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邃望着他，很久才把这句话消化进去，转头看向满走廊的人，片刻๑，竟一下子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笑得眼眶都红了，“所以……你们都知道……”
那人没有再说下去。
黎邃一听，心里就是一沉。
“我看不清，车没法开回去。”
天大亮的时候，陆商终于才又睡过去，脸色惨白得不像话。他极少有这么缺乏安全感的时候，黎邃说什么เ也不会在这时候离开，打电话交代了袁叔一些公事后，直接把手机关了机，留在病房里安心陪他。
宿醉加药物作用，陆商头疼得不堪忍受，脑袋靠在黎邃胳膊上，痛苦得直喘息。黎邃心疼得不行，恨不得能替他分担，一边低头亲他，一边给他小心地按摩缓解。
“我打过电话了，师傅说是零件坏了，他正赶去市场买零件，这要修好再怎么也得下午了。”
“小唐，你看看修空调的师傅来了没有？”办公室外有人问。
陆商不说话了，黎邃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瞬间心软下来，觉得好像是家里两ä个人联合起来欺负他似的，上前把他的手握进手心里，柔声道：“好了，累了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这一年来，黎邃管他管得严，一日三餐得按时吃，夜里最晚十一点入睡，每天保证八小时睡眠。他在家的时候还好说，不在家就只能远程提醒，或者让露姨帮忙劝一劝。陆商大体上很听他的话，这一年下来身体也的确一直没犯过大病，但作息和工作只能择一的时候，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黎邃气闷，却也拿他没办法。
“真是警觉，这么เ快就被你发现了。”
这片区域没有路灯，车灯一熄，整条路都陷入了黑暗，黎邃刚把东西拿到手，就听不远处的树林里传出一阵不屑的笑声。
等黎邃终于见到那张熟ງ悉的电网，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不远处有人惊叫了一声，紧接着，对讲机声、脚步声、说话声……黎邃感觉自己已经听不见了，所有的感官好像都罢工了似的，眼里只剩下从直升机上大步走下来的那个人。
司马靖荣的状态不太好，温度时高时低，偶尔还会发出几句呓语，黎邃认得几种草药，嚼碎了敷在他额头上，用野薄荷擦抹他的身体物理降温，好歹情况没有恶化，只是人也一直没醒。
司马靖荣这次倒没回呛，脸上甚至露出了点类似于内疚的神情，这倒奇了，黎邃和王维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意外，看来这两兄弟的关系也不是他们想得那么เ糟糕嘛。
司马焰没接他的衣服，冷笑道：“我没被砸死你挺失望的吧？”
规划提案发出去，第二天一早刘ถ星铭就激动地打来了电å话，先是一番溢美之词，后又委婉地催了个款，陆商让他不用担心钱的事情，尽管着手去办。
他突然有点能理解梁子瑞的危机感了。
夜里的风也是热热的，吹在脸上像有人在轻轻挠痒痒。黎邃在海ร水里泡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陆商发短信。
天黑了，海边几乎已๐经没了人，只有一个老太太背着蛇皮袋在沙滩上捡塑料瓶子。黎邃第一次见到大海，一贯老成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点孩子气，脱了鞋子在沙滩上踩来踩去。
黎邃从被子里摸到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还有些话想说，想坦白，此情此景，也许该是个ฐ好时机，可那些话在脑แ子里转了个弯，就像舞会上卡了壳的留声机，讷讷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累了，睡吧。”陆商抬手关了灯。
先例一开，立刻๑就有人上赶着来敬酒了，黎邃这才知道，他们不是不爱推杯换盏，只是没人给他们灌而已。
“小崽子，不错，有胆识。”左超哈哈大笑，满了一杯与他碰了碰，相饮而尽。
一辆越野车匀速行驶在市内公路上。
☆、第一章
“您说。”
“我要你作为人证，去指认刘兴田。”
“这……”
“答应不答应，你自己决定吧，我可以向你承诺的是，只要你出面指认他，我保证他牢底坐穿，再也没机会害你。”
方淼闻言，几乎没什么เ思考就点了头，“好，我出面。”
当天晚上，徐蔚蓝就带着所有搜集的证据，和方淼一起去了警局。黎邃等着焦急，一直在门外走来走去，等他们出来了，忙上去问：“怎么样？”
徐蔚蓝：“已经托人开始办了，预计三天内批准逮捕。”
“还要三天？”黎邃崩溃了，“我等不了三天了。”
徐蔚蓝支开方淼，把黎邃拉上车，安抚道：“我知道你着急，我也着急，但这个ฐ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差错，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你再忍忍。”
“怎么忍？”黎邃摁住眉心，“陆商在生死边缘挣扎，我却连陪在他身边都做不到。”
徐蔚蓝轻叹了一声，“他能熬过手术，也一定能熬过危险期，东彦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你是新官上任，没有第二天就落跑的道理，股东们好不容易站在我们这边，你可别功亏一篑，而且刘兴田一定在想办法回击我们，他一天不进去，你就一天不能松懈。”
黎邃把头深深地埋进胳膊里。
徐蔚蓝不放心，一路把黎邃送回了家。这些天，黎邃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回陆家，总觉得陆商不在这里，好像少了什么似的，家也不像家了。虽然陆商在遗嘱里把这栋房子给了他，黎邃能ม猜到陆商的想法，他认为这是他们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地方แ，即使他不在了，他也想给黎邃留一个归属之ใ地，可只有黎邃自己知道，他的归属从来就不是这栋房子，而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啊。
几天没来，院子里被压坏的草坪已经修整如初，路上的雪也清扫得干干净净，陆商不在，袁叔的工作倒是从未落下。
黎邃走进屋子，客厅只开了两盏昏黄的壁灯，壁炉依然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角落里的小乌ไ龟挠了两ä天缸没人理，索性把自己缩进了龟壳里冬眠起来。
一切都安静得令人发指，黎邃缓缓在门槛上坐下，看院子里雪落了一层又一层。
忘了是哪一年冬天，他和陆商闹了点小矛盾，他坐在屋外削着一根竹架，陆商从外地回来，看见他坐在门口，明明心里生着闷气，却又舍不得他受冻，把他牵进屋。
有些记忆回想起来，恍如昨日一般，仿佛他一伸手，还能ม抓住那只略๓显冰凉的手。
时光如梭，转眼就是这么多年，陆商曾满怀愧疚地对他说，如果没有幼年的遇见，或许他能过上一个正常的童年，拥有一段更好的人生，可黎邃想，不会再有更好的了，他已经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上天是公平的，你吃过的所有苦，终有一天会以别样的方式回报给你，让你知道，这一切不是枉然。而在他的苦难尽头，转身之ใ间，站在那里的，就是那个对他露着淡淡微笑，温文尔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