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回娘家，是淮安当地，出嫁女儿回家探亲拜年的传统习俗。
长宁王仓促上京的事情，对李承之和金秀玉来说也如同浮云般，高不可攀，私底下猜测也罢了，却不影响他们照常过日子。
表嫂少不得怨表兄，小丫头原本还想听听有什么旁的，但见二人只是东拉西扯，没个正经话，便失了兴趣，没再多待，直接回来了。
莲芯接过来，拿火折子点燃烧成了灰，往地上撒，狠狠地瞪了眼她表嫂，扬长而去。
金秀玉大喜过望，眼睛都放出了亮光，掀被子就要下床。
“大少爷，回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难道官府修河堤贪墨，他们自家修河堤，竟然也有贪墨不成？
柳弱云又是笑：“傻丫头。快把盆子放下，替我来梳头。”
“好看”
金秀玉握了她的手，红着眼圈道：“娘”
“这小子，也是真真地狠心，个字也没有，拍拍屁股就这么去了。却把我们父母当做什么เ？”金林氏越说越是伤心。
淮安首富家李老夫人，出手自然大方，惊动了方丈，要亲自接待，同李老夫人讲禅。老太太因念着上观音庙，便给婉拒了。
李家行人先进了大雄宝殿，殿里供的正是如来佛祖金身，先拜过，再捐了香油钱。
李承之提出要在周边乡镇秘密购买庄子置地。老太太也不多问，只让他去办。
老太太不过沉吟片刻，只说如今是李承之当家作主，切重大事情都由他决断ษ，但李家需提早ຉ做好退步抽身之计。
金秀玉笑了笑，说声请用茶。
柳夫人忙道：“原是我来得唐突，哪里是少奶奶的不是了。”
小宅门第九十章你不是豆儿！
金秀玉愣愣地看着他。
金秀玉不理会她街坊面前露脸，只同李承之进了院门。
金林氏瞧着这几箱物件儿抬进自家门，那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有左邻๑右舍来围观的，都纷纷夸赞她，得了个好女婿，这般孝敬她这位丈母娘。金林氏自然又是大大地有面子。
“嗯？”金秀玉愣。
小婉婷不以为意，嘻嘻笑着，忽而想到เ什么，抬头对金秀玉道：“嫂嫂，今儿与我同睡可好？”
金秀玉站在李老夫人身后看着，见这般小人遭了这般罪，却不哭不闹，乖๔乖地开诊吃药，心里生出片怜惜。
眼睑无力地垂着，小脸上尽显疲惫，连嘴唇都失去了往日的鲜嫩颜色。
“小女这帕子，可还入得铎大奶奶的眼？”
柳氏手上是接了过来，心中早已๐经有了评论，暗想这样子的人家，母亲又是粗笨的，女儿的女工ื又能好到哪里去。她信心满满地摊了帕子来看，却是实打实地吃了惊。
柳弱云冷笑道：“她不认得倒也便宜，省的今日又同我吵闹。”
“过去了。”莲芯面挪着身体找最舒服的坐姿，面撇着嘴，“可见这笑祖宗平日是个ฐ粗心的，竟连小姐的车儿都不认得。”
力道不大，金秀玉却只觉股热气窜上头顶，说不出的羞臊恼怒。
李承之明显是调笑，只手滑下去，在她臀部ຖ打了下。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高喊，阿东拿着马鞭的手顿时抖，在马儿屁股蛋上抽了记，惹得马儿不满，大大甩了下尾巴，差点打到เ他脸上。
“师父！”
金沐生和佟福禄疼得龇牙咧嘴，将事情都五十说了。
“说吧，你们俩，这身伤都是从哪里来的？”
除了侯小姐，其余便都是丫ฑ鬟了，大大小小有七八个，个站在罗汉床旁้边的白衫黄裙的大概ฐ是贴身的大丫鬟，红香进屋后就站在她下首。余下的丫鬟们都分散站着，声不吭，安安静静。
金秀玉心中过了遍对侯小姐的初印象，又快速地扫了遍左ุ右。
“她说像我们这样的穷光蛋，别说做妾，就是给李家大少爷做暖床丫头，都是抬举ะ了。金豆儿，暖床丫头是什么？是不是小老婆？”
金秀玉问道：“可是刘媒婆？你在哪里遇见了她？她说了什么话？”
金秀玉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太太见她果然不懂的，便细细说给了她听。
说白了就是这么个道理，妾就像是件东西，主ว人家若是愿意，是可以像卖东西样，转手卖给别人的。
对于金秀玉来说，这样的风格委实有点惊世骇俗了。只是，她既做了古人，少不得也能ม明白古人的观念，而令她不解的在于：这位方老爷听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脑แ子会被驴踢了，来求别人的侍妾做填房？
第二卷秋日胜春朝，佳期至第百六十七章被驴踢的方老爷
卖妾。
金秀玉这几日都叫这事儿给绕晕了。
是为了妾的处境。她虽然早早就知道妾与妻的差别ี，知道妾身份的低下与卑贱，却从来未曾想到，原来妾可以成为件物品，可以待价而沽。
二是为了卖不卖的问题。若是从私心上讲，她是巴不得柳弱云离自个儿越远越好，她的美貌，她的心机，她的狠绝，都是让同样身为女人的金秀玉十分忌讳。然而卖妾这个ฐ事情，会对李家的名声有什么影响，会对李承之ใ有什么影响，又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这才是让她拿捏不定的原因。
三是为了米铺老板方老爷。她不明白的是，方老爷是如何认识的柳弱云，又出于什么目的要求娶她做填房。正常的男ç人，都不喜欢用别人已经用过的东西，尤其是女人。难道真是柳弱云魅力无匹，回眸笑百媚生，将那ว方老爷的颗心紧紧ู俘虏了么？未必如此单纯。
这两ä日，也派了人去打听方老爷的情形，今日金秀玉去长寿园请安的时候，才有了回话。
“奴婢已经尽都打听了清楚，那方老爷本名方有德，在城东有三间米铺。今年四十又，膝下无子，只有个女儿，是原配夫人所留。方夫人因病去世五年，方老爷只有个ฐ妾，至今也无所出，大约是为了方家香火，方老爷年前便托媒人替他寻女子做填房。”
金秀玉和老太太都点了头。
“他寻填房倒也有因，只是怎么会寻到咱们家头上？”
“原本倒也与咱们家全无瓜葛，奴婢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方แ老爷与柳姑娘竟是表亲，只不过中间隔了两层，虽认识，却并不怎么เ亲近。是日前柳姑娘的丫ฑ鬟连芯，偶遇了方老爷，大约是亲戚间询问近况，方老爷晓得了柳姑娘如今的处境，这才动了心思。”
金秀玉摇头道：“若只是存着亲上加亲的心思，又何必认准柳姑娘？”
“少奶奶说的在理，奴婢也是这么想，才多打听了方แ家的情形。原来方老爷的米铺生意做得极好，只是缺个内管家，想着柳姑娘是商家出身，能打会算，定是此番合了方แ老爷的意。虽说在咱们家只是个侍妾，但她原来也是正经人家嫡女的身份，既是做填房，怕也不算低贱了。”
这么分析，似乎ๆ方老爷求娶柳弱云事显得顺理成章，只是金秀玉依旧有些犹豫。
“奶奶，这事情孙媳妇实在有些拿捏不定，您看呢？”
老太太蹙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不过是个侍妾，不算什么เ，卖了便卖了罢。”
金秀玉应了声，依旧若有所思。
青玉在旁边瞧得清楚，这时候开口道：“少奶奶大约是顾忌着大少爷那头罢？”
金秀玉抬眼，笑道：“到底还是你眼明心亮！”
青玉笑了笑，说道：“要我说，少奶奶也过虑了些。柳姑娘不过是个侍妾，她在时，大少爷并不待见；她去家庙了，也不见大少爷提起。可见这人对大少爷来说，不过可有可无，并无多少分量。虽说大少爷不在，多少让人有些猜疑，不过想来就是大少爷知道了，也不会因此同大少奶奶生分。少奶奶是当家女主人，内宅应大小事务，都由您说了算，不过发卖个小小侍妾，又何必顾忌太多。”
老太太也是后知后觉，这会儿才察觉出金秀玉的顾虑来，也接口道：“青玉说的在理。就是外头人，也不必担心她们猜嫌。主母发卖个ฐ侍妾，实在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就是妒忌也算不上的。”
金秀玉也点了头。是啊，侍妾是连丫ฑ鬟都不如的存在，根本就不是正经妻房，卖了她就像卖头猪样，谁也不会在乎。
真儿方才直不说话，不知是在筹谋什么，这会子才开口道：“我倒想了个法子，若是大少奶奶有所疑虑，不妨试她试。”
句话，引得金秀玉老太太和青玉等人都瞧着她。
“怎么试？”
真儿笑道：“依我猜，少奶奶除了有些顾ุ忌之外，怕也是对方老爷娶柳姑娘事存了些疑惑。柳姑娘当初ม是因为私下搬挪府里的账务，去放印子钱，又加上贪墨河工银子，才被罚去家庙洒扫。人是罚了，银子却并没有全部追回。这回，既ຂ是方แ老爷要求娶，就开个高价与他，要他把柳姑娘亏空的银子都还了。他若是不肯的，那末这桩求婚，也不过是看上了柳姑娘的人材，十分单纯；他若是二话不说就还了的，那末必然有些古怪。”
金秀玉和老太太都点头道：“好法子。”
将柳姑娘亏空的账目清算，竟有五百两之ใ多。
淮安繁华，物价也比别处高，但五百两ä着实算得上笔可观的钱，在西市都能买上座大园子了。只是为了个侍妾，这身价也太高了些，就是南市最红的青楼的头牌花魁，也就这个身价了。
李家将这价钱跟方家说，果然对方便说要回禀老爷，慎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