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低头思考明天如何赈灾，一边快步走回王宫。这个ฐ时候，应该是罗什下班时间了，我得赶在他回去之前到我们的住所。已๐经跟呼延平说好，他会去找人，明天一早我先到破庙跟他集合，然后我们去馒头店提货。我已经根据灾民数量向城里所有馒头店下了订单，一下子把我带在身上的钱都化完了。因为ฦ灾荒，这几天粮价涨得厉害，比平常贵了一倍，而我知道，现在的粮价还远未到เ历史记载的最高价。史书上并未记载吕光是否开仓放粮，但愿罗什能ม说服他。否则，以我们自己的财力，毕竟有限。
他们诧异地对视，再看向我，满脸感动。呼延平双手抱拳单膝下跪：“法师与夫人如此慷慨助人，呼……严å平感激不尽。严某定尽全力，任法师与夫人差ๆ遣。”
罗什也跳下马车，站在我身后跟我一起打量。逃出山谷后我们就在马车里倚靠着闭了一会儿眼。一小队人朝我们走来，领头的人身穿铠甲â，高大魁梧，留着连鬓的虬髯，脸上难掩疲惫之ใ色，正是杜进。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发现自己并无生病的征兆。心下暗喜，幸好昨夜罗什回来得及时。跳下马车，眯眼看看天。已๐经放晴，阳光暖暖地洒下，除了地上的泥泞，丝毫看不出昨晚的磅礴暴雨。我们歇在一片高地上，环顾ุ四周，到处狼藉。每个ฐ人，每匹骆驼和马，都一身泥浆。士兵仆从等没有马车可享受的，东倒西歪地靠在任何可以坐的地方打瞌睡。大家都是一夜未睡，也没力气再扎营。
他笑了，眉目舒展，坚定地点头：“只要能ม完成佛陀交予的使命，又能跟你在一起，罗什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你可以的。只要你不在意世人的诋毁与后世的诟病。”
“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可我放心不下他。我只想在一旁้悄悄跟着，希望能起码在心理上对他有丝安慰。”我望向弗沙提婆，满眼期许，苦苦哀求，“如果是晓宣和孩子有难，你会怎么เ做？希望你能ม理解我的心情。”
“艾晴，我不是怕麻烦。就算带着你去，你又能做什么呢？”他语气软了下来，手伸向我，半路又折了回去。
罗什铁青着脸，不再答话。
吕光哈哈大笑：“法师还真是悲天悯人啊。”对我又看了看，“这龟兹汉人女子甚少，日后吕某找到合意的汉女，再给法师送来。”
我不会再参加这样的泡吧喝酒了。这种狂欢，难道不是一群人的寂寞么？那ว我，宁愿一个人寂寞，一个人狂欢。在夜半的拉萨漫无目的地走着，头顶的夜空真正纯净，闪烁的星星似乎触手可及。城市里，能ม有这样美的夜空，已经不多了。曾经那个ฐ沙漠里的绿洲古国，也有同样美丽的夜空。
我几乎是逃着出了酒吧，我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怎么เ了，我这样的年龄还没经验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怪物。现在流行的是快餐似的性，快餐似的爱，迅速吃掉，抹抹嘴，继续下一餐，来不及咀嚼。我所寻觅的，那种纯净的爱，那个连吻我都要挣扎半天问可不可以的人，到เ底存在么？还是在21้世纪，这样的爱，已经成为稀世珍品了呢？
我边说边又哭了起来。我知道他的命运，我不能改变他的命运，那么我自己้的命运呢？我本来无论如何都不会碰到他，可是这穿越改变了我的命运，谁又知道我的命运将何去何从呢？
“罗什，你以后会有大成就，你会传播佛法到เ中原汉地，将佛法在中原发扬光大。”我定定地看着他，悲哀地说；“所以，你不能还俗。如果你还俗，我无法想像这后果，我会疯掉，会一辈子都不原谅自己้。罗什，你的命运早已注定，我不能改变……”
我恍然大悟了。原来他说的臭味，是狐臭。记得陈寅恪就专门有一篇《胡臭与狐臭》的文章，说“所谓狐臭，最早之名应为ฦ胡臭，本专指西域胡人之体气，由西胡种人而得名，迨西胡人种与华夏民族血统混淆既久之ใ后，即在华人之中ณ亦间有此臭者，傥仍以胡为名，自宜有疑ທ为不合。因其复似野狐之气，遂改‘胡’为‘狐’矣。”现代西方人也大多数有体味，我总觉得是因为他们的饮食习惯跟东方人不同，以不放血的r食为主，长期形成的。而东方แ黄种人，就很少有体味，难怪弗沙提婆那么เ喜欢在我身上蹭。我又寒了一下，幸好他们兄弟俩都没有这种味道……
“不像那ว些女人，身上老是一股臭味。这种女人，我都不愿意碰她们一下。”他又深深吸一口，满意地说：“还是艾晴最好闻了。”
“还记得克孜尔千佛d么？”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从你说在那里开凿石窟寺，十年间已经开有十来个ฐ石窟了。”
结束时他仍如往常一样淡定地离开，我正嘘了一口气，门又被推开了。
“艾晴，明日带你游龟兹去。”
回二十一世纪的五个ฐ月里我忙得不得了。检查身体，写报告，还跟着老板去新า疆库车呆了一个ฐ月。昔日的龟兹国都城——延城遗址在现在的库车新า城和老城之ใ间，当地人称皮朗古城。我跟一群考古学家一起测定古龟兹国的城墙遗址，王宫遗址，奇特寺，大会场遗址，在博物馆跟语言学家一起解读吐火罗文。当我在这些遗址上转悠，看着现在建在上面的民宅农田，除了一千多年前的地基还能测出来，其它的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心情真的很难形容。对我而言，就在几个ฐ月前看到的一切，转眼已是165๓0่年的沧桑。就在几个月前鲜活的人，瞬间便成了纸上的几个字。站在如今只是一堵不起眼的小山包上，耳边仍不时会响起那ว个温润的声音。
“这只是传闻。我母亲本来就从父亲学过梵文。”
“你母亲本来不会讲梵语，是不是在怀着你时突然会讲了？”
我吞进一口沙后结束骂骂咧咧，太阳迅速落下，没一会沙漠里就冷得厉害。我的防辐s衣还能挡挡风寒，可是我又渴又饿。缩着身子哆哆嗦嗦地爬上最近的一座沙丘登高远望，黑暗中居然看到เ远处有荧荧火光。从来没见过比这更温暖的灯火了……
我跳起来，指着天骂专家组：不让我带水和食物，就让我带堆死沉的钱。可我现在的状况钱顶什么用？早ຉ知道那个破表会坏，就算要受辐s，我也要坚持带水和吃的。我被推进那ว个破机器里三次了，难道就没受过辐s么？与其让我这样渴死饿死，我宁愿被辐s过的面包噎死。
“滚！”凶狠暴戾的声音，透着y冷，“再让我看见你，就是死路一条！”
我半撑起身，看到เ那个ฐ男人捂住肚子，满脸恐惧，一瘸一拐地逃了。一张怒shubaojie气冲冲的方阔大脸探到我面前，蹲下，一把将我抱起。
“放我下来！”我无力地喊，转头看四周会不会有人看到他的举ะ动。
蒙逊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别动，带你回府处理伤口。”
看我还是挣扎，他低头冷笑一声：“还是，你想让法师看到你的狼狈模样？”
我立时不动，不敢对视他恶狠的鹰眼，只是仍然坚持：“那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他看着怀中ณ的我，叹息着摇头：“是谁说汉人女子温柔可人？”
将我放下，确定我自己้能走，又感慨一声：“你那么เ瘦弱，却比匈奴女人还要倔强。”
我无暇回答他，最重要的是粮保住了。抚着额头打算去拎地上的粮袋，他大步跨前，只一手便将粮抓起。我要去扶起仍趴在地上的慕容超，他又大步走来一手抱起慕容超。对着我努嘴：“走吧……”
到了蒙逊府里，他让下人打了热水，又找出金创น药来。我偏头躲开他欲给我抹药膏的手，对着他郑重地道谢：“谢谢小将军救命之恩。”
他收回手，有些悻悻然。依旧fqxs绷着脸，将药膏推到我面前。我接过，把慕容超叫过来，为他清洗伤口，再抹上药膏。
“对了，小将军如何会出现？”我一边给慕容超处理伤口，一边问。
“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叫我一声蒙逊？”他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我一愣：“这很重要么？”
“不重要，随便你吧。”他闷哼一声，偏一偏头，“你一个弱女子，背着这么多粮，不被人生吞活剥了才怪。”
我沉默zhaishuyuan。不是没考虑过安全问题，可我不敢让罗什知道这粮是怎么来的。今天是第二天给蒙逊上课，我趁着罗什带领ๆ弟子出门乞食后偷偷溜到蒙逊家中ณ。只敢讲解一个小时，因为我要在罗什回来之ใ前到เ家。至于以后怎么เ办，我现在能想到เ的托词只有卖玉所得的钱。心乱如麻，我总不能一直瞒下去，而且，的确如蒙逊所说，这些粮，足以让人疯狂到不惜杀人争夺。
看我一直不吭声，蒙逊鼻子里哼气：“那药膏你带走，这些天记得涂ิ。今日我送你回去吧。”
猛一抬头，看到他眼里的y霾渐逝，转为莫名的关怀。这种柔柔的眼神，以前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心剧ຕ烈一跳，赶紧低头清洗自己。
金创药的确有用，但是……“谢谢小将军赠药，只是不必麻烦相送。”
“超儿，去叫你严叔叔来。”我蹲下身跟慕容超说，“记得别让法师知道。”
慕容超点头，一溜烟跑了。我对着铜镜仔细查看自己的伤。还好，只是头发被抓，现在头皮已๐经不疼。额头上有些肿，自己将清淤的药膏涂ิ上。暗自庆幸，没有伤留下。
清理完毕，我对着蒙逊再次一拜：“小将军相救之恩，妾身无以回报。在妾身家人来接之前，妾身可为ฦ小将军再讲下一章——‘如何通过自己的军队和能力得到国家’。”
他鼻子里冷冷地哼气，面无表情地直视我：“这倒是公平。救你一次即可换来奇书一章。”
我偏头，稳一稳气息，竭力忘记额头的痛和肚子里因为ฦ饥饿发出的咕咕声。“这位奇人在本章中的观点便是：最不依赖运气之人最能保持地位。他……”
“为何不让法师知道？”
我一愣，他打断我，就是为ฦ了问这个？我苦笑一下。罗什品性高洁，怎么可能ม让我用这种方式得来粮食？
“法师也是个ฐ男人，要是知道你天天在一个性好女色的人家中……”蒙逊在我身边打转，眼睛放肆地盯着我的胸，凑到เ我耳边放低声音，暧昧地说，“他会怎么想那每天的两ä斗粮呢？”
猛地抬头怒shubຘaojie视，看到他玩味的笑，心中来气，有些发狠地说：“小将军，这部ຖ奇书比描黑你我关系更重要吧？”
他昂头大笑：“好镇定的女子，这样说都不惊慌。”
收起笑，正色道：“没错。我蒙逊自然知道什么更重要。今日你无须再讲课，再讲下去你只怕要饿晕了。”
我乐得不讲了，坐下将体力消耗减到最低。我们就这样对坐，他凝视我许久，也不说话，只是拿鹰眼在我身上不停转。
我干脆闭上眼，省得看见他心烦。听得对面传来闷闷的笑。不一会儿，他走了出去，再进来时对我说：“你吃点东西再走吧。”
他的语调轻缓，甚至含丝柔情，却令我更加胆战心惊。门房禀报呼延平到了，刚ธ好是下人送上一盆羊r之时。我用尽全力抵抗这世上最美的香味，站起身向蒙逊告辞。不顾ุ他脸上瞬间骤转的y气，掉头便走。
拒绝吃那盘羊r不是因为我气节高。而是——我不敢。只要保持清醒，我还有麻醉枪可保护自己。一旦我吃了任何东西，如有蒙药，那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言犹在耳，他怕是已经在动这种心思。这个ฐ人，实在太让人害怕……
在呼延平护送下回到家。一路上已经跟呼延平说好，每日他来蒙逊家接我，并要他帮我瞒着罗什。回到家不久ื，罗什也带着几个ฐ弟子回来了，居然也有粮。让我吃惊的不是粮，而是他手上有道割破的口子。血凝固在上面，已๐变暗色。
急忙拿出在蒙逊处得的金创药，为他清理干净伤口，再仔细涂药。看伤口模样，似被利器所划。问他，只说是不小心割到。没说几句就开始问我额头上的伤，我也学他，含糊几句说是不小心撞到了。马上转移话题问他怎么得来的粮。
他满面欣喜地告诉我，这是中书监张资所赠。张资文翰温雅，从不顶撞吕光，所以一直很得吕光宠信。因为身体不好，这次吕光没有带上他去战场。他一直病痛缠身，罗什为他念经消เ灾，张资一高兴，便送了罗什五斗粮。
我开心地将粮食交给呼延平，让他今天多煮半斗ç粮，其余的锁入库房。偷偷告诉罗什，其实张资的病无法断ษ根，过不了几年便会死。
“吕光在张资病逝前设法营救。一个叫罗叉的外国道人自称能治好张资，吕光给了他许多珠宝。你知道罗叉骗人，便在张资和吕光面前用五色丝结绳，燃烧成灰投进水中。灰末浮出水面，又聚合成丝绳。这便预示了张资的病不能ม痊愈。果然他仅过几天便病故了。”
他疑ທ惑地在我耳边问：“这烧丝成灰又聚成形，如何能做到？”
“我不知道。”厨房飘来小米的清香，今天的饭可以比昨天稍稍丰ถ盛些了。咽咽口水，冲他一笑，“你比我聪明太多。还有好几年时间呢，你可以慢慢想。”
“艾晴，你的粮又是从何而来？”
他果真问了。我心一虚，含糊地说：“是卖玉所得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