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桑尔旋私人的办公室，看不出他这样年轻，却已有这样大的事业。办公室里有大大的办公桌，按键式的电话机，套考究的皮沙发，明亮的玻璃窗，垂著最新式的木帘，装潢得雅致气派而大方แ。但是，雅晴并没有任何心情去研究这办公厅。房门关得很紧ู，冷气开得很足。房里有四个人，除雅晴外，还有桑尔旋兰姑，和桑尔凯。雅晴沉坐在沙发深处，望著手里那ว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备忘录”。
3
“你们害我差点出丑，知道吗？你应该告诉我桑桑和万皓然的故事，还有那支梦的衣裳！”
“我知道。”他再说，仍然热烈的盯著她。
“什么เ时候告诉我？”“改天。”他轻轻的拂开她面颊上的发丝。紧ู紧的注视她的眼汇“答复我个ฐ问题！”他说。
“什么เ？”“有天，当你不需要当桑桑的时候，你还愿意姓桑吗？”
她转开头去，悄笑著。
“到เ时候再说！”“现在！”他命令的。“不！我不知道。”他温柔的用胳膊搂著她。
“真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连串的低哼著，有三分羞涩，有七分矫情。他的胳膊加重了压力。
“你敢再说不知道，我就又要吻你了！”他威แ胁著。
“不”他闪电般的用唇堵住她的嘴。
门外传来阵脚步声。他们飞快的分开了，他惊跳起来，她立刻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挥手叫他离开。尔旋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兰姑正搀著奶奶，在门外探头探脑呢。“她怎么样？”奶奶关怀的问。
“劝了她半天，总算把她安抚下来了。”尔旋说。
雅晴躺在床上，闪动眼睑，想笑。她只好翻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去了。“我没想到，隔了三年多了”奶奶感叹著：“这孩子还没有忘记万皓然啊？”“嘘！”尔旋警告的嘘著奶奶。“拜托拜托，我的老祖宗，你可千万别提这个名字！”
“哦，哦，哦，”奶奶结舌的：“我实在是个老糊涂ิ了，我知道，我知道，不提，以后绝对不提。”她伸头对床上张望，雅晴正在那ว儿不安静的左ุ翻腾右翻腾，天知道！你怎么可能ม刚ธ听到เ个男ç人对你示爱以后，还能ม静静的“装睡”呢？“她没有睡著啊？”奶奶问，向耳朵不灵，怎么เ偏偏又听见了。
雅晴干脆打床上翻身，坐起来了。
“奶奶！”她叫。“哟！”奶奶立刻走了进来，坐在床边望著她，伸手怜惜的摸她的面颊。“小桑子，你没睡著呀！”
“奶奶，”她扭著身子，脸上红潮未褪，呼吸仍然急促，情绪仍然高昂奶奶，如果她姓桑，这声奶奶可真是应该叫的啊！她想著，脸就更红了。
“怎么เ，”奶奶摸她的脸，又摸她的额。“好像有些发烧呢！尔旋๙，我实在不放心，你还是打个电话，请李大夫来给她看看吧！”“哎呀！”雅晴叫了声，打床上跳到地上来了。“不要小题大作，好不好？我没事了！我只是只是”她转动眼珠，噘起了嘴：“我刚刚ธ好丢人，是不是？”她委委屈屈的问：“我定把大家都吓坏了，是不是？哎呀！”她真的想起来了。“宜娟呢？”“在楼ä下哭呢！”兰姑说。
“哦！”她闪著眼睫毛，看著奶奶。“我我并不想惹她伤心的！奶奶，我闯祸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奶奶拍抚著她的手。“不怪你，谁教她毛毛躁躁冒冒失失的送东西来？”
“奶奶！”雅晴不安的耸耸肩：“人家又不是恶意，我我”她认真的握紧ู奶奶的手，认真的看著奶奶，认真的说：“我不能再弹吉他了，奶奶。”她哀伤的说：“我受不了！我也再不能唱歌了！”
“我懂ฦ我懂，”奶奶慌忙接口。“忘记这些事，宝贝儿！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她如释重负。转过头去，她看到เ尔旋和兰姑，兰姑正对她悄悄的赞美的含笑点头。尔旋呢？尔旋๙那对闪亮的眼睛是多么灼灼逼人啊！她转开眼珠，依稀听到楼下传来宜娟的哭声和尔凯的说话声。尔凯有罪受了，她想。她听到เ宜娟哭著在喊：“你骂我笨蛋！你凶得像个ฐ鬼！谁知道你妹妹是神经病！”“你再叫！你再叫！”尔凯低吼著：“给奶奶听到เ了有你受的！”“你家老的是老祖宗，小的是小祖宗，我不会伺候，”宜娟哭叫著：“干脆咱们分手！”“分手就分手！”尔凯喊。
事情闹大了。雅晴求助的看了兰姑和尔旋眼，就松开奶奶的手，冲出房门，直往楼下跑去。到了楼下，她正好看到宜娟冲出大门，她也往大门跑，面直著喉咙喊：
“宜娟！宜娟！不要生气，宜娟”
“让她去！”尔凯在后面怒气冲冲的喊。“不要理她！让她去！”雅晴回过头来，瞪视著尔凯。
“你疯了吗？桑尔凯！”她低低的说：“你还不去把她追回来？”“让她去！”尔凯跌坐在沙发里，用手痛苦的抱住了头。“这是报应。我逼走桑桑，桑桑再逼走宜娟，这是报应。”
雅晴目瞪口呆的看著尔凯，这是演戏呀，难道你也演糊涂了？她张著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梦的衣裳๙133๑0
7
有好几天，雅晴都有些精神恍惚，总觉得自己的神志不能集中ณ，内心深处，像有道潜伏的激流，正在体内缓缓的宣泄开来。她仍然成功的扮演著桑桑，原来任何事情，都难在个开始，旦纳入轨道，什么都变得顺理成章了。奶奶从开始，就根本没怀疑过桑桑的真实性，即使雅晴有什么เ和桑桑不同的小习惯，奶奶也会自然而然的把它归之ใ于：
“到เ底在外面住了三年呢！”
句话遮掉了所有破绽，雅晴认为ฦ不可能ม再出错了，除非是尔旋。尔旋๙确实越来越变得危险而不稳定了，他眼底经常流露出过多的感情，常常燃起支烟，就对著雅晴呆呆痴望，任那ว香烟几乎ๆ燃到手指。以至于“桑桑”确实在小心的避开尔旋๙了。但是，她的人是避开了，她的心却甜蜜的，像发酵的酒般冒著泡泡，每个ฐ泡泡里都醉意醺然。
好在，尔旋的工作很忙。尔凯接收了父亲遗留下来的大部ຖ份事业，家成功的贸易公司和好几家外国名厂的代理商。尔旋却开了家传播公司，包了好几个ฐ电视台的节目和时段，因此，他不止上班的时间忙，连晚上和深夜，他都经常不在家，要不就是和客户应酬，要不然就在录影棚里。尔凯的忙碌也不比尔旋差ๆ，但是，兄弟两个显然都有默契，他们尽量抽空回家，每晚总有个ฐ是留在家里的。他们都了解点，奶奶的岁月已๐经无多，而竭力在争取能相聚的每分每秒。
宜娟在三天后就和尔凯讲和了，雅晴看得出来，软化的不是尔凯，而是宜娟，她照ั旧来桑家，小心的讨好奶奶，也讨好“桑桑”，绝口不提“吉他事件”。兰姑私下告诉雅晴，她已๐经对宜娟解释过了，桑桑曾受过感情上的创伤，而不愿再弹吉他。也在那次私下谈话里，雅晴问过兰姑：
“当初桑桑引起家庭大战时，你和奶奶是站在桑桑边呢？还是站在尔凯边？”
兰姑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坦白的回答。
“尔凯边。”“奶奶也是？”“是的。”“尔旋๙呢？”“也是。只不过不像尔凯那样激烈。”
那ว么，当初的桑桑，是处在孤立状况下了。雅晴沉思著，她还想问些细节，兰姑已机警的避开了。怎么，他们全家对这件往事，都如此讳莫如深呵！
这天晚上，奶奶又犯了心脏痛的老毛病，李医生来打过针，告诉兰姑没有关系，老人需要休息。奶奶很早ຉ就睡了。尔凯和宜娟关在他的书房里——在这家庭中ณ，大约空房间太多了，尔凯和尔旋๙都豪华到除卧房之外，还在楼下各有间书房。尔凯小两口在书房中静无声响，大约在喁喁谈情吧。兰姑和纪妈早就成了闺中ณ知己，都在厨房里料理第二天的菜肴，面聊著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尔旋๙——尔旋๙那晚偏偏不在家，他有应酬，晚上还要去摄影棚，安排位影星上节目，他刚包下家电影公司的全部宣传工作。
雅晴忽然觉得很寂寞，很无聊。这是来到เ桑家之后，第次有这种寥落感。她在自己้的屋里待了好会儿，倚窗而立，她看到皓月当空，窗外月明如昼。依稀彷佛，她又听到เ山里传来的梵唱和钟声她时兴起，拿了件兰姑为她钩织的紫色披肩，她下了楼ä，走到เ花园里。
没有人注意她。她在花园里走了走，摘下串茑萝，在梧桐树下拾起片心形叶片，有没有人注意过，梧桐叶子是心形的？她想起梦的衣裳中ณ的两句：秋天，我在树林中ณ散步，秋雨梧桐也变成了歌唱。那ว么，桑桑或者注意过了？
花园里静悄悄空荡荡的，很无聊！她走向大门，打开边门，她走出了“桑园”。顺著脚๐步，她往“桑园”后面的小径走去，这条路尔旋๙带她走过，可以直通湖畔，也可以绕到山上的小庙。她裹著披肩，夜色凉如水，夜色确实凉如水！她慢慢的，并没有定的目标，只是顺著小径往前走，路边有许多野草，草丛里，流萤在闪烁著。她不知不觉就走到เ湖边来了，地上很乾ດ燥，连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气，小径两边有合抱的大树，叫不出树名，却落了地松脆的树叶。她踩著那ว树叶，又软又脆ะ，作声，给了她种又静谧又温馨又恬然的感觉。好极了，这样的夜，这样的湖水！
然后，她发现了棵梧桐树，又高又大的梧桐树，她好惊奇，因为台湾的梧桐树是很少的。于是，她想起兰姑告诉过她的话，他们建造桑园时，保留了原来的些树木，那么เ，这棵梧桐和桑园里的梧桐是同样很早ຉ就存在了。她走到เ梧桐树下，树下铺了层落叶。梧桐是最会落叶的树。她站在那儿，双手交叉的抱在胸前，拉著披肩的角。她看著湖面，月光在湖上闪亮，像许多闪光的小飞鱼，在水面跳舞，她看得出神了。无意间，她抬起头来，想看月亮，却眼看到耸立在湖对面的“桑园”，她怔了怔，从她所站立的这个ฐ角度，却正好看到เ桑家楼上面湖的窗子，有扇窗内亮著幽柔的浅紫色的丕她几乎可以看到那紫ใ色的窗帘ຈ，在风中ณ摇曳。她呆望著，轻蹙著眉梢，她的思想在飞驰著；脑แ海里闪过些闪丕又很快的熄灭了。梧桐树窗子心形叶片梦的衣裳๙她面前好像放著盘七巧板，她却拼凑不起来，只知道件事，从这个角度，从这棵梧桐树下，可以看到เ自己的窗子。那么เ，从她的窗口，是不是也可以看到เ这儿呢？不。她看过，湖的对面只是片幢幢树影，如果没有光源，你绝对不可能看到湖对面的东西！何况，她也没必要去找湖对面的棵梧桐树！
事情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
她正痴立在那梧桐树下，任何预感都没有，忽然间，她听到身后有某种声音，她还来不及回头，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两只强而有力的胳膊牢牢的抱住了。她想喊，来不及了，那胳膊巧妙的把她转了个方แ向，她连对方是个什么人都没看清楚，就觉得有两片火热的嘴唇，像燃烧般紧贴住了她的。她想挣扎，对方只轻轻推，她就倒在那ว松软的落叶堆中了，她趁倒下的片刻๑，睁大眼睛想看清楚这袭击自己้的人物，想尖叫救命，但，对方发出了声热烈的的低语：
“桑桑，你终于来了！”
她及时咽下了已到เ喉咙口的尖叫。那男人对她压了下来，她被动的睁大眼睛只看到对方แ那狂野的眸子，闪著某种野性的炙热的燃烧著火焰似的光。这光使她惊惧，使她心慌，使她紧张而失措。那ว两ä片嘴唇重新贴住了她的。她感到他呼吸的热气吹在自己้脸上，他的嘴唇带著强力的需索，她想闭紧牙关，可是，她做不到。他的吻不像尔旋，尔旋细腻温存，他却是粗犷激烈而狂暴的。她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像著火似的燃烧起来了，连思想都烧起来了，因为她根本不能思想了但是，他猝然放开了她，抬起头来，他用手把拂开她额前的短发，把她粗鲁的移到树叶阴影的外面，让月光直射向她，他冷冰冰的开了口：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桑桑？”
她挣扎了下，想坐起来，但是，那人用双手压住她的双手，使她躺在那儿根本无法移动，他紧盯著她，声音粗鲁狂暴而愤怒，他再重复了句：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桑桑？”
她明白这是谁了。事实上，在她被袭击的那刹那ว，她就应该知道这是谁了。她开始恢复思想，只是，还没有完全从那震惊中清醒过来。“放开我，万皓然。”她说。
“不。”他压紧她。那ว对燃烧的眼睛里充满了怒气和野性，他像个被激怒的野兽，他似乎想吃掉她。他磨著牙齿，使她初次了解什么叫“咬牙切齿”。他从齿缝里迸出串话来：
“你戏弄我，你这个ฐ混蛋！你故意站在窗子面前，故意让我看到你，你引诱我到这儿来等你，你却迟迟不露面，好不容易，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个冒充货！”
他举起手来，在她的惊愕与完全意外之ใ下，他毫不思索ิ的给了她狠狠个耳光。她被打得头偏了过去，面颊上火辣辣的作痛，眼睛里直冒金星。这是她这生里第次挨耳光。立刻，愤怒惊恐委屈疼痛使她把所有的理智都赶跑了，她大叫了起来：“你这个ฐ疯子！你凭什么打我？放开我！我不是你的桑桑，我没有安心要在你面前冒充她！我只是倒了十八辈子霉，会无意间走到เ这儿来！你放开我，你才是混蛋！难道因为ฦ我不是桑桑，你就可以打我？那么你去打全天下的女人？放开我！”她狂怒的挣扎，狂怒的叫：“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你这个野人！你这个笨蛋”他仍然压著她，但是，他的浓眉紧锁著，似乎ๆ在“思索”她的话。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恨他压住她的那只手似乎有几千斤ภ的力量，她就是挣不开他。在狂怒和报复的情绪下，她侧过头去，忽然用力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他大惊，慌忙缩回手，又甩又跳。她乘机跳起身子，回头就跑，她才起步，他把拉住她的腿，她摔下去了，他把她用力拖回到เ身边，她气得简直要发疯了。
“你干什么เ？”她怒声问：“我已๐经承认我不是桑桑，你为什么不放我走？”“坐下来！”他命令的说，声音里竟有股强大的力量。仿佛他是专司发令的神担3๑隼吹拿罹筒容人抗拒。他不拉她了，却拍拍身边那落叶堆积的地面，面审视自己้的手臂。她看了眼，那ว手臂上清楚的留下了自己้的齿痕，正微微的沁出血来。“你相当凶恶，”他说，声音冷静了，冷静得比他的凶暴更具有“威力”。“看样子，你比桑桑还野蛮。”
她坐下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เ会“坐下”。因为他的“命令”？因为他是“万皓然”？因为ฦ他浑身上下迸射出来的那股奇异的力量？因为他是“桑桑”的男友？因为他是个ฐ故事的“谜底”？因为ฦ他披著件“梦的衣裳”？总之，她坐下了，坐在那儿气呼呼的著他。“我打了你耳光，你咬了我口，”他说，耸了耸肩。“我们算是扯平了。现在，你好好的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到桑园？怎么变成了桑桑？”她了他眼，现在，月光正斜射在他脸上，使他看起来非常清晰，他有张轮廓很深的脸，好像个雕刻家雕出的初坯，还没经过细工琢磨似的。这是张有棱有角的脸，线条明显的脸。眉毛又粗又浓，鼻子挺直，下巴坚硬他的眼神相当凌厉，几乎有些凶恶她吸了口气，转了转眼珠。梦的衣裳๙14๒30
“我为ฦ什么要告诉你？”她还没从愤怒中恢复过来。而且，她还不知道该不该说。他转头看她，眼中流露出种特殊的光，种让她害怕的光，那样森冷而狞恶，她几乎感到背上在发冷
“你最好告诉我！”他简单的说，那种“威แ力”充溢在他眉梢眼底和声音里。“否则，我也有办法让你说！”“我”她再吸了口气，觉得在这样个人面前，根本无力于反抗。“我被桑家兄弟找来，冒充几个ฐ月桑桑，因为老太太只有几个月的寿命了。”她简短的说。
“她居然没看出来？”他不信任的。
“她几乎半瞎了。”他点了点头，锐利的看她。瞬也不瞬，个ฐ字个ฐ字的问：“那ว么，桑桑呢？还在美国？”
她觉得自己的膝盖在发抖，很不争气，她确实在发抖。她迎视著这对深刻的眼光，想著刚刚那强犦而炙烈的吻，她不知道如果她说出来了，他的反应会怎样。
“为什么不说？”他催促著，不耐的。
“她死了！”她冲口而出，觉得自己้已๐经被这个人催眠了。他会让她说出所有的实话。“三年前就死了。”
他瞪了她会儿，脸上点表情都没有。
“怎么เ死的？”他从齿缝里问。
“他们告诉我，她在美国切腕自杀的。”
他死死的看了她好几分钟，这几分钟真像好几百个世纪。然后，他转开了头，望著湖面。再然后，他把头埋在弓起的膝盖里，动也不动，像是已经变成了化石。
她望著他的背脊，那ว宽厚的背脊，几乎ๆ可以感觉他那结实有力的肌肉，他的头发又浓又黑又密，他的身子僵硬，双手紧ู紧的抱著膝。他就这样坐著，不动，也不再说话。她有些心慌，有些害怕，然后，她想逃走了。不知怎的，她怕这个人，怕他身上那种威力，怕他的狂热，怕他的狰狞，也怕他的冷漠。她移动了下身子，刚ธ刚想站起来，她就听到了他的声音，短促的命令的压抑的声音。由于他的头仍然埋在膝上，他的语音有些低闷，但却相当清晰：
“请你走开！”“好的。”她说，站起了身子，她本来就想走了。她想，能从这怪物身边走开是件她求之ใ不得的事了。
但是，她没有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晓得她忽然就折回到这男人面前，她跪下来，什么都没想，脑子里几乎ๆ是片空白，像是种直接的反应，种本能，她伸出手去，非常温柔非常温柔的把他那满头乱发的脑袋揽进了怀里。她用自己的下巴๒贴著他的鬓边，她的嘴唇贴著他的耳朵。
“你为什么不哭”她低声说：“如果你哭次，会舒服很多，为失去个ฐ最心爱的人掉眼泪，并不丢脸。”
他猛然抬起头来，似乎ๆ被什么เ尖锐的东西刺๐中了心脏，他面孔发白而眼睛血红，他的脸色狰狞而可怖，额上青筋暴起，嘴唇发青。“滚开！”他低吼著。“是。”她低语，从他面前站起身子，她转身欲去，他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她站住了，慢慢的回过头来，他仍然坐在那儿，微仰著头，凝视她。他的眼光里并没有悲切和愁苦，只有抹深刻的阴鸷和某种固执的刚ธ强。
“你很像她。”他说，声音稳定而清楚。
她点点头，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否则，她怎能冒充桑桑。“你知道是谁害死了桑桑？”他咬牙问。
“是她的家人，她的大哥，他们不该狠心的拆散你们！”她从内心深处说了出来。“不。”他又在磨牙齿。“是我。”
“你？”她困惑而不解。
“我不该让她陷那么深，我不该让她爱上我，我不该任凭这段感情发展下去”他盯著她，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