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及:吏部已经特召你叔父进京述职,似是与你及唐家小姐的婚事有关。”
又:前日派往宁远之兵丁若干,若有变故,即时全部交由你来调度;高阳可用,但不要教他与你同在一城;祖、满、赵皆一时将帅,祖虽骄纵,难得忠勇,他若示好,不妨顺应。
临别前,他遣人送了信给宝芝,信不长,中心思想就是一点:爷不能娶你当老婆。自然,说的很是晦涩,写完之后自己也很是得意,毕竟当年四岁开蒙,念了几年书不是白辛苦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马三三也凝神瞅了许久ื,摇头道:“我也不知。”
江桢随了管家往里走,待到二门,见一个面善小厮迎了上来,行礼道:“江二爷这边请。”江桢记得他就是琦琛得用的小厮睡睡。却是去往一间小花厅。途中穿过一个ฐ小院子,院中两个小丫鬟怀里各抱了一奇形怪状长棍子站在院中,嘻嘻笑着,似乎ๆ十分开心样子。江桢觉着稀奇,安平便问道:“那是甚么?”
“有多少人?”
“谁也不晓得呢,只是说,年后放假只到初ม八,初九便要回去报到,届时要再次考核,最慢的就要淘汰掉。”
江桢耳边掠过她轻柔的呼吸,脖颈微微有些发痒,心里受用得了不得,只恨不得这样的时光能ม够越长就越好,其他的,甚么也顾不得了。
三人分别被绑在屋内两个角落,蓝ณ兰格格独自在另一边,朱四坚持要照ั顾受伤的江桢,那ว汉子倒也没难为她,便将他二人绑在一处。江桢手臂受伤并不算严重,却糊里糊涂ิ做了败将,朱四始终也没弄想明白。她一直自诩聪颖过人,却闹不大明白江桢这人底细。
宝芝哭道:“四爷……四爷必不会坐视的,我去求他,他必定肯的。”
江桢心道,朱四虽然是个宗室,可也没有这等能耐罢?“那样不好,别太麻烦人家了。”
“四爷召见,自然甚么事也顾不得了。”江桢说完自己都一怔:何时变得如此狗腿了?
江桢进了大厅,朱由á郴一眼瞧见他,微微笑道:“江守备来的倒快!”
西山出了客厅,左右张望。门边原有仆人伺候着随时听传,不敢问他,西山也不理会正匆匆从廊下过来的管家,只奔那ว个正顺ิ着游廊往侧门去的背影而去。
阿济格只看着江桢微微的笑着。
袁崇焕着人准备了礼品,江桢自沙后所选了十个人带上,另有都司傅有爵等十余人,一行人皆骑了马,另有役夫赶了装着礼品的马车跟在后面,径直往沈阳奔去。
殷雨庭只对江桢叮嘱:“须得小心应付黄台吉。”虽说吊唁是礼节往来,犯不着为难使者,只是他本不觉得建奴会有甚么诚信可言,所以很为江桢的安全担心。
那人在主人位上坐着,身穿一领月白地儿绣竹叶的沙罗直裰,黑油油的发髻上,拿白玉簪子簪了块天蓝双丝龙鳞纱的逍遥巾,浓眉秀目,相貌英俊;左手桌上放了一副翡翠白玉的双陆,那人手指拈着一枚光滑莹洁的白玉棋子,眉眼带笑的,瞧着他。
江桢一笑,“若是不来,怎么会知道谁在背地里下黑手呢?”
“皇上焦心不已,已经着令翰林院的大学士们拟了‘罪己้诏’,过几日便要去天坛祭天,宣读‘罪己้诏’。”朱由郴冷冷的道:“这是天灾,可跟皇帝有甚么关系呢?爱读罪己诏的,也不见得就是好皇帝。”
侍卫扶了朱四公子一径向王恭厂前行。江桢身形敏捷,在坑洼不平的街面上紧紧ู跟着朱由郴。
“赶明儿你自己生一个,就知道有多好玩了。”
不多一会儿二人就出来了,朱五像是很好奇的样子,道:“小孩儿真是顶ะ有趣的。”
“哥哥,坐。”少女也不起身,懒洋洋召唤一声,仍旧去看手里书卷。
江桢不觉心里狠狠跳了一下。
他们是在一家古董店里,门上挂了大大的金字招牌“古灵阁”,铺子倒不大,里面疏落落的没放几件东西。掌柜的迎出来,道:“四公子这一阵子少见,听说公子病了,小人心里可着急的很,又不敢去府上叨扰公子修养。”
说话的一会儿,马车停下了。马三三在外面说:“四公子,二少爷,到เ了。”临出门嘱咐他不要称江桢“大人”,只按家里排行称“二少爷”。
次日一早ຉ,打发了安平返回宁远。叮嘱道:“见了殷先生,就说四公子为人和气,别的也不要说了,我们不是那种乱传话的人,他要想知道,四公子自然会告诉他。”他本是为殷先生带信给朱七小姐,他们这等外人,自然是见不到เ小姐本人的。北方闺秀不像南方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朱家如此豪富,断不会让小姐出来见生客,能得四公子款待,已经十分赏脸。江桢只是捎信来的,朱家瞧得起,主人亲自招待,而不是在下人房里蹲着吃些茶淡饭,已经算是很客气。
“他倒是心细。你收着吧,明天去钱庄兑了,路上花销也宽松些。”江桢心道这位四公子相当体贴。他倒没觉得仅仅送封信就要收人二十两银子,相反觉得朱家公子很会做人,出手极慷慨,送一封信都报酬优厚。他不禁想到今天在朱府听到的事情,一般来说这种家务事不该让外人知道,只是四公子似乎完全不介意的样子,并且此事也着实蹊跷:居然下人能够不声不响的偷走了库房里上万的银子……朱四公子看上去很明,怎么能ม容下人如此放肆?想来他的病一定很是麻烦,以至于没有力去关注其他的事情。
“也不知是有几分真假。”阿济格斜靠在椅子上,不住把玩手中一柄钢匕首。
“真也好,假也好,他说甚么,咱们都当真,也不怕甚么。”
黄台吉自恃兵强马壮,本无所畏ั惧,笑道:“若是肯降,自然最好;但袁崇焕这厮如此强项,他部属应是死都不肯降的,嘿嘿,到时候却是要看看,到底是他大明的军队强盛呢,还是咱们诸申的儿郎们更勇猛些?!”
不过一会儿,建奴前锋已是派人护送了江桢与钱千总到เ了中军大营。阿济格道:“大汗,我先去会会那大明使者。”
黄台吉点头道:“你领他们去偏帐罢。”
阿济格领命而去,及到了营门,见一位英气年青将军站在那儿,身姿ู挺拔,神态若定;再展眼一瞧,好不面熟,正是年前曾去过盛京的辽东守备江桢。
此时正是大明天启七年,五月十二日,辰时。
阿济格笑道:“江守备穿这么เ一身盔甲,也不觉着太重了么?”
江桢也笑道:“十二贝勒也不比在下轻松多少。”
阿济格也是穿了女真军队的全套锁子甲,单只没戴头盔。他脸庞瘦削,双眼细长,一脸强干,自有一股狠绝神色。他见江桢只肯自称“在下”,心里不由冷哼一声,抬手道:“江守备请这边走。”领ๆ他二人去偏帐。
江桢将凤翅盔除下,抱在手中,钱千总也依样学了,方觉着额头、脖颈่舒爽些。五月天本不该这么热,今日真是出奇,一大早便觉头顶ะ热气腾腾,又加上近一个月滴雨未落,两ä下里一夹攻,止不住浑身虚火上升。
先慢吞吞请上座,再奉茶,东拉西扯闲话一番,竟是要教江桢二人慢慢候着的意思。钱千总不免心里着急,见江桢稳稳的陪着阿济格闲聊,也不敢多说甚么,只得将茶水吃了一杯又一杯。
江桢看他一眼,慢慢道:“可别吃太多茶。”
钱千总猛的一惊,只觉着下腹一紧,丹ล田à处上下一阵火气乱窜,小腹下坠,双腿竟微微抖了几下。他懊恼不已,阿济格已是在一旁冷眼数着他吃了几杯茶,此时狡狯笑道:“钱千总,咱们的茶,可比你们平时吃的茶要好些?”
“……自然是好的。”钱千总浑身冒汗。
“那ว不妨多吃些。咱们这儿别的好东西没有,茶是管够的。”又命亲兵上来沏茶。钱千总推托不得,只得又吃了一杯,这一杯茶下肚,更加了不得,只觉得□上血脉隐隐跳动,几乎难以控制。
江桢本没想到阿济格又强逼钱千总吃茶,眼看钱千总就要出丑,他可不愿开罪了赵总兵的部ຖ下,微一皱眉,道:“这茶虽好,可吃的太多,也不是养生之道。钱千总,你向来脾胃不好,更不能大意了。”
钱千总方แ舒了一口气,抱拳道:“末将因贪嘴坏了多少事,总是改不了。”顺ิ梯下来,请罪道:“十二贝勒若不见怪,末将可要先出去方便下。”
阿济格嘻嘻笑着,喊了亲兵来带钱千总出去。待他走后,阿济格方肃容道:“不知江守备这次前来,是要与我家大汗说些甚么呢?”
江桢摇头道:“在下怎么会知晓上司的意图呢?只是命在下带了一封信,说要交予贵族大汗。”
阿济格冷哼一声,“怎么?江守备竟不肯称呼我堂堂大金为一个国家么?”
江桢抿嘴,摇摇头,“贝勒不必同我争这个ฐ。”
阿济格跳了起来,怒道:“这个都不争,那还站在这里做甚么?”手按在腰间,作势便要拔刀。
忽听帐外有人沉声喝道:“阿济格不要无礼!”
黄台吉如今也是做了一年多的大金国大汗,比起原先只在父亲之下做个贝勒的见识远远不同。首先是把气度培养出来了,就算阿济格私下里再怎么เ看这个八哥不顺眼,也觉着黄台吉有模似样,威แ严明,比起父亲不遑多让。
黄台吉在帐外喝了这么เ一声,阿济格顿时住口,手臂也放松下来,恨恨的瞪了江桢一眼,这才迎到门口,“大汗。”
江桢半躬了身子,道:“见过大汗。”
黄台吉迈步进来,虚虚一抬手,“江守备免礼。”随即便道:“听闻赵总兵有书函给我,倒不知是想何时出城来降呢?”
江桢微微一怔,不予理会他后半句,道:“书函在此,请大汗过目。”从怀中掏出信函,双手奉上。阿敏跟在黄台吉身后,本想赶上来两ä步接过书函,却被黄台吉轻轻眼神一扫,顿ู住身形。黄台吉这才伸出手臂,接了信函,随手撕开封口,将其中ณ信笺抽出,展开。
他会读、写蒙古语,汉语也说的不错,只是要读汉文,还稍嫌吃力了些。勉强读完并不算长的信函,双眼光一闪,双手两ä下一分,竟是将那友好往来之书函信手撕碎了。
江桢不动声色,只冷静看向黄台吉。
黄台吉瞪他,良久,方แ扬声笑道:“赵率教倒是真敢说!”
江桢依然不语。阿敏眼中ณ杀气凛然,手指一按刀柄,便要亮兵器。黄台吉瞥他一眼,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可与江守备没甚么关系。”
负了手,踱来踱去,片刻后方道:“你们明人只会扭捏,一点也不干脆。既然开战,就不要尽说这些无用的话。你们若要战,那便战;若要降,也痛痛快快的出城投降。男子汉当顶天立地,躲在城中,难道就是武将的本分了么?嘿嘿,可不要教人笑话了。咱们可不怕打仗,你回去,教赵总兵仔细想一想——打输了,可就不是投降便能过去的了。”
“这是大汗的回书么?”江桢不卑不亢,声音不高不低,泰然问道。
黄台吉一挥手,汉人笔帖式已๐是照样拟了回函,双手奉了上来。黄台吉接过信笺迅速扫了一遍,微微颔首,用了印,笔帖式即刻将回书装入信封中,上书“大金国可汗”等字样,交与江桢收了。
此时钱总兵正在帐外,黄台吉的朗卫拦住了他,不许他进来。钱总兵正急得乱转,却见江桢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
“江守备?”忙唤他一声。
“咱们这就回去罢。”江桢将他头盔交与他,自己้戴了凤翅盔,领头往辕门外走去。钱总兵急急忙忙跟上。
阿敏道:“怎的大汗竟就让那南蛮子守备回去了?”
“你要待怎地?”阿济格冷冷的道:“他不过是个使者,你就是杀了他,又能如何?况且他还杀不得。”
阿敏骄纵,不以为意,“一个ฐ小小武将,杀了也就杀了。赵率教不是派了两个人来么เ?只留一个ฐ回去送信不就成了。”
“你还嫌杀人不够多么?”黄台吉微微蹙眉。阿敏嗜杀,个ฐ狂暴,统兵在外多不受约束,这次朝鲜ຒ之役欺凌太甚,黄台吉其实颇为不满。
“不给个狠的,只怕他们不晓得甚么เ教怕!”
阿济格却是一撇嘴,颇是不屑。
“传令下去,三军做好出战准备。”黄台吉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