子找衣服，边说，“对了大小姐，你这身上穿的不是二夫人才给你赶制出来的新า衣裳๙吗？又换它做什么？”
“我要穿以前祖母留下的那件衣服。虾粉色的那ว件锦袍。”
徐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徐家还是很风光的，因此，徐老夫人的衣服首饰很多，去世的时候，留了不少给徐心然，还特意叮嘱她要收好，不要给那黑了心的母女三人抢了去。可是那个时候的徐心然实在是太笨了，也太胆小了，而苏氏反应又快，徐老夫人刚ธ刚ธ咽气，灵柩还停放在家里，还没出殡，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派了几个心腹将徐心然从暖云阁赶了出来。徐心然根本来不及收拾那些珍贵的首饰古董和衣物，只能眼睁睁看着祖母留给自己的这些东西落入苏氏之手。否则，那ว些首饰，随便卖上两ä件，也足够顶ะ债了。
当时苏氏的心腹们大肆掠夺的时候，徐心然倒是留下了件虾粉色的锦袍。这是徐老夫人年轻时候穿过的，料子还是徐老太爷亲自挑选的。徐心然长大后，徐老夫人就将这件锦袍送给了她，说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穿这样的颜色，而且这件锦袍的样式也比较俏丽。徐心然舍不得穿，直收在个包袱里面，和自己้的随身衣物放在起，所以才没有被苏氏的人给搜了去，算是留下了祖母的件遗物。
现在，徐心然要穿上这件她直都没舍得穿的锦袍，去见自己的父亲，希望父亲能回忆起来祖母的临终遗言，不要拿自己้去顶债，不要把自己送进个泼皮恶霸的家中。正如绿云所言，即便是那个泼皮恶霸能真的对她好，可谁能保证他家的其他人也能对她好呢？十二岁的时候，徐心然听祖母讲过这样件事情，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因为家中ณ变故，她的父亲实在没有办法，将她折准了两ä千两银子，给那个债主做妻子。说是妻子，其实连下人都不如，而且那丈夫是个ฐ滛棍，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不高兴，就破口大骂，喝醉了酒还拳脚相加。结果，这个可怜的女子不到เ二十岁就离开了人世。
想到祖母说的这件事情，徐心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仿佛从那个ฐ官宦千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另个ฐ结局，个与死在郊外破草屋的结局完全不同却又那么相仿的结局。
不！
徐心然在心里告诉自己้。
我绝不能再听凭他人摆布了，上世，我就是因为太懦弱，太不把自己当回事，总以为ฦ委曲求全能换来安宁，却依旧死得那样悲惨。可见，旁人是不会因为你的逆来顺ิ受而怜惜你，更不会因为你的付出和忍让就放过你，你的逆来顺ิ受，你的付出和忍让，只会让人家更加不将你当人看。死了回，又有了重活世的机会，难道，还要不声不响做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吗？
这次，我无论如何要自己做主！
“大小姐，你在想什么เ？”绿云将徐心然身上的新า衣裳脱了下来，正准备换上这件虾粉色的锦袍，忽然看见徐心然双拳紧握，目光炯炯，着实吓了跳，“你这是怎么了？”
徐心然松开拳头，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打算今后再不受人欺负罢了。”
“大小姐这样想没错，不过也要审时度势。”绿云已๐经给徐心然换好了衣裳，“咱们先去老爷那边看看情况，若是老爷心情还好，咱们就说说这事儿，若是老爷心情不好，咱们就另找时间。”
“不。”徐心然淡然却又坚定地回答她，“无论爹高兴与否，今天，我定要让他改变主意。”
第十七章终于见到了父亲
“老爷，二夫人，大小姐求见。”管家徐安挑开厚厚的门帘，裹着身寒气走进屋子，对正在喝茶的徐掌柜和苏氏说道。
“心然？”徐掌柜抬起了头，有些诧异，“她来做什么？不是说叫她安静待着吗？”
苏氏也觉得颇为意外，因为她知道丈夫很不喜欢徐心然，所以徐心然年到这里也来不了次，该不会是她听见了什么风声来求自个儿的父亲不要拿她去抵债吧。想到这里，苏氏心中升起了股怒气，心想这准是哪个嘴巴๒不严实的下人走露了风声，虽然自己并不惧怕徐心然会闹起来，可也不想多惹麻烦。最近，福盛祥的生意实在是太差，即便是徐心然能ม抵得过这时，可今后怎么办？丈夫天天唉声叹气，自己心里自然也不安乐。所以，苏氏只想抓紧时间顺顺ิ当当将徐心然打发出去，而不想再给丈夫增添烦恼。
徐安说：“大小姐说有事要和老爷商量。”
“有事和我商量？”徐掌柜更加惊讶，往常自己这个ฐ大女儿，见了自己้也没什么话要说，可今天，居然有事要和自己商量，真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于是又问了句，“那她说没说是什么事情呢？”
“老爷！”苏氏急忙插话进来，“女孩子家，这眼看着就要出门了，不过就是舍不得娘家人，想来看望看望，或者是想多要些嫁妆吧。”
“多要嫁妆？”徐掌柜皱起了眉头，“福盛祥的生意都快维持不下去了，她还想多要嫁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哼！安大哥，叫她回去吧，就告诉她，说嫁妆已๐经给她预备下了，不用她担心。”
其实，按照徐掌柜对苏氏的吩咐，这次给徐心然准备的嫁妆——姑且就称为ฦ嫁妆吧，虽然徐家这次并不是正经八百地嫁女儿，可最终的结果，徐心然还是要出门的，不管到杨家去是为奴为婢还是做主子夫人，总归，人是要过去的——还算是过得去的，毕竟徐掌柜对这个女儿还是有些愧疚和不舍的，所以特意吩咐苏氏，准备份像样的嫁妆，不至于使徐心然去了杨家之后被人轻视。
可是，和往常样，苏氏自然是对他的吩咐打了折扣，他给的用来置办嫁妆的银子，苏氏私吞了三分之ใ。当然了，苏氏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毕竟徐家的生意不行了，丈夫也说，现在是在艰难维持，这万哪天，福盛祥真的垮了，那她和两个女儿怎么เ办？总得留条后路么。
所以，苏氏心安理得地将部分银子私藏了起来。可这会儿徐心然忽然来说有事商量，她担心真的是这丫头嫌嫁妆不够，所以来讨个说法。所以，她绝不能让徐心然在出门之前和丈夫见面，否则ท，他们父女两个对质，自己私吞银子的事情，很快就要露馅儿了。她可不想在徐心然好不容易要离开徐家的时候节外生枝，因为她这几天忽然发现，这丫头似乎ๆ像是开窍儿了，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了，这也是苏氏坚持要拿她去顶债的另个重要原因，毕竟不是自己生的，万这丫头真的变聪明了，明白过事儿来了，以后自己和两个女儿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徐安出去了，过了会儿又进来说：“老爷，二夫人，大小姐走了。”
徐掌柜只是“唔”了声，继续低头想事情，苏氏则ท是长长出了口气。
可是，苏氏显然是低估了徐心然。就在被父亲拒绝见面之后，徐心然很快又找到了个见到父亲的机会，她带着丫鬟绿云，直接去了福盛祥。她知道，若是在家里，苏氏定会千方百计阻挠自己见到父亲的，不如去柜上，肯定不会扑空。当然，出门的借口是给自己的母亲去上坟，告诉母亲，自己้要出阁了。徐安也没管那么多，叮嘱她们小心点就放行了，自然也没有告诉苏氏，因为他不想告诉苏氏，再说苏氏也没有问他。
徐掌柜心事重重地来到福盛祥的店铺，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门楣上那块嵌着“徐记福盛祥”五个ฐ烫金大字的匾额。
“唉福盛祥啊福盛祥，难道真的要毁在我的手里了吗？”
徐掌柜佝偻着身子走进了店铺。
和想象中样，店铺里面仍旧ງ是如既往地冷清，几个伙计正在无精打采地扫地擦桌子，还有几个伙计索性趴在柜台上睡觉，都不知道他这个掌柜的已经来了，就连炉子里的火，都是半死不活的，几簇暗淡的火苗有下没下地闪烁着。昔日富丽堂皇顾ุ客盈门的福盛祥，如今门可罗雀，片死寂。
徐掌柜已经没有什么เ心情去责骂趴在柜台上睡觉的人了，反正也无生意可做，人家不睡觉，还能做什么呢？何况，人家还能ม坚持留在这里，就已经算是对福盛祥很有感情了，这两年，由于生意不好，福盛祥已经走了很多伙计，就连二掌柜和账房前几天都递来了辞呈，说是不干了。
徐掌柜头痛地坐在把椅子上，准备吩咐伙计给自己沏茶。毕竟，杨天龙的九百十四两银子，算是还清了，福盛祥还是能够再维持年的，说不定，明年会有好的转机。
“爹！”
个清脆的声音，打断ษ了徐掌柜的沉思。他抬起头，顿时吃惊道：“心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徐心然穿着那件虾粉色的锦袍，笑吟吟地站在后门处：“爹，我带着绿云去给我娘上坟，顺ิ路过来看看。”
个ฐ伙计急忙跑过来：“老爷，大小姐在这里等了会儿了。”
徐掌柜因为之前苏氏的话先入为主，以为ฦ徐心然仍旧ງ是来多要嫁妆，所以沉下了脸：“不是告诉你叫你好好待着吗，你怎么不听话，出来乱跑，个ฐ女孩子家，像什么样子？”
徐心然并没有在乎父亲的态度，而是平静地说：“爹，咱们进去说话吧。”
徐掌柜无奈，只得跟着女儿进了后院，因为他也不想家里这点事情弄得伙计们全都知道。
在屋里坐定，徐掌柜还未发话，徐心然先开口了：“爹，我以前听祖母说，每到年下，福盛祥绸布庄都是宾客如云，柜上所有的人都忙得不得了，可这已经是腊月里了，怎么生意如此冷清？”
这句话，下子让徐掌柜的郁闷心情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高声道：“嗬，真是不简单啊，你也懂得这里生意冷清了！我还以为，你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只知道花银子呢！”
徐心然心里说，你说的，应该是姨娘和两个妹妹吧。不过现在她不想计较这个，只是接着说：“所以，爹认为，只要拿着我去杨家抵债，咱们徐记福盛祥就能起死回生咯？”
“你”徐掌柜的脸红了，半晌，才无力地说，“心然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可知道，维持这么大的个店铺，有多么不容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再说了，杨家家大业大，你去了之后，定会有好日子过的，总比在家里跟着我们受穷的好。”
徐掌柜有些不敢正视女儿，主ว要是不敢正视那件虾粉色的锦袍，因为ฦ看见这件锦袍，他就想起了母亲的临终遗言，母亲走的时候握着他的手叮嘱他恳求他，定要善待心然，可是现在，他却要卖了自己的女儿，以后到了九泉之下，他怎么เ和母亲说？
徐心然说：“爹，你不用担心，女儿的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更何况父亲养了我十六年，这份恩情，我应该好好报答的。因此，无论爹要女儿做什么，女儿都毫无异议。不过——”徐心然话锋转，“我去了杨家之后，真的能让福盛祥的生意有起色吗？”
“这个”徐掌柜心想，这个我可不敢肯定，我用你去顶ะ债，不过是先渡过眼前这个难关罢了，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徐心然看着父亲复杂的表情，微微笑：“如果，此番๘牺牲我，能ม够让福盛祥的生意发扬光大，我去杨家，即便是为奴为婢，只要父亲姨娘和妹妹们过得安乐่，我也心满意足。可是，看爹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样啊！爹，我是你的女儿，是你最亲的人，你就对我说句实话，咱们家的生意，如今到了什么地步了？”
徐掌柜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向被自己忽视和厌恶的女儿，心里万个想不通：“你怎么，突然关心起生意来了？”
“我是徐家的人，关心徐家的生意有什么可奇怪的？”徐心然波澜不兴地坐了下来，面对着父亲，“而且，我想父亲也是希望福盛祥的生意能够好起来的吧。”
“我当然希望生意好起来。”徐掌柜越发不明白女儿想说什么เ，“可是，现在的生意实在是难做，别的不说，单只采购这桩，就需要算啦算啦，你个女孩儿家，也不懂这个，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爹。”徐心然正色道，“我现在是对做生意窍不通，可也没有谁天生下来就会啊。我想，生意不好，总是有原因的，只要我们找到เ原因，再逐个解决，我就不信，咱们家的生意能好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