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家里出了点事，老人迷信非要请人，这不惹麻烦了，花钱不讨好。”林言抓了抓头皮，不好意思的解释。
“林先生吧，叫我小李就行。”赶来的小警官很年轻，说话十分客气，尹舟应该打过招呼了，林言默默的想，体制存在的意义就是给特权阶级提供便利，不得不说有时候确实好用。小警官跟林言握了握手，带着同行的两人起往院子走，趁这机会林言大致解释了翻驱鬼的缘由，警官听完看看林言又看看黑漆漆的小院，忍不住露出脸惊讶的表情。
“我我觉得后种可能性大，我想试着把坟地的阴气聚在你身上把仙姑的鬼魂引过来，对普通人来说这些阴气不算什么เ，但你的命局阳火衰微，压不住差点”小道士低头嗫嚅了句对不起，又自嘲的笑道：“不怪那ว东西生气，我太莽撞了。”
小道士的表情严肃起来：“不不是，能找到就说明它还没去投胎，人活着时很少会灵魂出窍是因为鬼魂把人身当做容器，死后这容器就失效了，简单的术法就能把它招过来，但今天的情况似乎表示它找到了另种容器，可能它像那个周锦天样附在别人身上，也可能它被人禁锢在什么地方แ，来不了。”
阿颜坐在椅子上蜷成团，边用牙啃饮料瓶瓶盖边听林言说话，样子乖的像小猫样，醒了想说：“鬼有等级之ใ分，今天这个只能ม靠附在活人身上才能活动，人死了它也没了，但跟着你的这只很强，非常强。”
林言心里动了动，他突然想起萧郁，便忍不住把最近的疑ທ惑股脑儿对小道士讲了，半晌转头看着跟在身边的鬼魂，轻声说：“上次只顾着弄走他，很多事都没问清楚。”
林言仔细端详眼前的浅棕色扇面，禁不住开始犹豫，唐寅画作是在书画领域中极难辨别的支，他本人画ฑ风多变，很少在画上注明年份，难以根据时间来推测画ฑ风的变化进程，因此市面上伪造，或者冒名者数不胜数。老实说判断这种作品，仅凭作画风格年代和印章落款只能揣测大概，最关键的却是鉴赏者本人的眼力和灵感，极端熟ງ悉作者风格后在看到เ作品的第瞬间凭感觉眼定生死，这既是长年累็月练就的能力，也是场运气的赌博。
文件夹教授有些不耐烦，对着扩音器轻咳了声，示意观众将注意力转移到活动上来。
他们明明只有三个ฐ人，墙上的影子却有四个。
“来了。”阿颜说，接着示意林言注意身后，林言回头见并无异样，接着就反应了过来。
林言使劲在脸颊๐上拍了拍，想把脸拍出些血色来，接着拧开水龙头接水刷牙，玻璃制的黑色烤漆台盆上映出他的影子，不对，不仅是他的影子。林言盯着圆弧面上扭曲变形的倒影，嘴唇开始轻轻颤抖，丝风从窗缝里吹进来，白炽灯像电å压不稳似的忽闪了几下。
自从被那东西盯上，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有睡过个好觉了。
老人说真正在意你的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任何时候，只要你回头，他总在身后，林言边走边往后看，背后却只有逐渐合拢的虚空。
如果萧郁根本不像自己想的样在意自己呢？就像小道士所说，他只需要个命格相符的人，同年同日同时出生的人有多少，个个查过去，如果他站在另个林言的背后，该如何自处？
无计可施，萧郁对他来说，是不样的。
对失去的恐惧第次超过死亡，林言把可乐่罐脚踢飞，烦躁的抓着头发。
湿漉漉的马路反射着破碎的霓虹灯光，位老妪从林言面前走过，动作格外迟缓，似乎ๆ有关节炎，或者风湿病发作，径直横穿马路。四周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气，被街灯照，黄澄澄的，老妪的身形薄的像片纸，走到马路中央时，只老式布钱包从口袋滑出来，啪嗒声掉在地上，她却没看到样继续朝前走。
周围只有林言个ฐ行人，他想捡起那只钱包还回去，走到离钱包还有两米时，他猛然觉得老妪的身形有点眼熟，站在原地犹豫了瞬，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大概是流浪的孩子，脏兮兮的手抓起钱包就要跑。
相同的时间，分毫不差，辆黑色轿车以超过百八十公里的速度拐过路口，朝小男孩疾驰而来，咚的声闷响，男ç孩的身子飞了出去，像只土豆在空中ณ翻腾阵后落在十几米外的马路中间，不动了。另辆车躲闪不及，从男ç孩身上轧了过去，只秒钟，个活生生的孩子变成滩鲜红的肉饼，森白的骨头从肉里戳出来，支楞着像没剔干净的鱼刺。
林言踉跄着退了两步，那ว老妪从浓雾中回头，冲他森然笑。
二仙姑。
噩梦远没有结束，它们听说他要找萧郁，全部ຖ都回来了。
“吱——”两辆车同时停下了，司机和乘客从车里跌跌撞撞的冲出来，空旷的马路上响起女人的凄厉叫喊，有人在呕吐，有人在打电话报警，司机朝林言跑过来，语无伦次的说：“您都看见了，您帮我作证，是小鬼突然跑到路中间，跟我没关系啊！”
视线转移到路上的那堆烂肉，戳着只胳膊，染满血的手里拿的根本不是钱包，是片破花布，蓝底白花的破花布。
为什么二仙姑那么恨他？抓着布偶的小女孩出现想做什么เ？警告，恐吓，或者干脆ะ解决掉他？
马路中间已经聚集了帮记者和交警，警灯在不停闪烁，林言快步跑回车里，他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แ，他甚至不愿意回家，每个独处空间都埋伏着阴魂，他想听人声，想重新回到人群里，他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萧郁突然出现，雨滴敲打着挡风玻璃，被雨刷扫像小股喷泉，萧郁没来，扔下他个人面对未知的咒杀。
林言委屈的难受。
他在家电影院门口停下来，大厅灯火通明，情侣们挽着胳膊排队买爆米花，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奶油香，林言在大厅的软椅上休息了会，阵阵的恶心与惊悸压下去后在窗口买了票，打算在影院沾沾人气儿再出门继续找。
放映厅里的人不多，落座后林言回头看，后面排几乎都空着，同排却几乎坐满了，旁้边对情侣相互依偎，女孩颗颗往嘴里丢爆米花，影片开场前的舒缓音乐让人放松。
结束，电å影开场，林言低头扫了眼票根上的名字，没有听说过，很久没关注新上线的影片了，似乎是部农村片，棕黄|色老照片风格，演到回忆部ຖ分刻意用噪点增加氛围。
荧幕上队人吹吹打打走过，每个人都没有表情，天空阴霾，灰白纸屑洋洋洒洒，林言皱起眉头，这演的什么东西？怎么像在送葬？
镜头推到队伍里的两个孩子，男女，个穿绿衣服，个穿红衣服，像对烧给死人的纸人，直挺挺撑着胳膊，脸格外白，双颊却红彤彤的，目光无神地走过屏幕。后面都是成年人，穿着大红大紫的袍子，黑布鞋，歪着脑袋，嘴角往上咧，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没台词，没背景音乐，仅仅是队穿着笀衣似的人静静的走，阴森的氛围让人毛骨悚然，镜头往后摇，队尾的人露出脸时林言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他穿着纸糊似的黄袍，手里拿着柄纸幡，风吹哗啦哗啦的响，是那ว庙主ว人！
没有个人对电影内容发出异议，旁้边的情侣看得津津有味。
“林言。”
个ฐ声音从后面传来，好像离得很远，又好像在耳边，林言的头皮麻，这声音太熟悉了。
“林言，出来。”
没错，是萧郁的声音。
他在哪，林言猛地回头，放映厅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后面两排座位，稀稀拉拉坐着几个ฐ人，目光扫过去，没有萧郁，倒是个头发乱糟糟的小男ç孩有些面熟，笑嘻嘻的盯着他。
林言想绕出去找，但两边都是人，无疑太慢了，他怕萧郁离开，焦急之下个箭步踏着椅背朝后翻了出去，顾不得被其他观众骂没素质，敏捷的连跨过两排椅子朝影院后的黑暗奔去，最后排靠门处的座位上，个白色身影动了动，站起来往门口走。
林言急的要喊，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刚翻过第三排椅子，身后突然传来木头折断的脆响，林言猛地回头，只听轰的声巨响，天花板上条沉重的金属横梁，连带盏盏硕大的玻璃顶灯砸了下来，不偏不倚正砸在刚才他坐的那排位置上！
屏幕黑了，玻璃哗啦啦的摔成碎片，除了横梁折断的嗡嗡回声，整间放映厅片寂静。林言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他突然发现个可怕的事实，刚才的观众全都不见了，这间屋子根本没有人，漆黑片，他正独自人无措的站在排排椅子中间。
“萧郁！”他对着门口的白色人影失声喊了出来，“你别走。”
他疯了似的从座椅中冲出去，那影子似乎ๆ犹豫了下，闪出门不见了，林言跌跌撞撞的跟出去，穿过漆黑的走廊，没有丝光线，连紧急出口的小绿灯都熄灭了，待冲进售票大厅时他忽然呆住了。
不仅刚才的放映厅没有人，整间大厅死寂片，几道金属卷帘门关着，写着电影时间的大屏幕片漆黑，爆米花的玻璃橱柜空空荡荡，仿佛根本没有营业过。
他明明买了票进场，刚才明明灯火通明，排队的人呢？
萧郁๗呢？
“谁！”道手电å的白光冲他照过来，晃得眼睛看不清东西，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谁在那儿？”
林言用手挡住光线，那人走近了，移开手电，林言才看清来者是个穿着制服的保安，他似乎也吓了跳，诧异的上下打量着他。
“想偷东西？！”
“我来看电影的。”林言焦急的在黑暗里寻找刚才的白影子。
“别开玩笑，我们这儿装修，已经个星期不营业了，看哪门子电影！”
林言的脸下子白了。
无论林言怎么解释，保安都认定他是个小偷，直到林言从钱包数出五百块钱拍在他手里才肯放行，林言从电影院出来，回头看，整栋楼ä漆黑片，影院的牌被大块白布蒙着，脚手架还没拆，他刚ธ才进的竟然真是间没有营业的影院！
他看到的电影，观众，爆米花，都是什么เ东西？
林言突然反应过来，放映厅里坐在后排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小男孩，不是别人，就是刚才公路车祸替他死去的流浪少年！他被股力量拉扯着走进了家在阴间营业的影院，看了场死者送葬仪式，而那力量的真正目的恐怕是那ว根突然断裂的沉重横梁，如果不是萧郁叫他，此刻已经是死者的员了。
萧郁去了哪里？林言仓皇的站在电å影院门口朝四下张望，前方是灯火通明的主干道，藏不住人，影院旁边条小吃街黑漆漆的，白衣角闪而过，林言拔腿跟了进去，在湿漉漉的花砖上奔跑，风在耳畔呼呼地吹，他喘的像只风箱，那背影却不肯停住脚步，又到岔路口，白影转身，熟悉的侧脸和那微皱眉头的表情让林言几乎全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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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เ岔路口,白影转身，熟悉的侧脸和那微皱眉头的表情让林言几乎ๆ全身发抖。
“萧郁！”他失控的叫出来。
白影停顿ู了瞬，想要转头，又控制住了,ไ再次迈开步子。
“你别走了，我求求你别走了”林言绝望的朝那ว影子喊道。
萧郁慢慢转身，他的脸格外苍白，像雨夜出没的只水鬼，黑发湿淋淋地贴着脸颊，发梢和衣角都往下滴水，衣裳下摆浸在泥泞里,ไ憔悴而狼狈，低着头,抬起眼睛望着林言，身形像极了风里条飘荡的白绫。
人鬼在黑暗的巷子里对峙。
“回家吧，我天天在找你。”瞬间竟哑了嗓子，林言把萧郁的手放在胸口捂着，“外面冷。”
萧郁的眼神空洞而悲凉，静静的抬起眼睛，林言忽然抖了下，他觉得萧郁๗看的不是他，无焦点的视线径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仿佛他是个半透明的影子，林言往回看，身后只有远处巷๕口的小块亮光，像扇窗，汽车来来去去。
“萧郁๗？”他犹豫着试探，“医院的事我道歉，开始就不该怀疑你，薇薇醒了，她说那ว天看见死了的仙姑，那小扣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เ会在她手上，咱们太大意了，可你怎么就是不肯说呢。”
“那什么阳气阴气的咱们再想办法，就算阿颜搞不定，总还有高人，咱们去崂山，去南疆。”林言吸了口气，颓然道：“跟我回去吧，我想你了。”
萧郁๗缓慢地摇了摇头，依旧不说话，林言觉得脸在发烧，低着头不敢看他，从口袋里掏出那ว枚翡翠坠子想给萧郁系上，离的他近了，熟悉的阴寒让人分外安心，那鬼却像被惊扰似的往后退了步，丝绦没系紧ู，坠子啪嗒声摔在地上，在污水里滚了两滚，不动了。萧郁叹了口气，把怀古捞起来放在林言手里，玉璧上横亘着条浅浅的裂纹，白底微瑕，格外触目。
“别找我了。”那鬼终于说话了，寒凉的手抚摸着林言的脸，“人鬼殊途。”
林言倔强的瞪着他：“你说实话，这几天你根本没走对不对，你看着我大街小巷的找你，找到快疯了，要不是今天那家电å影院，你是不是准备永远都不出现？”
萧郁不置可否，沉默了会后转身往小巷๕黑暗的深处走去，冷雨打在肩上，那挺拔的背影看起来凄凉而落寞。林言盯着他的身形，嘴唇抖的像含了蜡油，说不出话，他太了解这鬼的脾气，这是最后的机会，要怎么才能留แ住他？要怎么才能ม说服只骄傲的鬼？
瞬间的犹豫过后，林言急跑两步跟上萧郁，从身后狠狠抱住了他的腰。
萧郁๗抖了下，站在原地不动，林言听到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僵持许久，双冰冷的手扣上他的手背，沿着指节抚摸过去，最后抓着手腕用力挣，林言固执的不肯松手，下子火了起来，抱的更紧，积攒多日的情绪不受控制，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你混蛋，你他妈混蛋，你非这么逼我，这么吓我，非要我承认，非要我把心剖给你看，非要让我亲口说，我大老爷们，天天想的都是男人，离不了他，天不见就想他，天不被他上就难受？”
“你还想让我承认什么เ？我豁出去了，不就是不要脸么，我都说！”
“跟我回去吧。”林言的侧脸枕着萧郁的后背，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在那人耳畔呢喃，“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怎么เ过的，实在太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