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兵败了两阵，杜暹料定他们暂时不能发动有力进攻，这才下令五军阵营移动，向北开进。又令明光军骑兵居于东西两侧护住侧翼，果然契丹人见晋军阵营移动再次发动了轮进攻，但此时的攻击力弱了许多，单单明光军骑兵就将其打退了。
结果顿猛冲猛打，契丹两翼包抄的战术因为抵挡不住变成了被中央突破，瞬息之间就大败。杨猛率部追击掩杀，只杀得遍地都是尸首，到了中ณ午才被部将多番劝说停了下来返回。
“呵呵”薛崇训指着鱼立本笑了声，鱼立本时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鱼立本这才说道：“依奴婢自己้看来，杜学士上书提出方略自是成竹在胸，已想好了具体该怎么办；程相公则多次言营州难取，心里并没有谱。”
第二十九章后宫
他吃罢晚饭便走寝宫周围四处走动，面想这些事儿。琢磨来琢磨去，人总是生存在张张网中ณ；争来争去，能安慰付出的东西唯有物欲肉欲虚荣，人生真正的东西和成就无关，也很难得，只不过在刺激的纸醉金迷下显得很单薄罢了。
升吏部尚书的萧至忠随即提议道：“照此奏章的内容，幽州兵未有异象，又正值契丹威胁之时，朝廷暂时不该妄动此地，就算只调换主将在此时也是兵家大忌，以免给蛮夷可趁之机。臣以为应下旨安抚都督赵瞿，让他用心防务，再令长史王贤之征民夫协助工事后勤；同时等李宓巡查完毕，弄清幽州ะ治理契丹动向等所有事情之后，再行决策。若是幽州官吏施政不当造成边患，问罪或换人，再决定不迟。”
兵部尚书兼政事堂成员程千里先出来解释：“幽州都督府的健兵名册确是在前段时间造了新册，数目降低过半，李宓出京时尚未有新册，故而有此误差。”
“对了，今日拜访杜兄，是有另件事。”张孝贞转口说道，“家兄张孝嵩仍在安西带兵，部下只四千余将士，情况不容乐观。我替他想了个ฐ法，但不便自己上书，再说今上眼里又没我这个人，上书也不定受重视。所以想请杜兄帮个ฐ忙，把事儿往今上面前说声。”
张孝贞几次为杜暹出谋，事后都证明此人确有不同寻常的见识，多以杜暹这回也额外重视他的见解。
只见客厅门口的那ว个男子身绸缎袍子，领ๆ子上还围着副成色上好的毛领，身材高大面相俊朗，大约三十多近四十的样子，但肤发保养得很好显然是家底殷实不用吃苦的人。
不料客厅门口正好走出个ฐ人来，脸很勉强的笑容道：“怎么，苏兄要下逐客令喔？”
“不必了，赶紧进去不要让人久等。”官吏道。亓特勒是突厥人却封了唐朝的官，主人早已变了，现在和唐军将士才算自己人，加上薛崇训曾经对他的功劳赞誉较高，大家平日也从不难为ฦ他。
亓特勒取下挂在腰间的弯刀，搁在帐门的刀架上，指着带子上的火石小刀等物道：“饰物要取下来么？”
突厥败兵俘虏全被双手反绑在条条长绳子上，排排地站在寒风之ใ中，人数非常多。看管他们的唐军将士常常鞭打脚踢可没什么优待俘虏的政策。战前唐军上层为了激发将士们的战心，总是在宣传突厥人在边境犯下的罪孽，将其妖孽化为无恶不作的野兽，于是这帮被生擒的突厥人吃点苦头完全在情理之中，也很少有人同情他们的遭遇。
第百零四章重逢
而此时的黑沙城弥漫在硝烟之中，那些排着队准备“灭火”的人，近的已随城门灰飞烟灭尸骨无存，稍远的也变成了残肢断臂，简直是受令排着队在那里送死。
黑烟腾起之时，杜暹会心笑，已胸有成竹。
同时受朝廷调遣的各汗国羁州ะ的骑兵也陆续出发，消息不断报到薛崇训的中军，以便中心及时掌握己方兵力所在的地点。薛崇训及幕僚汇拢信息后发现，其实这帮“盟国”及属国大部分就是来凑数的，唯有两ä股鲜卑人是真打算出力：吐谷浑慕容氏鲜卑人东边的乌罗护部鲜卑人后裔。
中ณ军人马中ณ竖着许多旗帜ຒ，有的写“晋王”“薛”，有的写“唐”不而同，倒是让来往的信使便于辨认，更能保持信息的畅通。时朔方镇唐军灵州鲜卑军凉州关中ณ河东河东等军镇已奉命向河套地区调兵，人马多路，动员集结也不是个简单的过程，恐怕要费些时日。组织这样的大会战唐朝的速度显然比不上游牧族。
这种时候他在想，人活着无论拥有多少东西，其实能抓在手里的也就只有这么点，正如满树的樱桃，吃的也就半碗。
他先吃了颗，回头见三娘正在前门走动，便招呼了声，指了指手中的碗问道：“你要尝尝么？”三娘摇摇头，薛崇训便犹自品尝起来，这时从树梢间吹来阵湿润清凉的微风，在有些燥热的午后带给人说不出的舒坦，周围十分安静只有偶尔的鸟鸣，他的心情仿佛也随之静下来。
就在这时薛崇训把目光投向了杜暹，大家都没注意这个人，但薛崇训是不可能忘记他的。见杜暹有些落寞的样子，薛崇训便转头说道：“杜将军可通音律？”
薛崇训纳闷心道：让老子弹琴唱歌，比抄诗还难，今晚怕要出丑了。
张侍郎趁机说道：“要是杜兄能出将为相，甚至主ว持兵部，咱们也省心顺ิ利多了河陇之战时杜兄曾救过晋王，之后晋王也多有栽培，此次进京有无进政事堂的机会？”
杜暹猛喝了口酒，也附和道：“张侍郎针见血，这句话我赞同，北边不管对付突厥还是契丹，还得靠骑兵。”
这时薛崇训已经石化了，他的脑子里片空白，但是有个ฐ想法是很清楚的：这样的个人，做玩物实在太暴殄天物了。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他难以理解三娘的心理，或许这样的太极端了，可她不是很难得么？反正以薛崇训前世的阅历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不为ฦ什么。”三娘的皮肤苍白而无光色，唯有双眼睛很有神，“刚ธ才我随口问郎君要把我当什么เ，因为我清楚了才能知道自己以后应该如何做好自己的本分。你有什么话和我直说就好了，没关系的，就算能做你的玩物，我也很高兴。”
李妍儿被顿训总算安生了，瞪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孙氏，吵起来完全不是她娘的对手。
孙氏又叹道：“都快做娘的的人了，还不懂事。别以为你姓李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么เ快就忘了咱们住太腋池便那小院的日子了？连个管宫女的女官送饭的奴婢都能欺负咱们。你现在的身份是晋王妃，不正经起来劝导薛郎仔细办大事，成日就让他回家，成何体统？薛郎去北方แ苦寒之ใ地是干什么去的，不是张仁愿造反吗？如果这些叛臣贼子到长安来了，咱们哭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我看你刚生了薛家的孩子要靠谁去。”
该提的谏言都提了，众人时找不到话，都转头看向坐在北面言不发的薛崇训。他仍然低着头言不发。
今日又与往常略有不同，许久薛崇训都没有说话，不知在想着什么。张五郎等人也感到有些奇怪：按理现在这军情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要下决定应该很容易才对。
房间里响着桌腿在地上下下稳定磨蹭的“嘎嘎”声音，还有种滑腻的奇怪的声响，但没有说话声外头也相当安静于是这样奇怪的细微响动就十分清晰，听得人羞臊得无地自容。
她心道：没事掐我作甚，早不掐迟不掐偏偏那时候用力，让人心下十分难受。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薛崇训听罢走出门来，站在楼边往下看，果见个将领跪伏在阙下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
众军垂首侍立大多数都不敢说话，个将领从外面走到เ殿门，伏倒在地说道：“禀殿下，羽林都尉梁武自知失职致使刺客进了殿下寝宫，罪无可赦，已于长春殿前自裁谢罪。”
张之辅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自中宗朝起，大唐便诚意与突厥交好，不仅家父常赞可汗，朝中也不少人感念可汗在武周时极力维护李唐正朔之举ะ”
显然默啜也对张仁愿派亲儿子前来感到เ好奇，便问道：“不知张总管可否愿意帮咱们把，你既然亲眼见到我了，有什么เ话但说无妨。”
“我不是问你要钱”姚宛红着脸推辞着，“要是被孙夫人知道了，我得被骂死，名声也不好我还得在院子里过日子呢。”
薛崇训二话不说拿起刚才丢在案上的金鱼袋，掏了把，摸出来三四张青色纸币和两颗圆溜溜的金子塞到她的手里：“拿去输，反正肉烂在锅里。”
鲍诚遂刀劈向旗杆，那旗帜便歪倒下去，旁边的唐军骑士急忙接住，完全不顾自身安危，急不可耐地收旗这玩意好像是王旗，缴获了那就是黄灿灿的黄金和威แ风的官帽！
“砍倒！”个声音大喝。
末氏首领抬起手来示意众人安静，自己却不说话闭目养神仿佛在想着什么。起先在赞普那里他当面骂郎氏“佞小人”的时候挺痛快，现在在自己้人面前反倒很沉得住气的样子。众人都把目光聚在他的身上，对他很是崇敬。他们的这个ฐ首领确非常人，通晓汉语吐蕃语鲜卑语及西域的两种语言，还经常读汉人的书，知识渊博被视为智者。
“臣误国！”末氏的将领ๆ们在帐篷里愤愤地骂了句。今天在赞普面前部ຖ落首领ๆ的亲弟弟被当众斩首，被末氏部族视为极不公正的待遇，大伙的情绪自然不好。当然郎氏看来这事儿倒是公平得很。
王昌龄就不用顾忌那么เ多，他有什么建议都是直说，当下便劝道：“薛郎息怒，三思后才决定大事。吐蕃军五十万人马，而今陇右能机动出战的也就咱们神策军万二千人，从古到今，未闻在旷野摆开决战能ม以敌五十倍的战例”
“王爷三思！万万不可！”好几个幕僚几乎ๆ异口同声地劝道。倒是张九龄没说话，他是刚ธ和薛崇训共事，还需要在经历应变的大事时观察番๘薛崇训才能上下磨合。
薛崇训随口道：“既然如此，我倒可以让朝廷把河蛮之地封于你家，赐予大唐官职世代守土。”
细奴道：“我家河蛮部落都是白蛮人，本来拥有土地和奴隶以耕种为经济，故与汉民多有来往，时常交换农具牛羊。后来被南诏劫掠才沦为奴隶。”
这时张九龄转过身来了，本正经地打量了番๘薛崇训，恍然道：“薛郎！失敬失敬。”他说罢又看了眼旁้的蒙小雨拿不准这个小娘子是什么身份，蒙小雨的打扮很淡雅实在没有太多的风尘味，椭圆的脸蛋也很柔和清纯平时看不出来是个歌妓。张九龄遂轻轻抱拳拱了拱手。
名声流芳千余年的名臣，薛崇训的眼光自然不同，他走上前去，开场白显得有点不怎么高明：“篇三河赋，天下何处觅知音。”这句话说出来后，薛崇训自己都感觉很囧。
庙堂里只有确定了国策方向，才能让下面的官署有明确的标准办事。就像景云政变搞翻了李旦李隆基父子掌权后，太平公主上位手握大权，制ๆ定的国策便是安抚人心稳固政权，才使那两年的政局比较稳定。
大殿上很快变得很安静了，这段日子大家都没干什么实事，无非就是等着新政的国策。
有倾向太平的希望她重新า执掌大权，也有保持中立的对他们母子俩都不想得罪，自然也有倾向薛崇训的比如刘安完全就是薛崇训的死党。
此时众人都默不作声态度恭敬，也许大伙可以联合起来不理睬太平公主不承认她的权力，但毕竟这些大臣都是老油条心思很多，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没法联合，况且些太平旧党人员根本就不情愿和太平公主为敌。
鱼立本准备番之后却回到薛崇训住的中殿寝宫说：“娘娘言寝宫不便相见，会在前殿设小宴款待。”
不过今晚薛崇训并不是为了金城公主留下，他找到了鱼立本准备悄悄溜进高氏的寝宫去。承香殿有许多宦官宫女，不找鱼立本配合很难悄悄进行，鱼立本这会儿几乎是充当了拉皮条的角色。
金城公主佯装不在意，微笑着说道：“昨日陛下说大地是圆的，那ว在下面的人怎么办，不会掉下去么？”
薛崇训道：“为何有上下之分？梨子之所以往下落，只因‘万有引力’，向大地之ใ圆掉落，所以咱们认为脚下是‘下’方แ。在圆的下面，那ว些人也因同样的引力而觉得脚下是‘下’好像时挺难明白的。”
“我明白陛下的意思。”金城的话再次出乎薛崇训的意料，“另外上次在三清殿听张果老讲‘月大如盘’，我也因此有疑ທ问：若城中某处失火，火大如宅，但人在数里地外观之则小如烛火；而月悬于天，等千丈之高山而不能及，如庄子中ณ有鹏之ใ徙于南冥，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天高不知是否有九万里，但定不只数里之遥。凡人在地上离千万里观月大如盘，它怎能ม真的那么大？”
“哈哈”薛崇训大笑数声，“月亮当然不只盘子那么大，质疑得好，知我者，非公主莫属。”
金城惊讶道：“莫非陛下能解此惑？”
薛崇训道：“当然，小问题而已๐。不过说来话长，我这么空口说也说不明白，之前还有很多基础性的东西，我这就写下来。你不必再枯坐在此，让她侍候笔墨就行了，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薛崇训指了指旁边那个ฐ似曾相识的十二三的小宫女。
或许每个人的审美观在潜意识里就形成了，哪怕薛崇训已๐经记不得了月娥这个小宫女，但再次看见时，仍旧觉得她乖巧可爱，看着十分顺眼。月娥长得白净，虽然皮肤没法和金城公主ว那种完璧般点缺点都挑不出来的无暇相提并论，但看上去充满了青春的气息，让薛崇训有种很阳光纯净的体验，下意识便有些好感。
月娥当然记得薛崇训，这个男子贵为天子还想非礼她，很难让她忘记。她怯生生地跪在大案前，垂着头连抬头看眼都不敢，心里仍旧充满了后怕。但因为这几天的经历又让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总之是情绪复杂。这几晚薛崇训都住在这里，晚上当然让金城侍寝，月娥作为近侍在幔帐外面隐隐看到了他们在床上干什么，看是看得不太清楚，但声音却听得真切。每次听到金城发出的声音，她便羞得恨不得把耳朵堵住，有时候腿发软站都不站不稳。
金城道：“陛下写吧，我再坐会儿，左右也没什么正事做。”她面说面看了眼月娥，眼睛里露出丝笑意来。
月娥把笔毫在砚台里轻轻蘸好墨，双手递过去。薛崇训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充满畏惧和恭敬的表现，也没觉得什么，撩了下自己的袖子把手伸出来就去接。其实他平时还是比较讲究有风度的个人，没事不会去轻薄女子，也不会在言语上调笑，接毛笔的时候动作儒雅沉着丝毫没有肢体的接触。这时月娥先是松了口气，但随即见他已经没注意自己了，又难免感到有点点惆怅。
薛崇训提起笔后却久久不能落在纸上，千思万绪骤然之间涌上心头。
“科学”基础会影响世人的价值体系，它不仅与西方的宗教有冲突，对东方的世界观也有冲击。而今这个社会结构是在许多方แ面的平衡基础上构建的，比如天子便是所谓上天之子，你说没有天只是个球，外面的太空是宇宙，那ว天在哪里？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会不会导致这个刚刚建立的本就不怎稳固的帝国微妙失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薛崇训自己也不法预算带来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