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给他们每人倒一杯牛奶，如果舍得，把这些奶酪也分给他们。我想他们是饿了还不敢讲。是不是呀，尹队长？”&ุldquo;๙老场长说得对，大家是饿了，小金，你哪来的奶酪？不是我上次给你、你没舍得吃的吧？&ุrdquo;尹队长显然是在为金淑贤打掩护，下属在牛奶紧张的时候私下做奶酪，怎么说他这个队长也算是失职。
“老家哪儿？&ุrdquo;๙“吉林。”&ุldquo;๙多大了？&ุrdquo;“๙二十三。”๙“来几年了，过得惯吗？”๙“来农牧场二年了，还算过得惯吧。”不小心，她又说漏了嘴，应当斩ล钉截铁地说能过得惯的，为什么要带个&ุldquo;๙吧&ุrdquo;๙字，一个“吧”字把自己勉强凑活的心境全暴露了，万一老书记说她不安心工作咋办？不安心工作是会被辞退的。
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海鸥飞来飞去尽情歌唱，啊！海ร鸥自由á自在多么欢畅，静静的江水向东流，唯有那ว歌声轻轻荡。
不一会儿，挤奶的人都来了。金淑贤进门就对老莫说：“老莫，弹鸽子给我们听吧。”老莫头也没抬，&ุldquo;๙不行，大牛现在读书，等他读完了再弹。”金淑贤不依不饶，“๙求你了，弹一下吧，我真的想听了。”她瞟了成彩云一眼，“难道你不想听？”成彩云冷冷地说：“我不想听。&ุrdquo;๙金淑贤本想拉成彩云当帮腔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性激将起来，&ุldquo;嗨，你不是说你就喜欢听老莫弹琴吗？&ุrdquo;她见成彩云的脸红了一下，接着又听到成彩云说：“๙我是喜欢听，可不喜欢听鸽子。”金淑贤见她上了路，赶紧ู说：“那你喜欢什么呀？&ุrdquo;๙成彩云说：“我喜欢听他弹唱海ร鸥和绿袖子。”金淑贤转向了老莫，“听到了吗，成彩云喜欢听你弹唱。”老莫翻眼瞅了一下成彩云，一声不响地拿起吉他往外走。金淑贤和成彩云跟了出去。帐篷房内有人说：“他们去弹去唱，我们正好睡大头觉。&ุrdquo;๙片刻，正在看书的冉大牛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清扬而激越的琴声，接着又听到浑厚的中音，听得出，那声音富含激情：海鸥啊，海鸥啊，你那动人的歌声扰乱了我那平静的心房。
冉大牛伫立在帐篷房外，看着他们的马儿消失在浅淡的夜色里，正准备进帐篷房，帘子却被掀开了，成彩云出现在门口。成彩云二十三四岁，关里人，来关外已经三四年，起先在兴安岭南坡的大杨树干了一阵子，觉得不舒坦，就来到这更加偏远的北坡。她识字，有几分姿ู色，脸上总是透着一股威严å的气色，是牧业队一朵最耀眼的花。
到了黄羊沟，带着挤奶工先期到达的副队长老邢和牧羊犬黑毛迎出帐蓬房外，老邢ฦ见面就对老莫说羊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ม到，黑毛则扑上去和老莫亲热，嗅嗅这、舔舔那。老莫知道老邢ฦ的意思，就说那我去迎一迎。老邢说我们一道去吧，按理说你应当歇歇脚๐的。老莫说你和我客气什么เ？羊群不到，你的心放不下来。说着他们就一道策马向山下黑暗的地方奔去。
经过一番打探，从打更人的口中，赵科长得知冉老擀父子前阵子曾接连二天半夜三更从莓饶沟来，还拖着个小爬犁。既然能当保卫科长，此人肯定有鹰的眼力和狗的嗅觉，他马上分析出冉老擀得获得了什么เ，在大兴安岭地，需用爬犁拖两ä趟的只能ม是熊、或者罕达罕。而这两ä样都是国家保护动物，打一只熊的问题不太严重，罚款和纪律处分就能应付过去，真的是打了罕达罕，那可是要蹲笆篱子的（笆篱子，意即监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事引起了农牧场保卫科赵科长的注意。赵科长外号二驴子，被人冠之ใ以二驴子的，说明此人有驴脾气。驴儿老实，可一旦发起火来，蹶子撂得像点燃的鞭炮，噼噼啪啪地响，驴子前面再加上个ฐ“二”字，更是火爆得邪乎ๆ，就像青霉素า加上可的松，注射到肌肉里，炎症里的细菌就会没命地逃亡一样的道理。一九六零年的春夏交汇之际，漫山遍野的雪被春风融化了，当饥肠辘辘的牙克石镇的居民涌ไ狍子河农牧场八队的麦田拣麦穗时，赵科长出于阶级意思的考虑，害怕阶级敌人混进拾麦穗的人群搞破坏，就带领一帮人骑马在原野上狂奔，皮鞭所到เ之处，拾麦穗的人抱头鼠窜，有人骂道：“掉在地里的麦穗不让人拾，岂不白白地烂了？这东西肯定是二驴子。”๙农牧场的人去喜桂图旗政府所在地牙克石开会，人们纷纷打听那ว骑马驰骋的二驴子是谁？从此，二驴子的美名传遍了整个喜桂图旗（现在改名牙克石市）。赵科长的官号在农牧民的口中渐渐地消เ失了，私下里冠之以二驴子的美名，有些资格老的人竟当面直呼其为二驴子。赵科长虽然脾气火爆，但却心细，冉老擀家经常飘出肉香，说明冉老擀家肉多，可他家今年没杀猪，最近农牧场没杀牛也没宰羊，冉老擀家哪来的肉？凭他那每月四十几块钱工ื资，谅他也没有那么เ多钱从狍子河镇买半扇猪肉来，这事得认真查一查。
冉大牛听到เ自己解除劳教，又被保送到中ณ专学校学习，甭说有多高兴，他端着碗来到德尔面前要敬酒，德尔的脸沉了下来，“小孩子敬什么酒？别把脑子喝坏了，连书都读不进去。&ุrdquo;๙冉大牛吓得直伸舌头退了，却看见金淑贤端着酒向德尔走来，相遇的时候，金淑贤说：“赶快盛一碗手扒肉拿几个馍馍给你成姐送去。&ุrdquo;๙冉大牛到灶间向大师傅要了一大钵子手扒肉和四个ฐ大馍，乐颠颠地向女宿舍走去。到了女宿舍，他看到里面罩子灯亮着，成彩云的铺上却空荡荡，他心思莫不是成姐也去了饭堂？他放下手扒肉和馍馍，又匆匆赶饭堂，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成姐，他又金淑贤，见金淑贤已经坐在老书记身边，眉飞色舞地陪老书记喝酒，他不敢过去喊金淑贤，只好又折女宿舍，围着宿舍转了好几圈，连厕所都去找了，也没找到。
冉大牛发慌，又转宿舍，细细地看了成彩云的铺盖，只见铺盖卷得好好的，一应物品都在。一个不祥的预兆刹那ว间掠过冉大牛的脑แ际，成姐投河了？在他摸了一把金淑娴的乳房后，金淑娴不是说&ุldquo;让人看见了，你我都得跳河！”吗？这么说人觉得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投河也是一种选择。他飞快地往河套跑去，边跑边喊成姐，还没跑到河边，听到远处传来“扑通&ุrdquo;๙的声响，他循声狂奔，到了河边却什么也没发现。他又折头飞奔，跑到饭堂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呼喊：“成姐投河了！&ุrdquo;๙饭堂里顿时乱ກ了，老莫一下子冲出来，对着冉大牛叫嚷在哪？冉大牛带着他一溜烟地跑到发出声响的地方แ，老莫三下五除二地扒去衣服，纵身跳进水里。不一会儿，人们陆续来到เ河边，他们大都是东北人，都不会游泳，只能望水兴叹。有的人顺着河边走了一会儿，无奈天黑什么也看不见。有人担心老莫别ี被水淹了，王瑞娟说不要担心，他的水性好。过了一会儿，老莫空手从下游来，“看来没希望了，明天再说吧。&ุrdquo;冉大牛把衣服递给老莫，&ุldquo;๙师傅，这怪我，我没看好成姐。”老莫说：&ุldquo;๙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其实，你看不住的，她找个ฐ机会就会溜掉。”众人心情悲伤沉闷，有人说这么好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可惜啊！有人说这丫ฑ头怎么เ就想不开呢？此言一出，立刻没人说话了，都害怕让新า娘子起疑心，大家默默地往走。
饭堂里，尹队长在向德尔分析成彩云投河的原因。德尔听了，沉吟半晌，说：“单相思的结局都不会好，今晚的喜事给搅黄了，挺可惜的。&ุrdquo;๙喜庆的气氛被冲散了，德尔吩咐尹队长明天一定得把尸体捞到เ，要不然不好向她家人交代。二驴子说成彩云的家我们找不到เ的，我按她填的发了好几封公函，信都说没有此人。德尔问：“๙你分析她是什么样的人？”二驴子说：&ุldquo;๙我和老尹分析过，成彩云朴实能干，长得也算漂亮，八成是在家日子难过跑了出来，听他那ว口音是朔州大同那ว一片的，那ว地方穷得兔子都不拉屎。”德尔又问：&ุldquo;我看那个金淑贤也能ม干漂亮，那么เ她是什么人呢？”๙二驴子说：“金淑贤的家确实在吉林，函说她不满意家里给她找的男人，偷偷跑了。”๙德尔问：“๙那她家不让她去？”๙尹队长说：&ุldquo;๙她和我说过这事，表示ิ决不去。觉得这儿挺好的。工资高，吃得好。”德尔说：&ุldquo;๙咱们这儿气候恶劣，荒远闭塞，除去像我这样的本地人愿意呆在这儿，其它地方的人，不是逼急了，哪个愿来？所以说我们一定得坚持高工资、让人吃得好，咱们总得有吸引人的长处。你们给我听好了，待人一定得和气，让人觉得亲切。这样才能ม留住人。”二驴子说：“老书记，你也得当心，场部有人说你对这些右派太好了，立场有问题。”德尔摆摆手，&ุldquo;随他们怎么说，老莫这样的人，不是右派，能ม到咱们这地方แ来吗？老莫不来，王老师这样的人能ม到这地方แ来吗？这都是人才，留住了对农牧场有好处，我思着，老莫到生产科，作用大了，去了我就让他抓轮流放牧和秋季牧草储藏的事儿。这两ä件事抓好了，你们牧业队会是什么样？不说你们也会明白。”尹队长点头说：“那ว还用说，起码不需要出牧了，牛奶产量肯定会提高。&ุrdquo;人们来了，他们仍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欢庆的气氛没了，剩下的都是悲伤，只听到叽溜溜地喝酒声。金淑贤没心思再陪德尔喝酒，坐自己的位子上，大口地喝着越橘酒，喝着喝着就哭出声来，却被旁边的一个姑娘推了一把，那ว姑娘小声说：“别ี忘了这是喜酒。&ุrdquo;金淑贤立刻止住了哭声，抽泣说：“๙好，喜酒，我不”话还没说完，又哭出声来。
不一会儿，德尔说：&ุldquo;๙喝好了，我们开路吧。还有二十几里地要走。”他一边说一边招呼王瑞娟和老莫，“带上你们的东西，跟我走。”他又对二驴子说：“老赵，去把冉大牛也喊上一道走。”老莫犹豫不定，不知道这时候该走还是该留แ，王瑞娟似乎ๆ看出了老莫的心思，“๙老书记，我们还是明天走吧，刚ธ才发生的事，让人挺担心的。”德尔说：“让尹队长他们处理吧，哪有结婚不入洞房的道理？放心走，这不关你们的事。快去收拾东西。”老莫他们离开黑瞎子沟的时候，全牧业队的人都出来了。他们说着祝福的话语，但心里也压着无法说出的忧伤。月光静静地照着五月的原野，清风带来凉爽也带来些许薄寒。嘎ะ斯车刺眼的灯光沿着莓饶沟的砂石路渐行渐远，直到变成了一个ฐ光点，人们仍然没有散去。本来他们是应当为ฦ老莫的双喜临ภ门而高兴，结婚了又调到场部工ื作，这样的好事，一辈子能碰到几次？可是他们却高兴不起来，成彩云投河在他们的心中抹上了阴影。黑夜里，老英重重地叹了口气，“老莫命不好，喜期遇上这丧星，他今后还会遇到坎坎的。”๙老谢说：“๙你就别ี说破嘴话了，在心里为ฦ这个ฐ兄默默地祝福吧！&ุrdquo;尹队长说：“还是老谢说得对，让我们为老莫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