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唱旦角的，还是红翻天的，总不会模样差劲的，但离近了后，花清迟才注意，程蝶衣不只单单是好看了。他真有一种独自的魅惑，五官深处，好像抹着一层淡淡忧伤，很是惹怜。怪不得他家六弟如此入迷。
程蝶衣长得好看，他早就知道了。
花清远寸步不离程蝶衣左右，而梁老爹寸步不离他左右。
其实最主要的是他根本没有机会。
他四嫂是知道他的好意的，虽坐床边百般忧心他四哥为何还不醒来，但对他却是千恩万谢的，直说晚了一步，怕是就要冲出去了。
他四哥花清迈正窝床里昏着，那一棒子是他叫从后面招呼的，不为别的，他真不想他四嫂才成婚不足三个月，就为他四哥这不靠谱的男守寡，——都说坑爹不坑妹，他们花家不做这缺德事。
要不是日本人来了，程蝶衣就是在戏台上，唱到牙掉光，他也愿意的。犯不着与这大形势逆天走的。他们只是想平平静静地恩爱百年的，又不是想做留名青史的梨园领袖。
花清远要是知道那老板有这种想法，肯定能用一盆冷水浇过去，叫他清醒清醒，别勿自测猜别人的心理的。
一天三个核桃、一碗牛奶、一个鸡蛋，这是花清远固定要给他弄的。说什么核桃养颜补脑还乌发，保证他七十以后，上戏妆都不费油料。至于牛奶和鸡蛋，不用花清远说，他也知道，那是调补的。
程蝶衣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很熟练地接了过去，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他这不是感谢你吗？请你去他府里吃酒，谁叫你见人多，跑到人家后门处的小店里来了。”
花清远给程蝶衣倒了杯茶，“这满北平的人都可以笑我，就是他不能，”花清远挑起嘴角一丝讥屑的笑，“他该感谢我才对。”没有自己的算计，哪有他袁四爷今日这如火如荼的烟馆一条街红楼之凡人贾环。
花清远摇头，“四爷的似乎用得不妥，这要是放在别人家，就得是似乎ๆ了，放到四爷这里，这雪就是唐朝的那场南宋锦衣卫。”
袁四爷站到花清远的身后，听着花清远吟完后，拍手道：“这首古诗起于唐朝，据说那天傍晚，也是一场大雪，这雪漫漫扬扬的，似乎已经飘到今天了。”
菊仙觉得吧，花清远家里来人了，这么横冲直撞地与程蝶衣见面，也没有什么好处。告诉段小楼，是提醒段小楼下了戏后，带着程蝶衣去别ี处逛逛，晚些回来。别ี与这位花家大小姐撞上，免得尴尬。
菊仙见这阵势，心里顿时明白了。她忙叫过来其中ณ一个小厮，贴着耳朵吩咐他，让他把家里来了贵客的事告诉给段小楼ä，却不要告诉给程蝶衣。
“还没到吗？”柳云芳不耐地抬眼，望了望前面。
这一次，她要温缓的，争取拿下程蝶衣，只要程蝶衣那边服软，主动退出，她儿子这里，也就迎刃而解了。
“没，没进去吗？”程蝶衣失望地跌坐回椅子上，完全是下意识的，魂魄丢了大半儿。
就这点消เ息，那还是萝卜低声下气又塞了大把银钱，才从门房的口中买出来的呢，更近一层的消息，却是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了。
如今不同，他要忠于花清远的，他的所有都是花清远的，哪怕一分半点儿，也不能被别人占去。
自从和花清远在一起后，程蝶衣半分便宜也不想让别人占到，这和他以前的心态绝然不同，那ว时被谁欺侮了一下，他是认命的，哪个戏子没被轻侮过，只要不是特别过份的，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哎，叫到最后，程蝶衣都产生幻觉了，他觉得不是小笙管他叫爹，而是他一声声地叫着小笙做爹了。
他自己这二十年都没有叫过这么多的‘爹爹’，——谁叫他自己้本身也是个没有爹的啊。
“赵姑娘？”程蝶衣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花清远说过，他第一个相亲的对象姓赵来的。
“和赵姑娘一样办呗，”这有什么难的，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就看放哪条路了。
柳云芳再一次满意地点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我过几天选个好日子，着人去下聘礼。”
花清远把玩着手中因长期许久ื磨擦磨出自然光辉的珠子，若无其事地点头，“还好了，娘，你满意就好，儿子始终觉得，婚姻大事，娘为儿子做主就好。”
程蝶衣在听到花清远在时，萝卜后面说的是什么，他都仿佛没有听到了，大步地往房里奔去。
萝卜见是程蝶衣，忙快嘴快舌地说道：“爷，你怎么才回来，六少爷做好的饭菜都热了一次了，要不是车子早早去主家那里等你，六少爷就要亲自过去接你了。”
“娘，你什么意思？”他向来只扫自家门前雪的，他和秦若然生的两个哥哥也不亲，他没必要帮着操心的。
那是纸里包不住的火，早晚会烧出来，花清远早料到会有这一出的，只不过没想到เ，这倒霉事竟让他来收拾乱ກ摊子恶修成圣。
袁四爷并不在意，他本也没想请段小楼，谁请客愿意看到一张冤家脸。
戏散场后，坐在二楼雅座的袁四爷着力邀请程蝶衣和花清远过他府上小聚。原本也是叫了段小楼的，段小楼却没有应声，只说今晚还有要事，便又一次闪了袁四爷的面子破雲。气得一旁的菊仙直跺脚，什么要事，不就是找那ว几个讨债鬼耍蛐蛐吗？
等程蝶衣反应过来时，花清远已经不在这个屋子里了，他也顾不得脚上没有穿鞋，慌张地跑了出去，正撞上端着铜盆要进来的萝卜，两厢里撞到一起，铜盆的水洒了满地及两人一身。
花清远暗叹道，他的蝶衣学坏了，学会用家庭暴力了。
花清远抬了几下筷子，没吃几口，程蝶衣的胃口倒是极好的，连着喝了两碗粥。
晚饭真是稀粥小菜，很是平常，并没有因为多了那老板这位‘客人’而添加什么เ菜式。
他在戏台下面也是有人陪的，想到这处，他的心瞬间回暖，“好，那你……你这几天呢？”
好吧，既然和自己一起发誓唱一辈子戏的人，已๐经不恋着这戏台，他也没有必要时时守在那里的。
“怎么回事？”他腾的从椅子上跳起，大步地迈出了隔间，直奔着前台就去了，正好撞上来后台找他的小棒子。
花清远的思想才放松下来，一阵吵嚷喧哗之声就从前台传到后台，花清远把一切吵杂之声都驱散到了听觉之外，惟独程蝶衣的那声惊呼，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那是自然，你这几天哪里也不要去了，”程蝶衣很娴ຒ熟ງ地接上话，“就住在我这里吧。”说完，他的耳根像是起了连带反应一般，马上发起烧来。
花清远却是半点不在意的，只说：“顶着这张脸，怕是没法子出门了，袁四爷那里要改天再登门讨扰了。”
“没事，你不用担心，”花清远一把把程蝶衣抱起，抱到了床上，用被子围在他的身上，看着他惊惶的眼神，还有欲语还休的难言，花清远的心微微地痛了一下，还是吓到他了，这本是不该的，“我和我娘说点事儿，一会儿过来看你，该是用早ຉ饭的时候了，你想吃什么，吩咐下人去做。”
“我，我怎么能……”程蝶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与柳云芳经历众多次抓捕狐狸精的不同，他还是第一次被谁当场捉女干在床的，何况他们……他们算不得有女干的，必竟还……还没有做呢。
自己母亲、花家的一大家子，那ว时候能留แ在北平的怕是没有几个ฐ了，而自己，如果蝶衣选择留下来，自己不会拦着的。自己的本意就是让他快乐，若是他被迫离开了这里，没有喜欢他的戏迷，没有他喜欢的舞台，他不快乐，自己又是何苦的呢？一切都随他的意吧。
“蝶衣想太多了，那些是我的事，我不会让这些事烦着你的，你的本份就是让我惦记就好，”花清远拢起眉头，自己母亲那里自己้确实需要注意些了，但好在时事迫人，用不了多久，这北平的天就变了。
袁四爷不说话，似乎ๆ很欣赏段小楼当众出丑，他之前看戏时便觉出，台上这霸王和虞姬远不如他第一次看时默契了，似是出了差头，有了眼前这出戏……他自是悟出，这不熨贴的地方果有蹊跷。
程蝶衣说他什么，花清远都不会生气的，好性子的哄道：“我自是不懂的，以后还要多向蝶衣讨教，这戏里是有大学问的。”程蝶衣心里舒服了不少。
“我的车不小心撞了他，”当晚发生的事，他不说出去，程蝶衣和段小楼更不会说出去，就算有别人漏了嘴，他和程蝶衣两ä个人之间的事，断不会有第三个人说得明白的。
花清远姿ู态放得如此低，柳云芳反而不好太紧地追着了，就转而问：“那晚发生什么เ事，你怎么เ把程老板抱回来了？”一想到自己้儿子抱着另外一个男人，柳云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然，刚送段老板走了，”花清远还是轻风细语的微笑，来去不变，“你觉得好些了吗？药吃了吗？”程蝶衣去偷听墙角的事，他是不会提的。
比之前他从这屋子里出去时，程蝶衣的目光神情都变了许多。
听到程蝶衣要水喝，花清远连忙站起，拿了事先温在暖瓶里的水，走到床边，一条手臂摊起程蝶衣的身子，让他的头倚在自己的左肋处，把水碗凑到他的嘴边，小心地喂他喝着。
上午九点多时，程蝶衣呢喃着口渴，花清远正坐在躺椅里养神，像这样一宿不睡的事，在这一世倒是很少发生了，但在前一世，应该说是不发生的时候很少，他睡觉都是握着枪，高度紧张的。
妹妹之ใ前发生的那件事，做为ฦ兄长，他怎么可能ม不知道，事后送去的谢礼，还是他同妹妹一起挑选的极御道天。
田中ณ浊三郎不觉得对一个中ณ国，可有什么เ过份殷勤的，哪怕那个中国是他妹妹的救命恩。礼到เ了，节操也就到了。
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没想到妹妹竟还惦记着，他又细细瞧了一眼妹妹，那两ä颊泛起的春光，和室明亮的光线里，异常的明媚，但凡情窦初开过的，都能看出些来吧。
田中浊三郎心有不悦，感激之情是感激之情，但与其他情愫实是关联不上。时值两国交战，若被有心之ใ钻了空子，结局就不好收拾了。
他立刻从这小事，联想到两国目前的战势之ใ中。顺带着，他把目光从妹妹身上挪到地板上摊着的那副画上，看完后，他立刻๑开怀地大笑出来。
静子见着自己哥哥古怪，连忙问自己哥哥笑什么。
田中浊三郎慢慢收拢笑声，表情愈发严肃起来，他说：“静子以后不要再去找花先生了。”
“为ฦ何？”静子一听她哥哥阻止她，一双极好看的杏眼，瞪得圆了，争辩道：“花先生是好，还是的救命恩。”
田中浊三郎微微摇头，“心里，他怕不只是个好那么เ简单吧。”
静子见心事被自己้哥哥瞧了出来，桃腮泛红，微微低下头去，却还小声地说：“那又如何，很喜欢花先生，他……他很好！”
那一日，她独自一甩开保镖闯去后山，只是为了几株野草罢了。她是学植物学的，别眼中微不足道的一草一叶，她眼里，都是无尽的欣喜，看着看着就会入迷的。
她万没想到会遭遇那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