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儿还是不说话，不过倒是抬起眼睛，看了程洛山眼。
程洛山只好上前：“玉儿，别怕，你看见什么了？告诉我。”
徐心然从台阶上的木桶里舀了盆水，端进了屋子。
徐掌柜冷冷地看着她：“你现在知道错了？可惜已经晚了。好吧，看在你尚能认错，我且答应你的请求，你就进屋去梳妆番吧。”
“什么？”程掌柜不觉声音提高了八度，“严掌柜怎么不与我商量下就私自做主呢？这可真是”程掌柜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当初我们说好了的，谁也不许瞒着对方把布料é卖出去啊，他怎么能如此不守信用？”
“程掌柜思虑周全，实在令江某人佩服。”中年男子点点头，“只是严掌柜已经答应将他存储的那些布料é卖给我了，价钱么，他提出来加成，我已经答应了。”
徐掌柜打算再问遍，可他还没开口，徐心然从后院走了进来：“哟，原来是龙大爷大驾光临啊，快请坐，快请坐。”又埋怨伙计们，“你们可真是没眼色，龙大爷来了，还带来了贵客，你们居然也不给上茶，也不去后边儿告诉我声，真是怠慢了贵客啊。”又转向杨天龙，“龙大爷，上次那些衣裳，您还满意吗？这次来想做什么เ样式的衣裳๙？我爹打算四月间就去苏杭带进货呢，龙大爷喜欢什么，不妨告诉我，我叫我爹专程为您捎来。”
徐掌柜之ใ前听大女儿说过杨天龙伙儿来找茬却最终圆满解决的事情，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เ过去了，可杨天龙今天却又来了，还带了这么เ多人，看起来他仍然在记恨徐家，记恨徐家让他没有面子。若是今天他们再闹起来，不知道大女儿是否还有锦囊妙计来化解。
徐心然皱眉道：“爹。越是这个时候。您越是不能自己先气馁了。其实据女儿看来。那ว扳指和福盛祥的生意也没多大关系，否则，这么多年来。扳指都好好儿地被咱们供奉，可福盛祥的生意还不是照ั样年不如年？只是不知道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单单是想诬陷我也就罢了，可居然还将扳指给卖掉，真不知道她究竟安得什么心。这几年来，除了那件虾粉色的锦袍，祖母留แ下的东西我件也没有得到，不知道被姨娘弄到เ哪里去了，以前我自己้也不争气，不敢和她分辩。现在想想，其实她早就有了自己打算，说不定啊，心早就不在咱们徐家了。不然，父亲已๐经将她供养得和宫里的娘娘样富贵悠闲，按理说，她也该知足了，可她居然还这么贪婪，连先祖传下来的镇宅之ใ宝都不放过。”
徐掌柜跌坐在椅子里，连连冷笑：“先祖传下来的镇宅之宝都没有了，福盛祥还能ม有什么前途？索性不如大家都等死罢了。”
徐心然笑道：“阿威，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钱道士今天不在观里，可他过两天不是就来了吗？到时候咱们再请他去做法不迟。”
“大小姐，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什么。”阿威觉得这次到云虚观白跑了趟，别说揍人了，就连那ว个陷害徐心然的钱道士都没见到，“而且你还把他抬那么高。好像那ว么大个云虚观，就只有那钱道士会做法。”
“那这人是谁啊？”
苏氏看丈夫口气松动，心下十分高兴：“是啊，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哪儿敢来打扰老爷？”
徐掌柜安慰她道：“那天的事情不怨你，是慧瑛先挑起事端的。都是家人，而且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她就不顾ุ家丑外扬，当着那么多伙计说你偷了先祖留下的东西，真是太不像话了，点儿都不顾及徐家的颜面和安危。你放心，爹不会叫她去店里给你捣乱的，你姨ถ娘那ว里，我就说叫她好好养病。”
“我担心姨娘会趁着你养病，又提出来让慧瑛去店里和制衣坊给我帮忙。您也知道，慧瑛对做生意和记账都不太上心，这几天她嚷嚷头痛，说我是罪魁祸首，所以我担心她去了店里，会因为上次打晕她的事情而与我做对。”徐心然不好意思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其实那次，也是我太心急了，只想着别叫人误会咱们家祖传的扳指已经丢失，却没有考虑慧瑛能ม不能承受得了，所以下手就重了些，以至于给她落下了个头晕的病，不过有侯大夫悉心诊治，想必很快就能痊愈的。”
徐慧瑛冷笑道：“大小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啊。谁天生下来胆子就大呢？阿威是年龄小了点，可也比他们小不了几岁，况且你不是说了吗，是三个ฐ人起值夜，又不是叫他个人晚上守在这里，大小姐有什么เ好担心的？”
徐心然用目光制ๆ止了他，然后对伙计们说：“阿威แ年纪比你们任何个人都小，而且他以前读书，比不得你们，胆子大，所以，他不适合值夜，何况我很快就能从柜上调过来人手。”
李婆子有些担心地对甄婆子说：“我说老姐姐，大小姐不会有事吧。这才跪了不到两个时辰，我看已经不行了，若是再跪下去，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这个时候，徐心然已经快要昏过去了，又冷又饿，膝盖已经痛得仿佛失去了知觉，她的身体前后左ุ右摇晃着，看样子马上就要栽倒了。
徐心然在火炉上将膏药烤热，仔仔细细地贴在了徐慧瑛右边的膝盖上，并将褶皱抚平。
徐慧瑛其实哪条腿也不痛，只是为了赶紧结束这切，好回房去，就胡乱点头道：“嗯，就是这条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苏氏的三十二岁生辰。
“爹，”徐心然笑道，“姨娘的那件水貂皮斗篷您不是换了三百两银子吗，采购布料，足够了。”
姜雨晨沉默不语。他很想帮助徐心然实现这个愿望，可是他人微言轻，根本不具备这个ฐ能力去兵部给徐心然揽到这笔生意。而且，他是李元帅的亲兵，不在后勤机构，去说这个事情，会被人误会的。
徐心然说点点头：“是啊，若是能争取到制作军服的生意，那ว么福盛祥就有指望了。只是我们这制衣坊才建立起来，还都没有正式开工呢，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异想天开。”
好在苏氏的两个女儿这会儿都挺机灵，虽然明知道外祖父并没有生病，也更加没有需要每天吃二钱人参，可听见母亲说得如此伤心，也不约而同保持着沉默。
苏氏看丈夫上当，心中暗喜，却又告诉自己，回头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告诉父母和两个ฐ弟弟，帮自己把这个ฐ谎圆过去，千万不可露馅儿。对了，还有自己的两个女儿，尤其是慧?，就知道吃，万哪天说漏了嘴，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ใ地了。
徐掌柜有些讪讪的：“哦，那个帐房是你姨娘举荐来的，说以前也在好几家店铺做过事，人很放心的。”
看了会儿，说：“爹，怎么很多账目都记得这么เ混乱呢？而且看日期，应该是在账房先生辞职之前，看来，爹请的那位帐房先生，计算的账目点儿也不清爽。”
否则ท，为什么要破天荒地让徐心然睡在她的卧室里？
当然有期盼了。
徐心然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姨娘，为什么又要让我罚跪？刚ธ才慧?都说了，是慧瑛自己不小心撞在炉子上的，而且我也及时给她上药了呀！”
苏氏看着徐慧瑛高高撅起的嘴巴，这才又想起来自己้刚才的决定，于是转身，冷冷地看着徐心然：“自己去到院子里跪个时辰。”
徐慧瑛说：“那是因为人家财大气粗啊，舍得花大价钱给下人们做好衣裳穿，下人们穿得精神，不是显得主子气派吗？”
“哦。那ว我先要恭喜二小姐了，这才没几天，就签了这么大笔单子，等爹回来，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徐心然边慢慢喝着凉茶，边观察着徐慧瑛的表情。她发现，徐慧瑛有些过于激动了。就算是接到了进入福盛祥以来的第笔大生意，也用不着高兴得双手颤抖个ฐ不止吧，因此，心里倒起了点点疑ທ惑。
岂料徐慧瑛说：“可是爹临行前告诫我说，铺子里仍旧是你说了算。所以我没敢私自做主，只告诉那位大财东，这要等我家大小姐来了才能ม决定。”徐慧瑛看着她，语气非常诚恳，很显然，这是承认了徐心然在福盛祥的地位。
徐心然的疑ທ惑又加深了分。按照徐慧瑛的做派和恨不能立刻将自己้打压下去的心理。遇到这样的好事，她怎么可能不抢先挣下这份功劳，却先来和自己商量？
“可是爹也说过好几次。如今二小姐历练有成，也能独当面，所以遇到เ重要的事情，我也需要和二小姐多多商量呢。不能独断专行。”徐心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徐慧瑛，“其实，按照爹的意思，二小姐完全可以做主签下这个单子啊，不必非要等我来定夺。”
“那哪儿行啊？”徐慧瑛的态度越发谦逊，“不管怎么เ说，我也不能ม僭越了规矩。否则，等爹回来，他定会骂我的。”
徐心然点头道：“你肯替福盛祥的生意动脑筋，倒真是难得。这么大笔生意，虽然有可能给福盛祥赚到เ不少银子，可咱们还是应该谨慎点。这样吧，那ว位大财东说没说好哪天再来？我与他谈谈，看情况再说。”
“哦，赵老爷说他明天大早就来这里。”
“娘，你说，心然会不会上这个当呢？”晚上回到เ家中，徐慧瑛面捶着酸痛的腰，面问自己的母亲，“我可是夜没合眼，才想出来这么个能将徐心然再次赶出福盛祥的办法啊。”
苏氏沉吟道：“只要你找的那个人不露破绽，应该是可以骗过她的，毕竟她也知道，这段时间，她也不能有丝毫的放松，你在暗暗弹压着她，她也暗暗弹压着你，就看你们谁的手段更加高明，谁就能ม在福盛祥说了算。”
徐慧玥对这些丝毫不懂，只顾大口大口吃着在井水里凉过的西瓜：“娘，姐姐，你们定要想办法让心然赶紧从福盛祥滚蛋啊，要不然，等她再厉害起来，咱们真的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她了。爹也真是糊涂，竟然将制衣坊归到了她的名下，那么大份家业啊，她倒拿得轻松！”
“你爹也是没有办法。”苏氏重重地叹道，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边说，“你爹若是不答应她，咱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撑起福盛祥，这也算是互相牵制吧。”又转向了徐慧瑛，“瑛儿，你现在应该明白，当初ม娘为什么逼着你定要学会做生意。好歹现在还有你与她抗衡，若是这时候你和以前样，丁点儿生意经都不懂，那ว她可真的要反过手来弹压咱们了。上次，咱们弄出来诅咒的事情，眼看着她再也无法翻身，可才松了口气，她竟然又与咱们平起平坐了，还拿走了制ๆ衣坊。瑛儿，这次你想的办法不错，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心然那丫头，心眼儿比筛子眼儿都多，你定要将每步都算计好，尤其是找来冒充陵水县大财东的那个人，定要二百分的可靠，万万不可露出丝毫的马脚，若是个不小心，被心然发现，那咱们以后想要摆布她就更难了。”
听母亲这么说，原本就没有百分之ใ百把握的徐慧瑛更添了三分紧张：“娘，要不然这次就算了，等我再想个更妥当的办法。”
苏氏对女儿的不自信非常不满意：“你和心然的较量，这才真正开始，你还什么都没做，就先退缩了？这哪里像是我苏若兰的女儿！你以为ฦ，你不对付她，她就不会使阴谋诡计来对付你了？如今这情势，谁先下手，谁就会掌握主动，谁掌握了主ว动，谁才会立于不败之地。你若是愿意永远屈居在她之下，那娘也无话可说，可但凡你还有那么点点志气，就不该还没出手自己้先害怕。心然有什么好怕的？她又没长着三头六臂，不过是就是凭着点小机灵和好运气才能ม够与咱们母女作对，你若肯用心，心够狠，手段够毒，完全可以将她置于死地。唉也怪我，当初心慈手软，也没想到她有天能ม有这等本事，所以这些年没有将她怎么样，反倒让她爬到了咱们头上来。若是我当初肯心狠点，她就是死了，你们父亲也绝对不会心疼，更加不会追究，还会为这么个灾星终于走了而高兴呢。可如今算了，后悔无益。瑛儿，如今咱们母女三个——哦，还要加上你们的弟弟——咱们母女姐弟四个ฐ将来能不能继续在徐家过着富裕舒心的日子，就全靠你了。而且这种事情，定要速战速决，趁着你爹去苏杭进货不在京城，咱们定要抓紧时机让她滚出福盛祥，最好也能滚出徐家。否则，等你们父亲回来，她准儿又要耍弄手段哄得你们父亲心软，答应她的请求。瑛儿，你放心，心然虽然心眼儿多，可决计想不到咱们会这么快就出点子来对付她，她有疑心不要紧，只要能亲手在订单上签下她的名字，那么เ这事儿，就算成了。订单上，她的名字白纸黑字的放着，到时候出了事情，你爹第个饶不了的是她。”
徐慧瑛点头道：“娘这么เ说，我也就放心了。”
“二夫人，大小姐说想见您。”丫鬟织云走了进来。
“她来做什么？”徐慧玥当即就撇了撇嘴，厌恶地对织云说，“就说我娘累็了，没心情见她，叫她该做什么เ就去做什么吧！”
织云为难地看着苏氏：“大小姐说，有封易县来的书信。”
“易县？”徐慧玥放下了手里的西瓜。
苏氏和徐慧瑛也微微有些吃惊，对视了眼，同时想到了姜家。
苏氏吩咐道：“让大小姐把书信交给你就行了。”
话音未落，徐心然已经带着碧菱自己้挑了帘子走进来：“姨娘就这样不愿意见到我吗？”
徐慧瑛变了脸色：“大小姐太莽撞了吧，怎么เ自己้就进来了？你不知道我娘正在养胎吗？”
徐心然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们母女三个眼，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苏氏高高隆起的腹部：“爹又不在这里，你们还在演戏，打算给谁看呢？望月轩迎春花从下挖出来的那个ฐ木雕小人儿，你们不比我更加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苏氏制止了徐慧瑛：“不许对大小姐无礼！”又和颜悦色地问道，“都这么晚了，大小姐怎么还没休息？”
徐心然说：“方才有人送来了封易县来的书信，我刚好瞧见了，就拿了过来。我猜是表姑母写来的书信，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咱们不妨起看看吧。”
苏氏接过了书信，看还没拆封，略略放了心：“大小姐没有先看看你表姑母说些什么吗？”
“姨娘还没看，我怎么敢先拆了？”
苏氏拆开了信看，微微皱起了眉头：“你们表姑母和表姑父说，你们表姑母和表妹雨宁打算这两天就启程到京城来。”
“这么快啊？”徐慧瑛和徐慧玥低低地惊呼道，“不是之前说等到เ秋天再来吗？”
“也许是她们想早点儿来吧。”苏氏面心想姜夫人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来京城，而信中也没有提到提前启程的原因，面又思忖着，是不是为了姜雨晨的婚事。
第百三十八章陵水县的大财东
徐心然听，原来是这个事儿，觉得与自己无关，就说：“姨ถ娘，信我已经送到了，关于表姑母和雨宁表妹要来京城的事情，请姨娘安排，我先回去休息了。”
苏氏和徐慧瑛巴不得她赶紧走：“好的好的，你快去休息吧。”
徐心然走了之后，徐慧瑛变得非常紧张：“娘，表姑母怎么เ突然提前要来了？”
徐慧玥在旁笑嘻嘻地说：“八成儿表姑母是要来看看你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儿。”
徐慧瑛登时红了脸：“玥儿，你在胡说什么呢。”
除了姜雨晨本人以及姜老爷和姜夫人，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写的那封家书，更不知道向做事稳重的他，会很突兀地在书信中向父母提出来娶徐心然为妻，苏氏和她的两ä个女儿自然也不知道，于是只得瞎猜。
苏氏说：“也许是姜小姐想早点儿来京城玩耍吧，我听说，她性格活泼，喜欢玩闹，虽然比玥儿还大岁，可竟像个男ç孩子样，不肯安静。易县虽说十分富庶，姜小姐在家里也受到เ千般宠爱，可毕竟时间久了，也会觉得腻烦，再说易县那个地哪儿及得上京城的繁华热闹？况且你们父亲早就邀请她们到เ京城来小住，她们将行程提前，也并不奇怪。”
“大小姐，这位就是我昨天说的赵老爷，他是专程从陵水县赶过来。在咱们福盛祥订做衣裳的。”第二天大清早，徐慧瑛就带着个ฐ气度不凡五十岁上下的男子走了进来，热情地向徐心然介绍道。
徐心然面招呼这位赵老爷坐下，面暗中将他上下左右打量了遍，觉得这人这模样这穿戴这举ะ止，倒也挺像是个大财东，说话也是陵水县口音。看上去也是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可她总觉，哪里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点儿别扭。
赵老爷面扇着扇子面说：“赵某人久仰福盛祥大名，今日特意前来，是想给家里的下人们做些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