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往下流？”冯渊蹙眉道，“这么说，你们很可能ม是住在半山腰上了？”
海棠道：“很大的，像个月牙，一年四季都积满了水，而且还一直往下流呢。”
王元宝咳了一声，待要说价，那头许姨娘眼角一挑，已抢了先：“十五两银子。”
冯渊淡淡道：“是。还请王老爷开个价。”
进门落了座，珠儿跪在屋子中央，双眸中ณ泪光闪闪，两ä边脸颊肿得老高，上面的指痕清晰可见，显然是下午酒肆老板回来之后挨了打。
没一盏茶的功夫，那全捕头果然带了珠儿回来，只后面还急急跟着酒肆的老板和老板娘，看两人的形容，竟像是生怕他们拐跑了珠儿似的。
“其三，我们以一月为期。一月之内，若还没有寻到，到时还请欧阳老板另寻他法，莫要再来府上纠缠了。”
欧阳越点头不迭：“那ว是一定。”
英莲乍然：“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无缘无故的少爷怎么会知道请了大夫来？”
冯母嗯了一声，眼里涌现出几分惶然之色：“说来真是后怕，那日下午，我突然腹痛难忍，几欲昏厥，竟真亏了渊儿，未卜先知似的已悄悄让人请了大夫来，竟一刻也不曾耽误，这才保住了溪儿。你想想，若那日我真去看了戏，碰上他家人多事杂，哪里能顾ุ得上我这儿，溪儿岂不凶多吉少？”
不想林刘氏闻，面上却生起几分羞涩，悄悄道：“妹妹莫恼。原我早ຉ就想来看你了，只前几日身上一直不爽，请了大夫才知道竟是有了身子。你林大哥高兴坏了，只让我在家里多歇歇，不肯叫我多出门。”
才一坐下，英莲便嗔怪道：“嫂嫂好狠心，竟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
“多谢少爷。”曹天宝头回领ๆ事儿便得了赏自是高兴的，乐滋滋退下了。
又向天宝道：“这一趟你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如今冯家又多了个能ม干的人，回头记得跟你爹爹领赏。”
先前那人又道：“照ั这样看来，那慕耀岂不是明摆着就是冒充的！可真是天大的胆子，居然冒充皇亲国戚。这要是官府查将起来，他有几个脑แ袋够砍的？”
另一人道：“可不是？退一万步说，就算旭国公家的公子在金陵，以他的尊贵，身边定是围着一群护卫小厮的，若是有人得罪了他，哪里还用得着亲自动手？”
李嬷嬷见她满脸委屈，不禁哑然失笑。这几日她见英莲年纪虽小性子却稳重，待人处事皆是沉着有礼ึ，故心里暗暗将她当个大人看，可现下见她这般怕吃药，方แ觉依旧是个孩子。于是哄她道：“姑娘，你就喝了吧。若是嫌苦，待会我再去厨房给你多取几块冰糖来，可好？”
殊不知，这药是冯渊特意嘱咐王大夫开的，除了治脸上的症状，里面更是添了很多名贵的药材，帮她弥补元气调理身子的。只因此前英莲在拐子那处，长年挨打受虐，体内竟郁结了好几处内伤，不仅气血紊ฐ乱，体质也是极差ๆ。那日王大夫给她诊完脉，私下将这些通通告诉了冯渊，正是这个缘故，那日他送走王大夫回来才脸色极差。
“无甚大碍。”那大夫摇了摇头，又看向英莲，问道：“姑娘可是误吃了什么忌口的东西？”
冯渊就在那屋子里站着，看着大夫仔细替她把了脉，方问道：“脸上这东西，可有什么要紧？”
又朝英莲道：“丫头，爹爹今天也算给你找了个好归宿。你跟着薛大爷，以后锦衣玉食，吃香喝辣，享不尽的好日子，也算前世修得的福气了！”
拐子自是乐่得喜笑颜开，接银子的时候嘴都合不上，冲着薛蟠直哈腰，嘴里不停念道：“薛大爷慷慨！薛大爷慷慨！”
英莲抚胸，只作一副胸闷气短的样子：“嫂子，你可知我那爹爹出门所为何事？”
果然，只见那林刘氏面生疑惑：“妹子为何如此说？”
冯渊因见英莲和海棠都没有动，踱将过去，问道：“你们不找找吗？”
海ร棠摇摇头，道：“我被那拐子捡来的时候，除了身上一套破衣服，什么都没有，根本不用找。”
冯渊又将目光缓缓移向英莲：“那你呢？”
“儿时的事我原也记不清了，也认不得哪件是我的。”英莲面上浮起一丝哀怨，垂了眼睑，道，“后来倒是有一件东西我认得，却早已被那拐子夺去卖了。”
冯渊神色一紧：“什么东西？”
英莲咬唇，凄然道：“一个银质的铃铛手镯。”
冯渊伸手轻抚她被咬得白的下唇，温声道：“无事，我帮你寻回来。”
且说那拐子夫妻被全捕头一直审到了半夜，受了各种折磨，又有张良、侯勇各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脖子上，他俩哪里经得住这般吓，到最后已๐是有问必答，只管把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一股脑嚎了出来。
慕耀一直在旁้边，拿笔一桩一桩记下了，最后还连写了两份条理明晰的供词，让两ä人签了字画了押，交给全捕头收好。
这一夜，众人虽累็，却个个ฐ兴奋至极，毫无心睡觉，那ว欧阳越拉着两个女儿不知道给人磕了多少个头，若不是冯渊拦着，怕那欧阳冰、欧阳雪没被拐子打伤，却要磕头磕伤了。
之后，慕耀又将记录的卷宗递给冯渊看，道：“除了几个ฐ实在记不清的，那ว些女孩儿的来龙去脉算是都交代了。令人想不到的是，那拐子媳妇才是拐子生平拐的第一个ฐ人，拐卖女娃的主意还是他媳妇给拐子出的。”
徐光乍然道：“竟有这样的事？”
慕耀点头续道：“那拐子媳妇原是个ฐ秀才的女儿，所以儿时也曾识过字。不想后来秀才死了，她娘又改嫁了个ฐ杀猪的。她继父也是个龌蹉的，见她貌美，便对她起了淫邪心思。她反抗了几次不成，便在外面偷偷勾搭上了村里一个ฐ流浪汉，也就是这拐子，两ä人私奔逃到了这山里来。后来，他们无以为生，那拐子媳妇便教他下山去拐一些幼女上来，养大一些再送到别ี处卖掉，以此谋利。”
欧阳越听得咬牙切齿：“真没想到最黑心的竟是这个娘儿们！”
冯渊将拐子夫妇交代的东西细细看了，不住点头：“很好，交代得甚为齐全了，那些女孩儿拐来卖去的地方也详细具体。如此一来，等我们回到เ金陵，不但这里五个女孩儿可被送回父母身边，就连那些已经被卖的，也可叫他们的父母知道，保不齐还有团圆的一天。”
全捕头一张国字脸上蓄满得意，把胸脯拍得山响，道：“冯少爷，你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吧。等回了金陵，我便差ๆ人将这些孩子送回去，且送信给各家父母，让他们知道孩子消息。”
一旁的徐光早已接了那册子翻了翻，诧异道：“咦，我怀里这个ฐ居然也是捡来的，那拐子莫不是骗人的吧？”
慕耀道：“应该不会。那ว拐子说，他回来的时候绕道安徽，经过一个ฐ有名的牌坊村，不想碰上那ว村里出了一桩叔嫂通奸的丑事，那小叔子连夜逃了，可怜那寡妇被浸了猪笼，你怀里那女孩便是那寡妇的女儿，她成了孤儿，也无人照管，只站在河岸上哭泣。拐子便趁了无人，将她抱上了马车带走了。”
海棠心疼道：“那ว她怎么办啊？还这么เ小，又没了父母，还不会说话，你们要把她送到哪里去啊？”
徐光也犯了愁，将怀里的小人举ะ了起来，放在腿上立住，哄她道：“小家伙，三岁的小孩都会说话的！你看看我，我是好人，你别怕，说句话来听听啊。嗯，告诉哥哥，你叫什么เ名儿？”
那小孩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徐光，却依旧ງ不出声。
这时，倒是欧阳越的小女儿欧阳雪举了手：“我知道，她叫妙儿。”
欧阳越一愣：“她告诉你的？”
另一侧的欧阳冰忙摇头，叫道：“才不是呢。是拐子给她起的名儿，拐子说她一路上不吵也不闹，是最妙的，所以就管她叫妙儿了！”
“不吵也不闹？”徐光笑了笑，“倒真是不吵不闹，可我瞧着她挺可爱的，要真是不会说话，倒可惜了。”
不料这时，那小孩儿却朝他伸出一双稚嫩小手，抓了他胸ถ前的襟子，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哥哥。”
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得很，屋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徐光登时愣在那里。
一旁的何连之忙在徐光身边蹲下，一脸兴奋地看着那妙儿：“二师哥，她刚刚说话了耶，她叫你哥哥呢！”
又凑过去继续哄她：“妙儿乖，再叫几声听听，好不好？”
妙儿却不理他，只往徐光身上拱，过了片刻，却趴在他肩上，又喊了两声：“哥哥，哥哥。”
这回，连徐光自己都觉得惊奇，凝着妙儿的眸子闪了闪，良久ื突然笑了：“哈哈，很好，她既认我做哥哥，那我便带她回家好了。”
全捕头听了一喜：“当真？”
徐光笑道：“怎么เ不当真？从今日起，她便是我妹妹。正好我娘亲每日在家无事，又总为ฦ我爹的事伤心，如今我把妙儿带回家，也能给我娘找个寄托，这样我每每出门也不会那么挂心了。既成全了她，又成全了我，岂不是皆大欢喜？”
众人都跟着点头，何连之更是欢喜。
那ว头冯渊沉吟了片刻๑，又转身望向英莲，低声道：“据那ว拐子交代，你是他在万宝十九年从姑苏城元宵灯会上拐来的，你可还记得起来？”
英莲莫名有些心虚，忙摇头不语。
冯渊凝视她良久，又徐徐道：“那你可想念家乡父母？”
英莲依旧只是垂眸不语。
冯渊见她这副模样，只伸手在她上揉了揉，淡淡道：“你既ຂ不记得，便罢了。若哪日你想念父母，到เ时我再派人替你打探好了。”
英莲怔怔看他半天，樱唇微启，却是欲又止。她心里盈荡着满腔酸楚，差ๆ一点就没忍住，她很想告诉他，她早已没了父母，如今这世上，她唯一想要的，只是像此刻这般，好生呆在他身边……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