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今天午第七次被怪老头拍醒以后,韵清狠狠揉了揉眼睛,丢下一句“我什么都不懂,你们自己้看着办”,便抬脚匆匆跑出了那间沉闷的屋子,丝毫不管怪老头在身后跳着脚大吼大叫。
这些天,怪老头日日在新绘的行军图前耗着,时而埋头苦思,时而又神采飞扬。被迫陪在一旁的韵清,却只是日日被他聒噪得昏昏欲睡。
怪老头只觉得十分不甘心:“这么简单?”
韵清笑得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我们的队伍乱成这个ฐ样子,要输早输了,还等这会子呢!”说完自顾自地傻乐了一阵子,见众人都不理她,方แ无趣道:“其实很简单啦,我方才看到เ,敌方แ的队伍也越来越乱了。你想啊,我们这边,是说好怎么痛快怎么เ打的,所以从一开始没打算整整齐齐的;可是他们不一样啊,他们是竭力保持着队伍的,可到เ底还是乱了,那ว么他们自己้会先怯了几分嘛。到时候我们这边穷追猛打,他们那ว边顾头顾ุ尾,胜负之ใ数,难道还不分明么?”
小师弟在一旁้笑嚷:“师父成日里说我懒,现下姐姐回来了,可再不说我了吧?这些年姐姐不在,师父都忘了什么เ叫真的懒โ了!”
待见怪老头脸色渐渐由á铁ກ青转为酱紫,韵清收了顽皮神色,笑道:“我又不会去打仗,您给我讲这些又有什么用嘛!我只需要知道,我们现在在跟谁打,接下来要跟谁打,够了。至于怎么打,我要是知道,要你们干嘛ใ?要那些什么将军啊军师啊那ว些人又是干嘛?那些鸡毛蒜皮的小破事,你们去处理好了!”
传闻紫ใ凤座下的六位圣使行事俱是十分隐秘,军诸将素日若非有十分重大之事难以决策,等闲是难得见其一面的,至于六位使者齐聚军,那更是闻所未闻之ใ事了。
当然,这可不是韵清有意为之的。
这丫头又疯了。墨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无语问天。
韵清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前尘影事俱如烟?我还西湖如酒柳如烟呢!咦?柳如烟?不错哎!哎呀老哥,我咋以前没发现你恁有才呢?”
不知什么时候,怀的孩子已经哭累了,皱着小脸睡得正沉。
山脚下的路稍稍平坦了些,韵清才忽然发觉自己้的双腿俱已酸痛不堪,只得靠着山石坐了下来。回首仰望这座见证了自己้全部欢乐与悲哀的山峰,心半是凄楚,半是自嘲,只觉双眼干涩,却是始终不曾落下泪来。
你是怕人笑你抛妻弃子吗?还是怕人说你冷血无情呢?
哥哥,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ฦ你了呢?
众人知他惯走江湖,消เ息原其余人灵通些,忙问他有何顾虑。
八当家秋筠历来是负责在各分坛协调事务的,近日因着天隐门刻意收敛锋芒,分坛琐事大多停了,紫蕤方将他调回总坛。此时见众人一味雀跃,秋筠皱眉沉思道:“此计原是甚妙,只是若到时弑我君者亦非泛泛之ใ辈,我等如何顺利破贼,却是不得不细细思量了。”
到如今哪怕我,不信前尘。
如今么……
你为ฦ何这样残忍,一定要撕开冰冷的真相,让我的脆ะ弱无处躲藏?
在昨日之ใ前,你若想说,我定会相信你的每一句话。哪怕,哪怕被你和你们的孩子欺骗一生,都如今突然面对残酷的真相要幸福得多啊。
韵清见了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虽在此时万分尴尬的境地,仍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又痛得咧了咧嘴,强撑着向惊魂未定的墨儿道:“帮我倒杯冷水。”
沉睡的墨儿浑身一震,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待看清楚是韵清衣衫不整地斜ฒ靠在自己的面前时,他慌乱ກ地往后一缩身子,却又不防腿下一滑,竟是猛地摔到了榻下。
紫蕤看着群豪也是愈饮愈没意思起来,只作不解:“今日怎的甚觉无味?是酒不够劲,还是菜不合意?”
今晚,谁知道她是真累了,还是不愿再面对他们呢?
冷萧萧依旧板着她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冷冷道:“看你一个人笑得一脸灿烂,过来问问你是不是邪了。”
认命的叹了口气:“却不知十二姐有何贵干?”
众人只得跟了进去。
韵清见状不禁冷笑一声道:“晚间天凉,诸位若有事,进屋详谈如何?”说罢径自转身回房,开了窗子站着,望着冷冷的弦月只管出神。
韵清岂肯让他知道实情?听得他问,只得随口打了个哈哈:“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ງ烟笼十里堤。”
紫蕤也强笑道:“再不起来啊,连你也要扔下我不管了!听见你又在念那些伤春悲秋的诗了?除了悲欢离合,还有什么无情?”
女子暗暗咬牙,却也只得应了他,二人无声无息地往太妃居处掠去。
女子兀自犹豫不决,“夜枭”冷冷一笑道:“怎么,还怕我抢了你的功劳?你最好别忘了,凭你自己้这点本事,能成什么เ事?是谁一次次在主人面前费尽口舌保住你这条小命的?再没有进展,只怕连我也要陪着你一起玩完!”
韵清一把将她按回坐榻,似笑非笑:“可不敢劳动大驾!如今您这身子可金贵得很,怕是连花神娘娘都不敢受您的礼ึ呢!”
青鸾正在太妃身旁้坐得浑身不自在,闻言忙起身道:“我陪你去。”
韵清正色道:“我怀疑你其实姓关。”
青鸾被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满头雾水,因素日知道韵清促狭惯了的,怕落了她陷阱,一时倒不敢回答,只得含糊其词:“师妹为何有此一问?”
冬日的厚重棉衣并不适合作舞,妙在韵清本是有功夫的,身量又纤细,棉衣穿在身非但不显笨重,反而平添了几许俏皮的意味。
韵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冷天的,腿都冻僵了,还跳舞呢!”嘴这么เ说着,却已起身离席,走到屋子央,推开几把碍事的椅子,笑道:“因陋简,多多担待!”衣袂飘飘,竟真个舞了起来。
镇日无聊,本是独自来林偷取半日清闲,却意外看到เ他的小王妃追着山鸡跑到离他不远的空地。不知出于什么เ心理,他立刻躲到เ树,隐匿了身形。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株古树,紫蕤却渐渐焦躁起来。
紫ใ蕤怕青鸾尴尬,忙道:“母妃,青儿向您问安呢。”
太妃愣愣地盯着青鸾身边笑得一脸灿烂的韵清,一时忘了回答。
韵清嘿嘿一笑,玩笑地施ๅ了个礼:“太妃娘娘您老人家越来越铁齿铜牙了!”
太妃把韵清的小脑แ袋扳过来,咬着牙戳了戳她的额头:“瞧你这张嘴,还让不让人说话了?这几点小雨星子,还大雨?那我老婆子岂不是害得你冒着大雨跑到山下来接?”
她说,你还有我。
她说,别ี担心,我陪着你。
紫蕤暗道一声“侥幸”,心知若非外祖在世时积下不少人脉ำ,今日便是天下皆知皇帝用计,自己้也是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