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老流氓孔建国关于刘京伟的话应验了。刘京伟已经是家集团的董事长，下面两家上市公司，大堆儿子公司和孙子公司。刘京伟最后死在他自己家五星级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服务员早上打扫房间，发现刘京伟漂在巨大的浴缸里，身上满是半寸长的伤口，像是被仔细去了鳞的鱼。浴缸里全是血水，血水上漂了厚厚层血红的玫瑰花瓣。消เ息传出来，说是情杀。刘京伟的相好因情生怨，怨极成恨，在浴缸里捅了刘京伟六十四刀，在血水上铺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拆散的花瓣，然后自己้如落花般从窗口坠落，落在地面上，米七八，头长发。
2005年08月2๐2日
空
没有双脚
我还可以走近你
没有双手
我还可以抚摸你
没有心脏
我还可以思念你
没有下体
我还可以燃烧你
个ฐ月后，我得到通知，连三等奖也没有评上，二十首诗都被退回来，稿纸最后有四字评语：“滛荡书卷”，然后画ฑ了好几个大叉。我觉得是在夸我。这四个ฐ字直留แ着，夹在笔记本里，写小说的时候带着，不时看看，当成自己对文章风格的追求，时刻激励自己้。
我给老流氓孔建国看过我的诗。我想他是流氓，懂得姑娘，所以应该懂得诗。老流氓孔建国对我的诗没有评论，但是问了三次诗中的“你”是谁，第三次，我说诗中的“你”是志气，是理想，是北京大学，是双皮面高帮耐克篮球鞋。
朱裳的皮肤很白，从侧面看去，可以看见颈部和颊部皮肤下青青的脉管。脉管里有种让我心旌摇动的流动，看久ื了，心跳会和这种流动同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这时，在静静的课堂里，仿佛人人都盯着我看，知道我在看什么เ。
在个楼里住着，我少不了要遇着朱裳妈妈。她让我相信，老流氓孔建国讲述的切传奇都真实地发生过。
外国文人夸女人到顶时说，这个女人能让发情的公牛安静下来。我觉得与此相反，朱裳的娘能让从十六到เ六十岁的男ç人都充满肉欲，这在中国很少见。虽然朱裳娘已经明显老了，眼角上已经能清楚地看到岁月刻画的丝丝纹理，但是这个ฐ迟暮的美人举ะ手投足间却总能ม透出旧日旖旎的风光，令人仰视。就仿佛老流氓孔建国十年后已๐经金盆洗手，改行修车，尽管已经完全看不到年轻时把管叉挑八条壮汉血透绿军装的风采，但是听说自己的侄子被几个小痞子打成了茄子———放下扳手，眼睛睁，我还是感到秋风肃杀。
朱裳不是她妈妈那样的女人。鼻子不是鼻子，不高；眼睛不是眼睛，不大。五官中无出众，但合起来就是好看，耐看。好像朱裳๙从她娘那里没有遗传来美丽ษ的形式，却遗传来了美丽的感觉，就仿佛爱丽斯漫游奇境记中的那只猫，笑脸没有了，笑容还在空中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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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๖节：感到股冷漠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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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0่8月22日
放学回家，我间或能ม碰见下班回来的朱裳父母，她父亲鼻梁上架了副眼镜，黑色窄边，金属镜架。少言寡语，但举手投足透着股亲切和善。她母亲也很少说话，却总让我感到เ股冷漠淡然，然后想起翠儿的好处。他们偶尔在楼ä道里遇见同事，朱裳๙爸爸常寒暄几句，聊小阵子单位里的大事小情，朱裳的母亲只点点头，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检视下自己้剪ຘ裁精准的衣服，从上面捡下两点线头。我也在楼ä道里听过朱裳父母之间的对话，话题多集中于饮食的调节以及冷暖变化及其对策。我以前总是纳闷，街面上日日在自己面前飘然而过的那ว些美若天仙的姑娘们回家后都和谁睡觉。观察过朱裳父母之后我清楚了，就是和朱裳爹这种人。这种人坐不出龙椅和马扎的区别，赏受着上等的女人，无知无觉，问心无愧，如得大道。否则的话，对绿帽子的担心，就会让他少二十年阳寿。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在厨房里浸滛二十年厨艺的朱裳妈妈，再遇上旧日的大流氓们，心里是什么感觉。那ว些大流氓现在可能都是董事长总裁é了，出门都带保镖，至少有人拎包，前呼后拥，坐虎头奔驰。朱裳妈妈会不会想，或是至少想过，男人就不该挣有数的钱，就该如此风光。她如果这么想过，有没有和朱裳๙爸爸提及，朱裳爸爸如何应对。
终于有次听老流氓孔建国交待，朱裳妈妈第次抱住的那个目光凶狠凌厉的男ç孩，现在已๐经是富甲方的人物了。他的公司什么都做，从介绍婚姻拉国际皮条，到防弹衣军火，也做布料é成衣，所以和我搞服装ณ出口的爸爸也算是半熟脸的朋友。我见过那个家伙次，那ว是个酒会，自助，有三文鱼，有龙虾，有很甜的葡萄酒，所有参加的人都穿得很正式，端着杯酒走来走去，和认识的人表示重又相见的惊喜，跟不认识的人露出微笑。我别ี别扭扭穿了身西服，借五楼邻居大哥的，跟了我爸去白吃。我看见那个大流氓，大背头，大皮鞋，大金链子，亮头油，也是个脑แ袋巨大的人。他周围的人都看着他，听他滔滔不绝而又从容自得地讲着什么。他的三个保镖在屋子里也戴着墨镜，左右及身后各有个，三个人同时照应前方，又不挡这个大流氓的光辉形象。我爸爸凑上去搭讪，他目光凌厉地看了我眼，对我爸夸我狡猾可喜，时代这么เ好，不出来干而去念书，真是可惜。我说，叔叔，我还小。为ฦ什么你的保镖不换成女的？头发到เ肩膀，油光水滑的那种。
“听人讲，你妈妈曾经很出名。”我问朱裳。
“爸爸很少讲，妈妈也很少讲。只是和爸爸上街，爸爸有时会指给我看，对我讲：‘瞧，那ว个脸横肉的家伙差点当了你爹。瞧，那个ฐ右手少了三个指头的人差点当了你爸。’”
“咱爹真逗。”
“我对他讲：‘我才不要那样的人当我爹呢。’”
我实在听不进数学老师在讲什么。
屋子里暖气烧得很冲，屋子里的四十八张小脸红乎乎的。如果我睁眼看着数学老师，几分钟以后，我就只能看到老师硕大整齐的牙齿，然后从里面骨碌骨碌滚出个ฐ个音节，仿佛个个亮亮的骰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但是毫无意义的响动。所以我索性用课本教参和习题集在课桌上垒起高高的堵墙，挡住数学老师雄壮而洁白的牙齿，自己翻出卷小
山集，有搭无搭地念。对于数理化，我每学期都是自己把教科书念完，找本习题做完，然后就考试，及格问题不大，比及格线高多少，就看老师的心情和我的悟性了。剩下的上课时间，我胡思乱想，看各种杂书。
我佩服那些刻苦用功看正经书的学习牲口们。老师经常暗示我们，由于有他们的强势存在，我们这种混混的将来是会很悲惨的。我们班上最著名的牲口是个ฐ丰满而俏丽的胖燕，她的脸颊永远桃红。她为了专心听讲，和老师反复央求，调到เ了第排，安稳静好地坐着，仿佛座灯塔。除了上厕所，胖燕动不动。我问张国栋，胖燕吃什么？张国栋说，她吃智力糖。智力糖是白色的糖块，做成1234๒5的形状，还有加减乘除各种符号。胖燕的吃法是先吃个ฐ1再吃个加号，再吃个4再吃个ฐ等于号，最后吃个5๓。即使这样，胖燕还是长肉，她周围的人反而是越来越瘦。最惨的是桑保疆，他和我换了座位，进入了胖燕的辐射范围，三个月之后，被割了阑尾。第四节课快结束的时候，我和张国栋常感觉饥饿难忍，就看看胖燕，她思考或是生气的时候，隔了几排座位，我们还能ม闻见炖肉的香味。有阵，张国栋对胖燕产生了某种迷恋，在胖燕离开座位上厕所的极短时间，张国栋步窜过去，屁股坐到胖燕的椅子上，闭上眼睛，身体左右蹭蹭。张国栋回来告诉我：“温暖极了。”
在看杂书的过程中，我常常会沉浸在各种幻想之ใ中，但是，只要是白天，我基本不会性幻想。有时候，我想像老流氓孔建国突然年轻了，重新带了帮兄弟和白虎庄中ณ学的“虎牙”团伙火并。地点就在窗户外面，就是学校门口的那条街，对面是中国青年报印刷厂和简称“鸡院”的机械工程管理学院。我坐在靠窗户排，老师背对我的时候，我欠起身子，就能看见。火并使的家伙还是冷兵器，我喜欢冷兵器，更直接，更体现人的价值，板砖管叉钉了钉子的大头棒子都好。我听见老流氓孔建国的叫喊，我喜欢他的叫喊，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简单地说就是“我定要灭了你。”我嗓子不好，我只会用嗓子发音，老流氓孔建国的叫喊是种从肛门大肠小肠，直通胸ถ腔，喷出嗓子的发音。这种声音我听过两ä次，之ใ后随便什么时候都能想起来。我想，如果这种声音喊多了，可能出现书里说的：肝肠寸断，就是大肠小肠都震断了，屎尿都漏在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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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落花无言,ไ人淡如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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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08๖月22๐日
有时候，我想像个大我许多的姐姐来接我。大多少，我并不清楚。我那ว时分不清二十几岁三十几岁或是四十几岁。长相定要好看，但是不能像大车二车，也不能像女特务，甚至不能像朱裳。头发是黑的，好的，顺ิ的，如果散下来，搭在胸前，将将蹭着r房，甩在肩后，将将过肩胛上脊。但是，我最喜欢的是无论长短盘起来的头发，别ี根墨绿色的中华b铅笔或是清早期的老白玉簪子，丝不乱。身材不定是大奶，但是腿很长。她最好会开车，想到哪去就到哪去。我也不知道她为ฦ什么找我，要带我到เ哪里去。我喜欢坐美人开的车，我坐在旁้边，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看窗外的风景和窗内的美人。风景好的时候，美人笑的时候，把左手放在美人的右腿上，问：是不是不征求你同意就把手这样放的人就是流氓？你不开车的时候，发生这种事你定会大嘴巴抽他？美人在专心开车，不像平日里样过分专注于自己的美丽，所以格外好看。
有时候，我想像朱裳。我闭上眼睛，朱裳就在身旁，我闻得见她的味道，那是种混合的味道，包括她用的香皂擦脸油衣服上残留的洗衣粉，露在外面的头发手臂，还有包裹在衣服里的身体。我听得见她玩纸片的声音，她手上总要玩点什么，比如把张不大的纸片叠来叠去。很久ื的后来，她告诫我，定不要把电影票或者车票交到她手上，定会在二十分钟็之后折叠摩搓得面目全非。我知道，这空气里，有朱裳呼出的气体，我用嘴深吸口气，我慢慢咀嚼。
屋里很热，滋滋的热汽在玻璃窗上熏出层蒙蒙的水雾。我握了拳头，将拳底按在笼了水雾的窗上，窗上就有了个小足印。周围还是水雾，而足印是透明的，可以看到窗外的冬天。按下，再按下，再按下，就有串ธ歪歪斜斜的小足印，在蒙蒙的水雾里通向远方。于是个戴蓝色小尖帽的小妖怪就顺ิ着那串ธ小小的足印，歪斜ฒ地走进窗外的冬天。
窗外的冬天里是几排树。树谢光了叶子，显出丝丝散开的层次繁复的枝。小妖怪知道
这便是冬天的花了。间或有几缕薄薄的云从繁花间流过，那便是天上的河了。耐心些，等等，小妖怪看到从河的上游漂下来瓣瓣奇大的花瓣。每个粉色的花瓣上睡着个粉扑扑的小姑娘。
我强烈地感觉，有两ä个世界ศ在。除了屁股下硬硬的椅子所盘踞的这个外，还有另外个。如果沿着自己的目光走过去，走过隔开两个世界的窗上蒙蒙的水雾，就是精灵蹦跳的奇幻世界。椅子下的这个世界太小了。如果躲进自己的房间，沿着青灯黄卷走过去，跨过千年时光流成的浅浅的河，就是混混被看作正当职业的英雄时代，就是青楼ä女子代表文化美女的时代。椅子下的这个世界太窄了。
在我的感觉里，朱裳是惟个能在两个世界里出现的女孩。如果走过窗上蒙蒙的水雾，朱裳便是那瓣最大的粉色花瓣上睡得最熟的小姑娘。如果跨过千年时光的浅流，朱裳便是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那句：“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后来，我学了心理学，才感觉到，少年时期很多美好想像都是境由心生，没看过猪跑，更没吃过猪肉，把对凤凰的想像都拽到母猪身上了。
我后来开始玩玉，古玉需要搓来搓去，行话叫“盘”。老玉往往难盘，使劲儿盘也要两三年才能精光毕现，特别ี是和铁呀铜呀尸体呀埋在起好几千年的老玉。我收了这种老玉，就给朱裳打电话，她手上从来不愿意闲着，需要玩个东西，正好人尽其才。不出六个月，红山的生坑出土器件定被蹂躏成北京玉器厂去年的样品，从上到下泛着玻璃光。朱裳要是下辈子转世投胎成男孩，定是个ฐ反革命手犯。
下课铃响了，我发现数学老师大门牙上粘的那ว片韭菜叶子不见了，桑保疆ຆ的脑门上多了片韭菜叶子，大小致，形状相同，在阳光下亮晶晶油绿绿的，泛着生坑玻璃光。
我觉醒来，大吼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想起过去创作这首打油诗的诸葛亮，在那个叫南阳卧龙岗的地方，种田读书，钱多的时候去青楼钱少的时候思考，觉得自己生不逢时。
那ว时候，不用念那ว么多年的书，尤其不用念数学，只要有派儿，脸皮厚，能臭牛逼，熟读前四史和战国策，会说些诸如“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机会和挑战并存”之
类着三不着两的屁话，坚持几年，就成了谋士。再加上两ä个胳膊粗嗓门大逞凶斗狠敢剁自己้手指头号称不怕死的哥们。再加上伙对社会充满不满的群众，出来个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的自大狂，说自己是龙是太阳是上天的儿子，振臂呼，就是场起义。万成事了，得势了，吉普吉普的大车二车女特务翠儿就不用提了。就算是朱裳这样的女孩，全国这么เ多人，总能ม找着十个八个ฐ的，平时养着用，战时，撒出个就能干掉个ฐ董卓或个吕布。就算找不着，抓来批顶尖的科学家，从小爱读十万个为什么เ的那帮人，农贸市场买点猪肉，化工商店买点试管，做几个朱裳，做不出来就砍头。张国栋主持研究工作，刘ถ京伟主持砍头等思想工作。没做出来之前，还能抓几个画家，我来描述，他们来画，总能画ฑ出几幅形神俱似的。我已经想出了招募口号：“是孔明就要论天下，是关公就要舞大刀。”刘ถ京伟和张国栋听到，定会加盟；老流氓孔建国听到，定会加盟，这就是文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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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泡尿能招来好些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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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0่8月22日
早上第节课就是数学，该讲解析几何了，数学老师要是不瞪起三角眼，把自己当辅助线添到黑板上才是怪事。我感觉无聊异常。
屋外，汽车轰鸣而过的间歇里，黄鹂的啼叫婉转悠扬。阳光的手伸进窗户，细致而耐心地抚摸我露在被子外边的脸。没有风，国槐侧柏和提笼架鸟的退休大爷们起，带着傻呵呵的表情动不动地接受太阳的抚摸。冬天里这么เ好的太阳不能拒绝，仿佛朱裳๙有天忽然张开双臂，小声说“抱我”，我定会像标准色狼样恶狠狠地扑上去的，这个场景我已经练习过好几百遍了。
我决定逃学。
像平常去上课样，我收拾好大书包，到二层父母的房间里胡乱塞了几口早点：豆浆馒头加芝麻酱白糖。
“我上学去了。”
“再吃几口。”老妈说。
“数学课要迟到了。”
剩下的豆浆和馒头加芝麻酱白糖，老妈定逼着老爸都吃光了。老妈这种习惯养成于缺衣少食的六七十年代，当时吃的缺少养分，只能靠量补，所以要多吃再多吃。后来到了二十世纪，老妈无视饮食结构的变化，继续填塞周围的家人，我老爸是她惟长期抓得着的人，可怜的瘦老头很快得了高血脂和糖尿病，泡尿能招来好些蚂蚁。过去住胡同的时候，我爸上厕所，全胡同的蚂蚁都跟着去，黑压压片在老爸身后，可壮观了。
我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沿着中纺街往西走，将脚尖碰到的所有石子和冰棍纸踢开老远。
饴糖厂的臭味还是浓重。那是种难以言传难以忍受的甜臭，刚开始闻的时候，还感觉是甜的，很快就是令人想吐的腻臭，仿佛乾隆到เ处御题的字。与之相比，我更喜欢管理不善的厕所的味道，剽悍凌厉而真实厚道，仿佛万物生长着的田野。
我从小喜欢各种半透明的东西：藕粉，浆糊，冰棍，果冻，玉器，文字，皮肤白的姑娘的手和脸蛋，还有高粱饴。但是自从知道饴糖厂能冒出这种臭味之后，我再也不吃高粱饴了。饴糖厂旁边是中ณ国杂技团，不起眼的栋楼，从来没有看见有演员在楼外的操场上排练，可能演员们也怕饴糖厂的臭味吧。我们上课的时候，总觉得杂技排练应该是充满风险的事情，时不常就该有两个演员从杂技团的楼里摔出来，打破窗户，声惨叫，滩鲜血，片哭声，然后我们就跑下教学楼ä去凑热闹，然后救护车呼啸而至。但是，高中三年，这种事情次都没发生。杂技团北边是假肢厂，做胳膊腿之类的东西，塑料的硅胶的都有。刘京伟硬逼着我和张国栋晚上翻墙进入假肢厂的仓库，偷了好几条胳膊和大腿，“积谷防饥。”刘ถ京伟说，“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今天是你，明天是我，像老流氓孔建国那样苟且善终的能ม有几个？这些胳膊大腿虽然不太吉利，谁知道哪天你我就用得上。”刘京伟说着话的时候，意色萧然，还用了不少成语，正统的科班教育还是有潜移默化的作用。我和张国栋互相看看，都忙说：“你留着用吧。你全都留着用吧。”回到我的房间看，发现错拿了两ä条女人的大腿。以为是大号的男ç人胳膊，黑灯瞎火的，就拿回来了。刘京伟很大方，说：“秋水，你瘦，你留着用。”我说：“张国栋也瘦，留给他用。要不你以后需要换胳膊的时候，就换上这两ä个ฐ女人大腿。再打架，如果是比你瘦的色狼，以为你个ฐ左勾拳，其实你是个撩阴腿。百万人里，也就有两个人能ม打得过你，西山的师也打不过，万要是遇上你打不过的，你也不急，你四足着地，你就是人头马，人头马开，好运自然来。你发足狂奔，北京吉普也追不上你。”刘京伟说：“我靠。”张国栋想了想，补充句：“我靠，也。”
杂技团南边是三里屯汽车配件条街，北京街上被偷的车都在这里变成零件，然后件件卖掉。我们和这里的坏哥哥们都很熟，刘京伟的理想就是加个磅，参股开个汽车修理和配件店。刘京伟爱车，特别是种美军叫做悍马的吉普，像卡车样大小。我和张国栋致认为ฦ，只有小男ç人才会爱上那种车，因为用进废退，女孩坐上这种车，没劲的男ç人也能ม让她们兴奋来高嘲。刘京伟后来盘踞安徽，成为民营企业家造车的先驱。“这个生意太好赚了，四个ฐ轱辘，围圈铁皮就能跑，就有人抢着买。”刘京伟在电话里兴奋地对我说，那之后两个礼拜，他就被杀在自己旗下五星级酒店的浴缸里，浴ภ缸里撒满了玫瑰花瓣。老流氓孔建国的修车摊子就在三里屯北街和南街的交汇处，当时还没有那个巨เ大的扎啤杯子形状的售货亭。他点也不上心生意，我去找他玩，他就问我：“你看我这‘修车’两个字写得怎么样？别撇嘴，名家的手笔，行楷，虽然没有启功舒同有名，但是其实功夫高出很多。我坐着等活儿，挡着‘车’字，旁人只看见这个‘修’字和‘修’字之下的我。有天个大和尚路过，问我修什么，以为我在修身养性。还有两个学中文的老外，问我想不想和他们起去做行为艺术。让我什么都不用改变，还是这‘修车’二字，还是我这张脸和工作服，地点改到，他们俩都脱光了，人装作前车轱辘，人装ณ作后车轱辘，我用改锥修理他们。”老流氓孔建国要是上心生意，早就招呼我们把图钉从工人体育馆北门直撒到朝阳公园南门了，而且要路两边都撒。老流氓孔建国有个打气筒，锃亮，打气手柄两端还镶了西汉老玉剑首，玉色青白，红褐色沁，古色古香。平时藏着，谁也不借，只有漂亮的小姑娘来打气，他才拿出来，自己不打，让小姑娘打，自己้点棵“大前门”烟，看小姑娘在阳光中微风中细雨中奶上奶下臀起臀落，然后再把打气筒善而藏之。老流氓孔建国说，他看姑娘如何打气就能断ษ定其人品好坏，是否宜室宜家，我以后有了女朋友定让她来这里打气，老流氓孔建国答应给免费鉴定。后来骗了翠儿来，老流氓孔建国气筒子都忘了收了，在阳光里微风里细雨里说翠儿是神品，嵌了老玉的气筒子扔在土路上。朱裳眼睛好，离三十米看见他的修车摊，嘟็囔了句：“老流氓。”然后就拉我到别处打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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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又被老师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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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08๖月22日
朝阳医院门口的水果摊生意兴隆，病人平常吃不着的水果得病之后都吃着了。两个看摊的发小瞅见我，老远地打招呼：“土鳖，又被老师赶出来了？”
“老师让我帮你盯摊，让你回去补课，从初补到高三，然后让你参加高考。”板车上有香蕉橙子苹果厚皮的冬季西瓜，都贴了个ฐ外国字的椭圆标签，冒充巴๒拿马进口。我从板车上挑了把品相最好的香蕉，撅了两ä根，剥了皮吃。
“你这么撅，剩下的让我怎么卖呀？”
“不是有那么เ多善良的群众吗？告诉他们，这把是最新鲜的香蕉，刚从你们家在巴๒拿马的后花园摘的。不信，撅的痕迹还没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