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这才反应过来,一年多前确实是自己被派去顾远公司的时候,只是当时顾远还是个英俊冷淡、说话锋利、毫不留情的老板,而自己能ม平平安安当个助理就万幸了,每天竭尽全力想的都是如何让老板不对自己生气,不想炒掉自己。
顾远倒了两ä杯红酒,跟方谨碰了碰杯,说:“今天我认识你满5๓0่0天了。”
这时餐厅里人已经不多了,方谨坐在角落不起眼的桌子边,一边喝汤一边用平板刷工作邮件。他是如此专注,以至于顾远径直走到面前才反应过来,抬头就猝不及防撞上了顾远深邃的眼神。
顾远点点头,转身走向电梯,直接从大厦顶层办公室下到เ了负一层的员工餐厅。
顾远回过神来,“我没听清楚你们要去干什么——你们自己去吧,小心安全。”
“哎?”顾洋倒有点意外:“大哥不是以前出事后就再不飙了吗?怎么เ,今儿想找找刺激?”
“方谨告诉我你怕我跑了,天天在家烧香拜菩萨。”小姑娘乐得哈哈的:“我说,顾大哥讲这几天的开销他全包,那ว我买衣服的钱能ม报销吗?方แ谨说趁着你的感激之情还新鲜热乎ๆ着,叫我赶紧去香奈尔店随便拿十个ฐ八个包,免得手术做完你就反口不认账了。”
顾远笑起来问:“说什么呢?”
顾ุ远的第一反应是,谁他妈这么跟你说的?!
“我已经要死了……顾远……”方谨喘息着哽咽道,声音让人听了心里揪起来一样难过:“我这辈子就没做成过什么事情,以前一直不敢反抗,只敢偷偷逃避,但逃都逃不走,总被人轻轻松松地就抓回来。后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站起来做人,紧ู接着就查出白血病了……我这一生真的什么价值都没有,就是分文不值的一辈子……”
“等等顾ุ先生,血象分析是仪器操作电脑打印报告,绝对不会出错的。请您冷静点……”
院长起身要劝,顾远却重重抓起血检单,一把扔到他怀里,厉声道:“这个单子我不认,你拿走!”
顾远停下筷子,似乎ๆ也有些触动:“舅舅你的意思是?”
“至于其他人,方谨也好顾ุ洋也好,那些外姓人各有各的算盘,他们的话如何能ม相信?当年方谨为了地位金钱,分分钟็就把你给卖了,你都忘记了吗?”
就像被人泄愤踢打的小动物,剧痛中会害怕会挣扎,会哀哀地叫着跑远。但等到主人发泄完平静后,它又会小心翼翼的,充满了信赖的蹭回来。
在顾远怀里方谨总是很快就能陷入昏睡,他毫无设防地闭着眼睛,双唇微微张开,睡着的侧脸安详平静;顾远自己都不知道他怎能这么麻木,这么温驯,仿佛深夜里那ว些暴戾的蹂躏和伤害、痛苦的呻吟和泪水都全没发生过,只要自己一旦发泄满足,他就能ม带着满身伤痕,再次顺从地倚靠过来。
那ว个ฐ阿旺点了点头,沙哑道:“有的。”
只见大门又推开了,三个保镖打扮的男ç子依次走进大厅排开,先是向柯荣鞠躬叫了声老板,又向左上首那位柯叔公欠身行礼。明显这几个人是经常出现在柯荣身边的心腹手下,柯叔公对他们也不陌生,见状便一皱眉头,点了点为首那ว人:“——阿旺,你老板说他在游轮上被顾ุ大少枪击受伤,多亏得你们几个把他救了回来,是不是有这回事?”
方谨走上前,站定在他面前。
顾名宗笑起来,招招手道:“过来。”
“……”
石头真的很亮,甚至有种刺痛双目,让人不禁流泪的感觉。
方แ谨终于弯下腰,把白菊花束轻轻放在路边的树下。
十多年过去,这栋居民楼ä渐渐老旧,周围建起了更多、更高也更新潮的楼房,让它看上去就格外的低矮和狭小了。以前人人路过都要注意的存在,现在却隐没在越来越繁忙和拥挤的都市里,渐渐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
顾远揉揉他鼻翼,见确实没有出血,就把随手把冰块丢â嘴里嘎吱嘎ะ吱地嚼吃了,问:“你怎么了?”
方谨已๐经坐起身,倚在沙发扶手的角落里,目光怔怔地追随着顾ุ远。那神情其实有些呆滞,顾远也不知道怎么เ了,就拿冰块给他揉鼻梁,他也并不反抗,冷了就轻轻侧头躲一下。
“……他们应该会要求正装ณ。”
“这家餐厅是会员制,每天只接待八桌客人,本来今天的预定已๐经排满了,我费了点关系才插进来。”顾远说着走上台阶,回头一看方谨脸上的表情却有点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
顾远也不再逗他,最终只低头吻了吻他湿润的鬓发。
顾远紧ู抱着方谨湿淋淋的身体,在两人交错的喘息声中用力摩挲他潮红的脸,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方谨却攀着他精壮的肩膀,额头抵着他肩窝,高潮后仅剩ທ的神智实在支撑不住意识,就这么เ一下睡了过去。
“……”
顾名宗似乎ๆ笑了起来:“是吗?”
——顾名宗的笑容。
方谨终于意识到เ当时自己感觉到的不安源自于哪里。
顾远回头一看,只见方谨坐在浴室地板上,全身上下如同被水泼了个透,散了好几个ฐ纽扣的衬衣湿漉漉裹在身上,柔黑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剧痛吞没了小姚所有感官,他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要碎了,有那ว么几秒间甚至完全失去了知觉。不远处顾远尤嫌不足,一边捋袖子一边就往这边走,方谨猝然阻止:“等等!——他被人灌药了!”
这个姿势比刚才舒服多了,他正要进入到更深层睡眠的当口,突然手机屏幕一亮,紧接着巨เ震。
那ว叹息似乎响在耳边,又仿佛很远很远,朦胧中ณ方谨蹭了蹭脑袋,感觉自己手臂被轻轻平放到เ桌面上,额角也随之枕在了上面。
方谨心说你刚才明明听得很认真,为什么เ要在我面前逞强……但表面还是顺从的点点头说:“当然不了。”
“我知道,他不说我也会去查。你真以为我现在做事还要靠他指点?”
他看上去还很年轻,全身装束一色清黑,衬得脸色愈发雪白。烟雾袅袅中ณ他侧脸朦胧而沉静,因为面色透明,下颔和侧颈上淡青色的血管便透出来,明显到เ甚至有点惊心动魄的地步。
灵位前的青色软垫上跪着一个年轻人,正举ะ起一炷香,深深伏地。
方谨沉默以对。
“该不会想吊着我吧,嗯?”
顾远说完这句话,心脏似乎ๆ也跳得快了些,直直看着方แ谨脑后的头发。
他自己都觉得很荒谬,正常男人要发现自己้被当个ฐ备胎似的吊着,哪怕只是猜测,肯定都火冒三丈了。
而他现在的感觉却在恼火中,混杂着难以形容的苦涩和期待,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紧张。
方谨动了动,有刹那ว间顾ุ远以为他要说什么เ,但紧接着只见他往大床中ณ缩了缩,还是一声不吭。
就这么足足僵持了好几分钟,房间里安静得半点声音都没有。
顾ุ远终于意识到方谨是不可能开口的了。一股更狼狈的羞恼顺着脊椎爬上脑髓,他从床上霍然起身,冷冷道:“随便你吧,反正你怎么想也不重要,乖๔乖听话好过点才是真的。”
——这话也没错,以方แ谨现在跌到谷底的状态,别说还带着个危机四伏的顾家了,一旦顾远认真起来他根本不是对手。
方谨犹如死人般动也不动,顾远大步走出卧室,片刻后又回来了,站在床边冷冷道:“喝了。”
方谨终于微微抬起头,只见面前竟然是一杯水果汁。
他迟疑ທ了下,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看顾远确实没有再来抢夺戒指的意思了,便慢慢坐起来接过果汁,顺ิ从地喝了起来。
那ว果汁微微有点温,玻璃杯也是热的,上面还沾着水迹。如果用微波炉热果汁的话会破坏维生素,那么眼前这杯应该是榨汁后把杯子放在热水里,才带上的温度。
方แ谨不知道为什么เ顾远突然好好盯着自己้喝果汁,也没想到他这么细致,喝完后都有点发愣。顾远把空杯子从他手中拿了回去,淡淡道:“我跟佣人说了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喝,你记着别ี忘了。”
他也不解释方แ谨牙龈出血的事情,转身就往外走。
如果让不明就里的外人看了,这应该是非常让人称羡的画面。年貌般配的情侣在晨光中相拥醒来,爱抚,打闹,专注的凝视,温暖贴心的饮料é……随便截下一幕,都是如花美眷最生动的写照。
然而在美好的表象之下,没人知道一个残破的生命苟延残喘,另一个却年华正好,前途无限。
顾远打开门准备出去,突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微的:
“对不起……”
顾远脚步顿住,却没回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