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父之痛,是何样的痛?
那里头写着的,是他并不了解的情绪。
太微趴在枕头上,抬起半张脸向床边看去“父亲回来了?”少女朦胧的睡眼,在一点点艰难地睁开。睡着的时候不觉得难受,一旦要彻底清醒过来,便困极了。
是长喜的声音,但这声音里有着平日里没听过的无力和惶恐。
小祝没有回头。
建阳帝在后头低低唤他“小祝。”
他对建阳帝的信任,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崩塌。
焦玄脑中思绪愈发纷乱嘈ฤ杂。
她所看见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异样。
庄子里火光愈盛,渐渐将各处都照亮了。她能ม躲藏的地方越来越少,危险则越逼越近。这废弃多时的庄园,已经因为纷沓的脚步声重现了往昔喧嚣。
然而如水入海,二人去后,依然全无变化。
这已经是第三拨人了。
碎屑便立即随风落下,仿佛又一场雪。
他举起手中拐杖,轻轻敲打了两下牌匾。
太微挑了挑眉“怎么个不一样?”
“不行。”二宝的声音依然很小,但口气很笃定,“他和我不一样,他照ั顾不了其他孩子。”
他猛地又将手缩了回去。
冷冰冰的手猛地贴上去,像是摸着了炭火。
可太微一侧身,便躲开了去。轻轻松松的,根本没有一丝慌乱。以祁แ茉的身手,想要近她的身,除非她故意站着不动,否则ท绝无可能。
祁茉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地道“我发疯?你个小疯子还敢说我发疯!”她作势要来抓太微的胳ฑ膊。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慌!为什么要慌!
他看着。
祁远章皱眉。
前方积雪已๐经开始消融。
眼珠子倒是听话地转过来,看向了前方。
顶ะ着张天真无邪ิ的面孔,说的却是爱与杀。
她似乎坦荡荡,大无畏ั。
焦玄说到这,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让你跟我走,你还不愿意,站在死人堆里冷眼看我,像看个傻子。”
真伪虽然不易分辨,但消息是否有用,并非全以真假来区分。
她也不挑,什么都听,听完了再自己掂量。
六娘口中呜呜呜的,话音全被堵在了她手掌后。
她愣了一下,随即便一把捂住了六娘的嘴。
底下纵横交错的疤痕,像一副绣坏了的花样。手摸上去,还能ม摸到เ落针时的惨烈。他到现在,还是经常会梦见那ว一天发生的事。
他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具。
原来是像他……
她也总做。
“他知道了老夫人要把你嫁给周定安的事?”
问完,她忽然醒悟过来,立时脸色一变。
太微看着他,手指在他发间游走,低低道“国师大人的本事,你知道的比我清楚,你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没能想起来,真的是因为不记得了吗?”
想不起来,绝非只有受伤一种可能。
一个想跑,一个ฐ不让跑。
屋子里的人没出声。
也不知道师父她老人家,到底还活着没有……
不知道师父她老人家的病,是不是已经到了发作的时候。
如今父亲还只是告诉她说,要留人招赘,若是叫她知道,他是打算留人继承家业,不得气疯?
“她就是天天好吃好喝好穿的,以为折腾孙女们的亲事便是最要紧ู的了。”太微从水里抬起脸来,伸手一把抹去上头的水珠,“母亲说要退亲,父亲也说要退,谁也不听她的,她可不是憋得慌嘛。”
再不怕死的人,到了真正要死去的那一刻๑,也是怕的。
祁แ远章闻言眉头舒展,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湖水都荡起涟漪“怎么会有人不怕死。”
祁แ老夫人蓦地得了准话,心头一阵大喜“是吗?”
王管事面上笑意不改,眼睛里都带着笑“您原来是问这个!小的这回来,倒还真是奉了四爷的命。”
天色还很明亮。
薛怀刃下了楼,站在台阶上,仰头看了一眼天空。
在他看来,焦玄的话,可比他家皇帝老子的话还要重要。既然是焦玄要见人,那自然是一定得见的。只是,国师要做什么?
杨珏笑哈哈跟上他,嘴里说着“三杯就三杯,你要见国师我还能ม拦着不让你去么。”
老狐狸死骗子。
她再也不会好了。
眼泪和血一样,从眼眶里淙淙流下来。
梦境和现实,再无分别ี。
太微一边哭着,一边向着床尾摸去,她丢掉的扳指,还在那里安静地等候着。她哆哆嗦嗦的,重新า将它抓在了手里。
天亮以后。
她又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祁太微。
换上孝服,太微面色平静地去了前头。
众人仍然聚在一起,一副彻夜未眠的模样。
祁茉最先瞧见她,张张嘴,似乎想要骂她两句,可太微走近,她却又闭上了嘴。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太微。
而太微,却看着祖母头上精美的抹额。
这种时候,她仍要盛装打扮,真是一辈子的自爱。
“你还知道要来!”祁老夫人的瘦长脸上刻๑满了不快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