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锦回文传作者：笠翁先生
璇玑图叙
璇玑图叙
前秦符坚时，秦州刺史扶风窦滔妻苏氏，陈留令武功苏道质第三女也，名蕙，字若兰。智识精明，仪容秀丽ษ，谦然自守，不求显扬。年十六归于窦氏，滔甚敬之ใ。然苏氏性近于急，颇伤嫉妒。滔字连波，右将军于真之孙，朗之ใ第二子也，神风伟秀该通经史，允文允武，时论高之。符坚委以心膂之ใ任，备历显职，皆有政闻。迁秦州ะ刺史，以忤者谪戍敦煌。会坚克晋襄阳，虑有危逼，籍滔才略๓，诏拜安南将军，留แ镇襄阳。初，滔有宠姬赵阳台，歌舞之ใ妙，无出其右。滔置之ใ别所，苏氏知之，求而获焉，苦加箠辱。滔深以为憾。阳台又专伺苏氏之短，谗毁交至，滔益忿苏氏。苏氏时年二十。及滔将镇襄阳，邀苏氏同往，苏氏忿之，不与偕行。乃ี携阳台之任，绝苏氏音问。苏氏悔恨自伤，因织锦为ฦ回文，五彩相宜，莹心辉目，纵广八寸，题诗二百余首，计八百余言。纵横反覆，皆为文章。其文点画ฑ无阀，才情之妙，超今迈古。名日璇玑图。然读者不能悉通，苏氏笑曰：“徘徊宛转，自为语言，非我家人莫之能解。”遂发苍头赍至襄阳。滔览之，感其妙绝，因送阳台之关中。而具车从盛礼，邀迎苏氏，归于汉南，恩好愈重。苏氏所著文词，五千余言，属隋李丧ç乱，文字散落，追求弗获。而独锦字回文，盛传于世。朕听政之暇，留心坟典，散帙ຉ之ใ次，偶见斯图，因述若兰之多才，复美连波之ใ悔过，遂制ๆ此记，聊以示将来也。如意元年五月日，大周天册金轮皇帝ຓ制ๆ。电子书分享网站
第卷璇玑图遗文传半宝风流种迟配俟佳人
第卷璇玑图遗文传半宝风流种迟配俟佳人
诗曰：
传闻织女奏天章，谁道人间见七襄。
留得当年遗锦在，直教想煞ย有情郎。
话说自古及今，奇男子与奇女子皆大地英灵之ใ气钟于色，而奇于才。古来有个ฐ绝世的奇女子，既具十分姿色，又具异样文心，异样慧手，造出件巧夺天工的稀奇宝贝。这宝贝真是神物，在当时能使琴瑟乖๔而复明，夫妇离而复合。流传至几百年后，又做了对佳人才子的撮合山，成就千古风流佳话。你道那奇女子是何人？便是窦滔之妻苏若兰。你道那宝贝是何物？便是苏若兰所织的回文锦。他成就的佳人才子是那朝？却是唐朝梁生桑氏的故事。在下如今且未表桑氏，先表梁生。将表梁生，须ี先把回文锦的缘由á说与看官听。
昔秦苻坚时，武功人陈留县令苏道质生有三女。那ว三女之中只有第三个女儿蕙娘小字若兰，生得丰ถ神绝世，真个ฐ似玉如花，更兼才情敏妙，精通诗赋，又复善于绣锦，工于机抒，十指中疑ທ有仙气。父亲苏道质极其钟็爱，为之择快婿，乃扶风人，姓窦，名滔，字连波，系右将军窦真之ใ孙，窦朗之子。其人仪容秀伟，才识超群，官拜秦州刺๐史。这两个真是对夫妻。你道窦滔得了这等个妻子，也十分够了。谁想人心不足，得陇望蜀，又私宠了个善歌舞的美姬，叫做赵阳台，蓄于别宅。若兰知道了，心怀不平，立刻把阳台取回家来。因嗔怪丈夫瞒了他，故意将阳台凌虐。阳台受了些气，哭诉于窦滔。窦滔只道妻子嫉妒，便于夫妻情分上渐渐疏ຕ淡。后来升了安南将军，镇守襄阳，要携若兰赴任。若兰气忿不肯同去。窦滔径自同着赵阳台去了。去经年，与若兰音问不通。若兰深自追悔，思量无以感动其夫，因想阳台不过以色伎见宠，我当以才情胜之。于是，独运巧思，织下幅回文锦，名曰璇玑图。其图横竖八寸长，上织八百余字，却纵横反覆，皆成章句，字体点画无不五色相宜，莹心耀目，便是天孙机上也织不出这幅异锦。当时，见者无不叹为奇绝，然不能尽通其章句。若兰笑道：“非我良人莫之ใ能解。”遂遣苍头资至襄阳，送与窦滔。窦滔细细看了，既ຂ服其才情之妙，又见其诗中皆自叙寂寞悲凉，想念君子之意，因大悔悟。便把阳台遣归，发车徒盛礼邀迎若兰至任所同处，恩好比前愈笃。这便是琴瑟乖而复调，夫妇离而复合，全亏这幅璇玑图了。
后来这璇玑图流传世间，又有人把来依样刊â刻了印板，传流后世。于是，多有文人墨士寻释其中ณ章句也，有五言的，也有七言的，也有三言四言六言的，准于百首。总只寻绎不尽，正不知有多少诗在内，真是件奇宝。若非绝世奇女子，如何造得出？只看古今来女子中极奇的，如唐朝武则天皇后，以女子而为天下主，改唐为ฦ周，自称金轮皇帝。他夸恃己之ใ才，以为ฦ古来奇女子无过于我。独见我苏若兰璇玑图的刻๑本，十分叹服，特御制序文篇颁刻๑行世，至今传诵。正是：
则天作序褒ຐ苏蕙，只为璇玑迥出群。
才调漫夸如意曲，离奇怎及锦回文。
则天皇后爱那璇玑图文字，用千金购求原图，收贮宫中，时常把玩。后因天宝之乱，此图失去，朝廷多方求觅，未获。至僖宗乾符年间，楚中ณ襄州地方，有个孝廉，姓梁，名哲，号孟升。因赴公车下第而回。行至半路，偶到เ酒馆中ณ沽饮，忽见个ฐ军人拿着半幅旧锦，问店主ว人换酒吃。店主人不肯换与他，互相争嚷。梁孝廉走将过去，取那旧ງ锦来看时，却原来就是苏若兰织的回文锦字璇玑图，但只有前半幅，已๐失去了后半幅。梁孝廉见了便问那军人道：“这锦还有半幅，可也在你处么？”军人道：“只这半幅，我也在处拾得的，却不知那ว半幅的去处。”梁孝廉道：“既如此，你只将这半幅卖与我罢！”当下将些银两ä付与军人，买了这断ษ锦，携至家中ณ，把与夫人窦氏观看。窦氏笑道：“此原是我窦家故物，合当付我珍藏。”梁孝廉道：“此锦向在宫中，因乱失去。朝廷屡次购求，无从寻觅。今幸为ฦ我得，但可惜只半幅，不知那半幅又流落在何处。待慢慢也留แ心访求，或者异锦仍当完合，那半幅也被我家获着，亦未可知。今且不可轻示外人，恐生事端。”自此，梁孝廉夫妇珍藏这半锦，等闲不肯把与人看，便是至亲至友欲求见，亦不可得。正是：
至文留与知音赏，石鼓还须待茂先。
梁孝廉虽珍重这回文锦，然但能钦其宝，未能译其句，即幸得之，亦有何用？谁想他既得了件非常之物，便生下个非常之ใ人。原来，梁孝廉有子，名栋材，字用之，年方七岁，聪慧绝人，读书过目成诵，属文不假思索ิ。日，偶见了刻本的璇玑图，爱玩不已，便把前人寻绎不到เ的章句，另自绎出三十首。梁孝廉见之，大是惊异，因即将这半幅断ษ锦付与他。梁生大喜，朝夕把玩，不忍释手。梁孝廉将儿子所绎的三十首回文诗夸示ิ于人，时你称我羡，都道：“梁孝廉家出了个神童。”
这名儿扬开去，早惊动了本州ะ的太守。那ว太守姓柳，名玭，乃ี长安华州人柳公绰之ใ后，曾为殿中ณ侍御史。因那时宦官杨复恭擅权，柳公为ฦ人鲠直，与复恭不合，求补外任，过左迁了襄州ะ太守。当下，闻梁孝廉之子有神童之名，便着人去请他来相见，要面试他试。梁孝廉与夫人窦氏恐怕儿子年幼，不敢便教他去谒见官长。到是梁生道：“太守既以礼ึ来请，如何不去见他？”遂告过父母，同着来人，径至府堂，见了柳公。晋接之间，礼貌无失，应对如流。柳公道：“闻足下绎得璇玑图诗句，果有之ใ乎？”梁生道：“偶逞臆见，绎得数首，恐无当于高明。”柳公便教取过纸笔，命梁生录出，面取璇玑图的刻๑本来细细对看。果然，联合得天然巧妙，皆前贤纳绎所不及。柳公极其嘉叹，然犹心疑是他父亲所为，欲即面试其虚实，乃ี笑道：“我今欲将璇玑图为ฦ题，作古风篇，足下能即走笔否？”梁生欣然领诺，便磨墨展纸，略๓不思索ิ，挥而就。其诗曰：
天孙昔日离瑶台，织成云锦流尘埃。纵横颠到皆堪句，鸿文五色真奇哉。自号璇玑诚不愧，大珠小珠相连缀。即今凭吊动人怀，何况当年旧夫婿。嗟哉阳台宠忽移，巧歌妙舞将奚为ฦ。纵令声技绝天下，难方尺幅琳琅词。独怪天章费紬绎，窦子安能尽识得。若能尽识个ฐ中ณ文，恨不连波自诠释。两人相视应相笑，知音不与外人道。叹息人亡图仅存，后贤披拂空销魂。
写毕，呈与柳公观看。柳公看了，大加称赏道：“细观此诗，笔致合然，耸秀入古，虽使沈宋构思，燕许握笔，不是过矣。不意髫龀之年，有此异才。”遂改容敬礼，请入后堂，置酒相待。
饮酒间，柳公道：“足下诗才高妙，异日固当独步时。但老夫尚欲试策问两ä条，以卜他年经济。”梁生起身道：“蒙童无识，何足以辱？明问既承，询及刍荛，敢不自陈葑菲，乞即命题，尚求教正。”柳公出下两个策论：问用人，问兵事。梁生不慌不忙，就席间对策二道，于用人策中，极言宦竖之害；于兵事策中ณ，极言藩镇之ใ害。语语切中ณ时弊。柳公看了愈加赞叹，因问道：“宦官藩镇之害，毕竟当如何治之？”梁生道：“宦官乃城狐社鼠，若轻易动摇，恐遗忧君父，须ี善图之，方保万全。至于藩镇肆横，必用王师征讨，但兵难遥度，须临ภ时权变，非定之法所可拘也。”柳公点头道：“足下所言可谓深通国势，熟谙军机，将来定是文武全才，为国家栋梁之用，老夫便当表荐于朝。”梁生逊谢道：“黄口孺子，何敢有污荐犊？况小子之ใ意，愿从科第进身，不欲以他途媒进。”柳公道：“足下大志如此，老夫益深钦羡。今且以胶庠为储才之地可也。”梁生逡巡称谢。席散之后，梁生告辞。柳公亲自送出府门而别ี。次日，便把梁栋材名字补了博士弟子员，送学肄业。梁孝廉欢喜，随即率领了儿子到府谒谢。柳公接见留坐，问起令郎曾有姻事否。梁孝廉答道：“尚未曾婚聘。”柳公笑道：“可惜老夫无女，没福招此位快婿。”梁孝廉谢道：“豚子过蒙宠爱，无以克当。”柳公又极口称赞了番。梁孝廉作谢而别ี。自此，梁生的神童之名大著，哄动了个ฐ襄州。城中凡大家富户，有女儿的都想要招他为ฦ婿，议亲者纷纷的到เ梁家来说。正是：
凭你才高海内，必附贵者而名。
众人以耳为目，只为太守云云。
当时议亲者虽多，谁想梁生年纪便小却偏作怪，他因心爱了那ว璇玑图，遂发个誓愿，必要女郎的文才也像苏若兰般的，方才娶他。你道人家女子，就是聪明的，也不过描鸾刺绣识字通文而已。若要比这织回文锦的才思，却那里又有第二个苏若兰？所以，议亲者虽多，都不中梁生之ใ意。父母来道他年纪尚幼，婚姻事还可稍缓，二来见他志愿甚高，非比寻常，择配须要替他觅个ฐ佳偶，不可造次。因此迟迟至十三岁依然未订丝萝。
梁孝廉有个ฐ嫡姊，嫁与本州秀才房元化，生女儿，小字莹波，年方十二，略有姿ู容，稍知文墨。房元化时常与妻子梁氏私议，要把女儿中ณ表联姻，就招内侄梁生为ฦ婿。只因见梁生志大言大，未敢启齿。不想梁氏偶染病，因服差了药，竟呜呼哀哉了。房元化为ฦ痛伤妻子之故，亦染成病，医祷无效，也看看不起。临ภ危之时，特请舅子梁孝廉到卧榻之ใ前，将孤女莹波托付与他，说道：“小弟无子，止此女，今令姐既ຂ已๐告俎，弟又将登鬼录，此女无所依归，乞老舅念骨肉之ใ情，领他到家去抚养。若令郎不弃寒贱，便可遣侍箕帚ຐ。如其不然，竟养作养女，另为择配，但使不至失所，弟于九泉之下，亦瞑目矣。言讫而逝。”
梁孝廉既ຂ受了房元化临终之托，又见他家境廉薄，后事无办，心中恻然，凡应殡殓丧葬之ใ费，俱代为支值。丧事毕后，便领ๆ甥女莹波到เ家。夫人窦氏正没个亲生女儿，今得甥女奉侍，甚是喜欢。莹波趋承膝下，礼貌亦无缺，窦氏愈加怜惜，直是亲生的般。又见其举止仪容亦颇็不俗，因想儿子栋材至今未有姻事，何不中表为婚，竟将甥女做了媳妇？遂把此意与梁孝廉相商。梁孝廉道：“前日姊丈临终之时，亦曾言及此，但恐孩儿所望太高，未必便看得甥女中ณ意，你可试探他探，看他如何说。”窦氏应诺，便唤梁生来，对他说道：“古人云：‘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你如今婚姻ี未就，是我父母身上件未了之事。今你表妹莹波，颇有几分才貌，我意欲教你做个ฐ温太真，你道好么？”梁生笑道：“孩儿有愿在先，今表妹若果像得苏若兰，则ท玉镜之聘，固所不惜；若只如此平平才貌，恐非金屋中物。”窦氏道：“你休痴心妄想，苏若兰这般女子，旷代而生，不容有二，你若必要像得他的方与为婚，只怕世不能有配，却不把百年大事错过了？”梁生道：“天既ຂ生才子，必生才妇配之，难道当今便没有苏若兰？只是未能便相遇乎。若不过其人，孩儿情愿终身不娶ດ。”说罢，便去桌上取过笔砚来，题诗四句于壁间道：
天生彩凤难为配，必产文鸾便与谐。
断ษ锦已亡犹可获，佳人那ว得不重来。
窦氏见梁生所言如此，又看了所题诗句，知其志不可强，只索ิ罢了。谁想那莹波当初ม在家时，常听得父母说要与梁家表兄联姻ี，又闻父亲临终遗言也曾道及。后来过继到梁家，见梁生丰姿ู出众，心窃慕之，听说舅姆要把他与梁生配合，私心甚喜。及闻梁生嫌比他，不肯要他为ฦ妻，心中十分不乐道：“难道我便是个弃物？我看你明日娶的妻子是怎样个天仙织女！”又怨怅梁孝廉夫妇两个，不径自作主ว，却甚凭孩儿嫌长道短。因想：“我亲生的爹妈死了，如今以舅为父，以舅姆为ฦ母，毕竟不着疼热，正不知明日把我配与什么人，”于是将承欢侍养的念头都放冷了。有篇口号，单道那过继异姓人家女儿的没用处，且是说得好，道是：
惜如金，非生丽水，爱似玉，岂出昆冈。亲之ใ待女，只是般心意；女之视亲，偏有两样肚肠。个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十分保护；个谓他人父，为他人母，满腹凄凉。个ฐ勉尔趋承，终嫌生强；个见他侍奉，认做家常。必使受托苹蕠，方是真媳妇奉侍真舅姑；若但虚陪定省，不过假兄妹趋侍假爹娘。凭你作亲儿女在膝前，看他只有自父母在心儿上。
话说的虽则如此说，难道人家过继的儿女尽是没用的？天下尽有亲生儿女，爹娘竟受用他不着，反亏了过继的收成结果。所谓有意种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人家父母也只为这个ฐ话头，所以过继儿女在身边，虽不知那ว个儿女的心里是怎地，若论父母之心，再没有个不尽的。即如窦氏把甥女莹波爱若亲生，既认做女儿，又欲配为媳妇，只因儿子不愿，遂不相强，非是他不能径自作主配合。他也道：“儿女婚姻乃百年大事，必须男女你贪我爱，异日方แ才夫妻和好。若两个里边有个ฐ不愿，便使父母硬做主张配合了，到底不能十分和顺。在男ç子还可别ี选佳丽ษ，更置侧室，那女子却不误了他终身？”所以，梁生既ຂ不愿以莹波为妻，窦氏便不强他，这不特任从儿子，亦是爱惜莹波的片好意。当日，窦氏与梁孝廉商议道：“孩儿立志难强中表为ฦ婚，非其所愿，但急切那里有个十分才貌的女子来配他？姻缘在天，须索慢慢替他访求。如今且先与莹波定下了头好亲事，庶不负他父亲临终之托。”梁孝廉点头道：“说得是。”便着人唤几个媒婆进来，把这话对他说了，教他在外边寻觅个好头脑。看官，你道莹波的姻事不像梁生这般拣择，定然是容易成的了，那知人情最是势利，打听莹波不是梁孝廉的亲生女儿，有高似梁家的，便不肯与他联姻；若低似梁家的，梁孝廉夫妇却又不肯为此。高来不成，低来不就，莹波的姻ี事也只顾蹉跎了。只因他姻ี事蹉跎，便又引出个中ณ表议婚的头脑来。有分教：雀屏开处，招个无行郎君；萱草堂前，添个挂名儿子。毕竟此人是谁，且听下卷分解。
第二卷梁家母误植隔墙花赖氏子权冒连枝秀
第二卷梁家母误植隔墙花赖氏子权冒连枝秀
诗曰：
移花接木总来痴，到เ底螟蛉不是儿。
三寸热肠徒费尽，作成他姓得便宜。
却说莹波姻ี事高不成，低不就。也是他命里合该中表为婚，梁家的表兄既ຂ不愿以之为妻，恰好又遇着个中表弟兄来与他作配。你道那ว中ณ表兄弟是谁？原来，梁夫人窦氏还有姊妹，姐姐嫁与河东武官薛振威แ，生子，名唤尚文，长梁生四岁。妹子嫁与本州富户赖君远，亦生子，名唤本初，长梁生五岁。这两个都是梁生的两ä姨兄弟。那薛家乃薛仁贵之后，世袭武爵。薛振威现为ฦ兴安守将，家眷都在任所。那ว赖家却就住在本州ะ，不比薛家隔远，因此与梁家往来稍密。不想赖君远初时殷富，后来家事渐渐凋零。不几年间，田房卖尽，夫妇又相继而亡，遗下孤子赖本初没处安身，只得去投奔个族叔赖二老。那ว赖二老是个做手艺的穷汉，家中那里添得起人口？况赖君远当初ม兴头时，未必照顾着这穷族弟，今日怎肯白白的养那侄儿？意欲教他也学手艺。赖本初又道自己旧曾读书，不肯把手艺来学。赖二老想道：“他既ຂ不肯学手艺，我又养他不起，须打发他去别处安身才好。因想起梁孝廉的夫人是他母姨ถ，何不竟送他到梁家去，要他母姨ถ收养？”筹计已定，次日，便先到เ梁家来，央唤管门的老苍头梁忠将此意传达。夫人窦氏念姊妹之情，即把这话与丈夫商量。梁孝廉道：“我孩儿正少个伴读，他既有志读书，收他为子，与孩儿作伴也好。况扶植孤穷也是好事。”窦氏听了大喜，便择了吉日，着人往赖二老处接取赖本初到เ家。先令沐浴更衣，然后引入中堂拜见，认为ฦ义แ子。赖本初ม甚喜，即称姨夫为父，母姨ถ为母，表弟为弟。窦氏并唤莹波出来，发都相见过了。随命赖本初和梁生作伴读书。此时，赖本初的遭际恰与莹波般。正是：
并似失林飞鸟，同为涸辙穷鱼。
从父命倚托，向母党依栖。
过了几时，梁孝廉见赖本初ม外貌恂恂，像个读书人，又执礼甚恭，小心谨慎，因到เ有几分怜爱他。窦氏探知其意，便与梁孝廉商议道：“赖家外甥，我收他为ฦ假子，不如赘他为养婿。现今莹波姻事未就，何不便把来配与他？”梁孝廉沉吟道：“此言亦是，但我还要看他文才何如，若果可以上进，庶不误了莹波终身，房家姊丈方แ可瞑目于地下。”两口儿正商议间，只见管门的老苍头梁忠拿着个帖ຆ儿来禀道：“河东薛爷的公子从兴安游学到此，特来拜谒。”梁孝廉接过帖来看时，上写着愚甥薛尚文名字。便笑对窦氏道：“又是个外甥来了。”随即出厅迎接。那薛尚文登堂叙礼罢，即请母姨拜见。窦氏出来相见了，同坐下，各各动问起居毕。窦氏道：“贤甥多年不见，且喜长成得这表人材。”梁孝廉道：“老夫与贤乔梓，只因天各方แ，遂致音问辽阔，今承贤甥枉顾，深慰渴怀。”薛尚文道：“家君荫袭世爵，远镇兴安，山川迢隔，亲故之间多失候问，今愚甥不才，不敢贪承世荫，窃欲弃武就文。久闻表弟用之的才名，如雷贯耳，因奉父母之ใ命，游学至此。若得亲讲席，与用之表弟朝夕切磋，即是愚甥万千之幸了。”梁孝廉道：“至亲之间，同学相资，是彼此有益的事，且前日赖家外甥因父母俱故，亦相依在舍，今吾甥远来，吾儿不至独居寡保矣。”便叫家童书房中请两位相公出来，说：“河东薛相公到了。”二人闻之，急急整衣而出。彼此各道契阔。窦氏分付厨房中备酒接风。至亲五人欢叙至更深而歇。
自此，薛尚文与赖本初在东厢房下榻，与用之ใ同堂学艺。正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有客戾止薰莸。梁孝廉原是个宿儒，待那两ä甥视同仁，毫无分别。那知薛赖两人读书则同，性情却异。这薛尚文是个ฐ坦白无私刚ธ肠疾恶的人。这赖本初虽外貌温雅，此中却甚是暧昧。日，梁生读书之暇，取出自己平日著作及前所译璇玑图诗句，与两ä个表兄看，两个各赞诵了番๘。梁生又说起所藏半锦，两个求来看。梁生随即取出，又各赏鉴了番๘。赖本初ม便道：“璇玑图向为宫中ณ珍秘，后散失在外，寻求未获，今贤弟所藏，虽只半幅，然片锦只字，无非至宝。近闻内相杨复恭悬重赏购求此图，吾想杨公权势赫奕，正在人之下，贤弟何不把这半锦献与杨公，到可取得套富贵。”梁生未及回言，只见薛尚文正色厉声道：“赖表兄何出此语？杨复恭欺君罔上，罪不容诛，我恨不即斩此贼。读书人要明邪正，尔今在未进身之时，便劝人阿附权关，他日作事可知矣。”赖本初被他抢白了这几句，羞得满面通红，无言可对，但支吾道：“我是说声儿耍，如何便认真。”梁生笑道：“弟固知兄戏言耳！吾辈岂贪慕富贵，趋炎附势者乎？”赖本初羞惭无地。正是：
正邪，闲日便见。
后日所为，于斯伏线。
自此，赖本初ม深怪薛尚文，薛尚文又深鄙赖本初，两下都面和心不和。梁生明知二人志行优劣不同，然只是般相待。两个把文字来请教他，他只样从直批阅。文中有不妙处，即直笔涂抹。赖本初却偏有心私，把文中涂抹处暗地求梁生改好，另自誊出，送与梁孝廉看。薛尚文却只将原笔呈览。梁孝廉看了，只道赖家外甥所作胜过薛家外甥。日，梁生批阅薛尚文的文字，也替他随笔增删改窜停当。薛尚文大喜，随即录出。才录完，恰好梁孝廉遣人到来，讨文字看。薛尚文便把录出的送去。梁孝廉也便赞赏说道：“此文大胜于前。”赖本初ม闻知，十分妒忌，心生计，要暗算他。原来，赖本初猾，凡求梁生改过的文字，另自誊出之后，即将原页焚烧灭迹。薛尚文却是无心人，竟把梁生所改的原页撇在案上，不曾收拾，却被赖本初ม偷藏过了。等梁孝廉到书馆来时，故意把来安放手头，使梁孝廉看见。梁孝廉见了，默然不语，密唤梁生去埋怨道：“你如何替薛家表兄私改文字来骗我。”梁生见父亲埋怨，他更不敢说出赖表兄文字也常替他改过的话。梁孝廉发信定，薛尚文的文字不及赖本初。正是：
直道终为ฦ枉道算，无心却被有心欺。
日，窦氏又对丈夫提起莹波的姻事，梁孝廉道：“我向欲于两甥之内，择以配之ใ。今看起来，毕竟赖家外甥的文才胜，可与莹波作配。”窦氏笑道：“莫说赖家外甥的文才胜，纵使两ä甥的文才般，毕竟是赖家外甥相宜。”梁孝廉道：“这却为何？”窦氏道：“薛甥是贵家子弟，少甚门当户对的姻ี事？赖家外甥是无父无母依栖在人家的，急切没人肯把女儿嫁他。我和你雪中送炭。可不强似锦上添花？”梁孝廉点头道：“说的是。”两个主意定了，便教身边个养娘张妪把这话传与赖本初知道。赖本初喜出望外，从此改称假父为岳父，假母为ฦ岳母。正是：
不须ี媒妁，不须行聘。
百年大事，言为定。
赖本初ม既做了养婿，便分外亲热，不像薛尚文客气，相形之下渐觉薛尚文疏远了。薛尚文想道：“小赖的文才未必强似我，却被他用诈谋赚了这头亲事。”心中甚是不平。日，出外散步而归，只见小厮爱童在廊下煎茶，口中喃喃呐呐的怨说赖官人不好。薛尚文唤问其故。爱童道：“赖官人常哄我到后书房去，弄我的臀，弄得我好不自在。”薛尚文大笑道：“原来，他外面假老实，却这般没正经。”爱童道：“他不但弄我的臀，连里面张养娘的臀也被他弄过。”薛尚文听说，发疑怪，因细问其事。爱童道：“前夜我起来出恭，不知书房门怎地开着，因走到เ门边看时，月光下，只见张养娘像马般的爬在地上，裙裤都褪在边，露出臀儿。赖官人立着在那里弄，被我看见了。他两个吃了惊，再三叮嘱我，教我不要说，赖官人还许把钱与我。如今，钱不见他的，却又要哄我到后书房去做甚勾当，好不识羞。”薛尚文听了，拍手笑道：“那ว张养娘不就是常出来的这老妪么，我看他年纪也有四十多岁了，怎还恁般风流。”爱童道：“他人老，性不老哩！”薛尚文呵呵大笑，便做下四句七言俚诗道：
老娘偷约小冤家，潜向书斋作马爬。
童子不知背水阵，对人错说后庭花。
又做四句五言俚诗单嘲赖本初ม道：
老赖真无赖，色胆天来大。
男女齐来，老少都相爱。
薛尚文将这俚诗写在幅纸上，正在那ว里笑。不期梁生走来，见了问知其事，失惊道：“不想赖兄做出这等没正经的勾当。然此丑事不可外扬，吾兄还须隐人之短，切勿宣露。”薛尚文应诺。过了日，梁生另寻别事，教母亲把这张养娘打发了去，连爱童也寻别事打发去了。另拨个家人管了门，换老苍头梁忠来书房伏侍。处置停当，把这些丑话都隐过，并不向父母面前说破，就在赖本初ม面前也略不起。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