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对她的话,沈君常从不怀疑,脸上露出夹杂着担心和自责的神情,“对不住,我应该一个人来的,却……”这路途遥远加上车上颠簸,她一个ฐ娇弱女子如何能不累呢?
现在自己继承了这个身体,本来无关的事情也变得有关起来,起码她做不到完全的旁观和冷漠,依然被困扰了心神。
宁安岚默默的坐在一边,二黑说的不错,唯今之计就是离开这里,另找一个地方安定下来。
二黑抱靠在墙上,闻言也摇头道:“常大哥,如果要我们被张荣那些人奴役,我们更宁愿离开这里,虽然很舍不得,但如果找到เ地方的话,我们还是可以过的快快活活。”他们自由惯了,不想被人束缚,更不想像个牲口一样,任人打骂也不能还手。
村里女人一生安分守己,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茫然失措,也不知那ว一个选择更好,只盼家中ณ男人快点回来做主。
张荣见一堆女人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脸色一改做出仁慈的表情,“其实你们不必如此惊慌,我们也不是欺压乡民之辈,如果你们不愿缴纳田税,那也没有问题,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เ你们搬出这里,要么你们帮我们种地,如何?”最好是选择种地,这样他和爹就免了再去找雇农的麻烦,只需要给这些人温饱就可以奴役他们干活。
那一刻心里有些危机感,觉得再如此下去自己会陷入到一个ฐ难以预ไ料的境地,但见到沈君常瞬间露出来的惊喜笑容,她说不出反悔的话。
她迟疑片刻๑,终是答应了,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
宁安岚心想他们故友重逢应该挺多话说,就先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沈君常在旁见他们寒暄完毕,生怕格张扬又肆无忌惮的展游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话,马上入到两ä人之间,转移话题,“阿游,你这次能在这里呆多久?”
宁安岚坐在窗前,慢慢的绣着一个ฐ鞋面,这门手艺是跟村里的女人学的,她以前只会一点简单的缝补,纳鞋这种技术活是不会的。
趴在地上的小白看见自己主人那ว傻兮兮的笑容,不由的翻了个白眼,抬起一掌遮在眼前,继续趴回去睡觉——不得不承认,它的主人有时候真的很像个傻蛋。
沈君常掏出小荷包,笑的很骄傲,“我卖了五两银子呢!”而且没有乱花钱哦。
宁安岚点点头,她最怕他被人拐去卖了还傻傻的帮人家数钱,“顺ิ利就好。”
沈君常没发觉自己已经把宁安岚当成一个无所不能ม的女人,而且相当以此为豪。
沈君常听见王妈如此惊奇又赞叹的语气,笑的有几分腼腆,“王妈你太夸奖了。”虽然他自己้也十分诧异宁安岚会做这些活,但宁安岚会做饭会洗衣会种菜甚至识得很多字,所以会种田应该也什么好奇怪吧。
沈君常转身一指不远处那个ฐ角落,宁安岚正和一个ฐ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女孩在说着话,那女孩大约十岁,扎着两小辫子,一张脸清清秀秀可是神情有点畏缩不安,仿佛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吓着她。
“哦,书上看来的呀,”王大爷活了几十年也没看过几本书,对那些识字爱看书的人总有几分敬佩,于是不由得信了几分,重新露出一个笑脸,“哎,你媳妇呢,怎么没看见?”他媳妇很少来村里,大伙都对她好奇的很呢。
“来了,等我一下!”沈君常应了一嗓子,穿上刚才脱下来的深灰色外衣,走进屋子佩戴上弓箭和刀。
转头一看,却是灵活泼的二黑,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两排白牙很晃眼,趴在木板钉ล成的院门上笑嘻嘻的盯着两个人看,背上还背着一把弓一个箭囊,腰上一把一尺来长的猎刀。
沈君常一见小白动作就知道它在想什么เ,哈哈一笑,厚道的没有揭穿它,给它留了几分面子,一人一虎又嬉闹的滚在一起。
宁安岚看着这两个长不大的家伙,有点宠溺的摇摇头,遥望着廉月消失的方向,也许不久就会有消เ息传来了吧?
三天之后,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沸沸腾腾的传遍了桃源镇和清泉镇,说朝廷派来了御史大人,对桃源镇进行了一番๘考察,然后对县令林吴成进行了审问,最后罪证确凿、林吴成无奈认罪,已经把林吴成戴枷下狱等待送往上一级判处,所有家财充公,妻妾和奴仆遣散还家。
至于他的同党、作为从犯的张员外,也被削去官职,一半财产充公。
而桃源镇将有朝廷派来的新任县令统领管辖,桃源醉的酿造权重新า发还给镇民。
消息一传来,望安村人一阵兴奋,恶人终于得到报应,实在是老天有眼!
宁安岚和沈君常自然也听到了这个ฐ消息,相视一笑,终于除掉了一个隐患。
当夜,月色皎洁,笼罩着这一片宁静的土地,所有人都已入睡,却有一个ฐ人悄悄的出现在院子里,披着雪白的外衣,她手里端着一杯茶,却没有喝,而是端端正正的放在面朝月亮的地方,然后跪了下来。
宁安岚双手合十,闭上眼,默默的在心里祈่祷了一番,然后睁开眼,双手捧茶杯,慢慢的把茶水倾泻在泥土里,她脸上有一丝哀叹的笑,自言自语的道:“……只能ม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希望你们能够得到安息。”也许这就是她身为“许涵萱”能ม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宁姑娘?”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道迟疑ທ的嗓音,宁安岚一惊然后认出是沈君常的声音。
她特意以茶代酒,没有用味道较为刺鼻的酒,就是不想惊动他,没想到还是让他发觉了,还是说自己的动静太大,把他吵醒了?
其实都不是,睡得很沉的沈君常只是忽然觉得尿急,所以不得不爬起来上茅厕而已,大概ฐ是晚饭时喝了太多汤。
“宁姑娘,你在做什么เ?”看起来像在祭什么เ人一样,可是又没有点香,也没有祭品。
宁安岚站起来,月光下的身影纤细,表情淡然却散发着丝丝哀伤,“我……我在祭拜爹娘。”本来不想说出实情,这件事本与他无关,但或许是因为今夜低迷的心情,或许是因为ฦ他关切的眼神,让她情不自禁的就说了出来。
沈君常大吃一惊,一时又喜又忧,“宁姑娘你恢复记忆了吗?”可是祭拜爹娘是怎么回事?她爹娘死了?
宁安岚摇头,眼瞳黑的见不到光,“没有,不过我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她转过身看着山坡下早已夜深人静的村子,沈君常看不见她此刻๑是什么เ表情,“我本名叫许涵萱。”
许家是桃源镇里的书香门第,祖上曾有中ณ过探花进士的先辈,但已经日趋没落了,许涵萱的父亲也不过是个穷秀才而已๐,连仆人也请不起了,只有一个ฐ伺奉了两代人的老仆人齐伯,还留在家里服侍他们。
但即使如此,仍然坚持着读书人的清高傲骨,所以当县令林吴成派媒婆来提亲时,许涵萱双亲差点保持不了修养,把那庸俗聒噪的媒婆撵出门去,在他们看来,无论自家如何衰败,也不会答应将饱读诗书的女儿嫁给一个好色老头子——林吴成的年纪已๐经足以当许涵萱的父亲,况且林吴成已经有二妻三妾。
但林吴成三头两ä日就差媒婆上门来说亲,有一次还亲自来了,威แ逼利诱,就是要逼他们就范。
许家不胜烦扰,而且也深知如此下去必定会惹祸上身,说不定要害了女儿的一生幸福,于是商量着连夜逃出镇去。
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收拾了一些细软,由齐伯驾车,借着夜色的掩护,匆匆的起了程。
他们没有想到追兵马上就来了,原来林吴成一直都有派人在许家附近盯梢,所以许家一动,林吴成就派心腹刘师爷带人来追赶。
齐伯护主心切,情急之下心生一计,让三个ฐ主ว子偷偷的下车择路逃走,而自己则驾车往另一个ฐ方向走,意图引走追兵的注意,让许涵萱等三人顺利逃脱。
可惜那刘师爷老奸巨เ猾,把十几名追兵分成两路,还是对他们穷追不舍,自此齐伯与马车一起不知所踪,再无消息。
而许涵萱和双亲则差ๆ阳错的逃上了平山,那ว时候追兵已经快来到跟前,许涵萱双亲心想就算自己้逃不掉也要拼死护住女儿的命,于是催促着许涵萱快跑,然后两个人去引走追兵。
夜深路险,当时又是慌不择路,所以许涵萱应该就是那样不慎掉进了山下的安水河里,然后幸运的被沈君常救了回来。
这些经过,是杜明厚还有她自己据情况和结果猜想出来的,即使不完全符合,也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爹娘呢?”沈君常心惊胆颤的听完这惊险的故事,小心翼翼的问。
宁安岚乌黑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透出一点隐约的脆弱,“他们大概ฐ已经……不幸罹难了吧。”没有人发现许氏夫妻的尸体,也许他们被林吴成的人毁尸灭迹,也许在那深山中ณ被野兽啃食了尸首,也许不幸摔下了山而下面却没有河——总之ใ,是凶多吉少,没有多少生还的希望了。
也正因为ฦ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的尸体,所以桃源镇人虽然知道林吴成对许家女儿虎视眈眈,但也不知他因此而害死了几条人命,对于许家人的失踪,大家也只是以为ฦ许家再也不堪其扰,搬离了桃源镇而已。
许家人生冷淡,加上沉迷诗书,与周围人家交往不多,感情自然也不深厚,他们的离开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只不过偶尔被人在嘴上提一提罢了。
而杜明厚会留意到เ这件事,也许是在与林吴成的来往之中ณ,听到林吴成不小心泄露了口风,加上他一直有心要击垮林吴成,所以才会追查此事吧。
宁安岚说完之ใ后就沉默下来,脸色似乎ๆ还是淡然的,但那乌ไ黑如墨的瞳眸里已经掩不住哀伤和沉痛,沈君常凝视着她难得一见的脆弱,心里狠狠一痛,伸出手想把她拥入怀里,但最后还是强自收回手,因为怕会吓到她,只能尽量的放柔声音安慰道:“宁姑娘,你别ี伤心,你、你还有我和小白呢。”说完之ใ后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妥,又不知怎么补救,只好傻笑的挠挠脑袋。
宁安岚一愣,几乎要失笑,没见过有这样安慰人的,但伤感沉重的气氛经他一搅确实变轻松了一点。
“我没有伤心,我只是……”宁安岚停顿了一下,似乎ๆ在找一个恰当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只是有点遗憾而已。”
“遗憾?”沈君常歪歪头,那样子就像小白一样,有几分憨厚的可爱。
“嗯,遗憾ย,”宁安岚微微一笑,浮起一丝浅淡的落寞,“因为我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不论是身为许涵萱,还是身为ฦ宁安岚,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เ父母了。
沈君常也是自小失去父母,自然知道没有父母的心酸和无奈,但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他只是很想很想抱住这个ฐ眼底隐隐有泪光却仍在微笑的女人,然后告诉她:“没关系,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