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过去，韩非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会心一笑，慢悠悠放下碗，从怀里掏出一块闪闪发光的银锭子，放到江四面前。
一碗水下肚，韩非一个字也没问，饶是张良也有些急了，拼命给他使眼色。
他看了卷宗，已然确定王后毒死了先太子，并让文美人当了十年的替罪羔羊，受了天下百姓十年的辱骂。这等栽赃陷害，黑白倒置的罪行，自然滔天卷海。不过要定罪，需要有板上钉钉的铁证，尤其对象还是一国王后。
“我此行不是找真相，而是找证据。”他说。
张良心里像有一头猛兽在撕咬，说不出的难受。端来水和药箱，用干净的毛巾蘸了水，轻轻贴在伤口上，直到暗红色的血融进毛巾，露出脆弱的嫩肉和外翻的指甲。
张良的手指颤了一下，抬脚跨进去，一言不发地点了盏灯，然后把烛台放到韩非身旁的地板上。看韩非糊满了血的指甲â，就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大的打击。从初始知道这件事，到เ刚才看完卷宗，他一直下意识地用力地抠着东西。有时候是石桌，有时候是案机。除了小指，其它手指的指甲都在跟肉连接的地方断了，扎进红色的嫩肉里，上面溢满了一层已经干涸ຈ的血。
张良点头。
韩非乐่得花枝乱颤，雪白的糕点在他手里仿佛是金汤玉食，“子房，我让下人泡壶好茶，咱们就着这糕点，边吃边说。”
张良晃了晃手里的坛子，“不是已经在喝了么？”
“甚好！”韩非心里蓦然有了底气，之前低沉到เ深谷里的情绪，张良几句话便让他活了过来。他抬手，将酒坛子举向明月，眼眸澈明，道：“待出鞘的那一日，我定请你喝酒！”
他的抱负，他的希冀，绝不可能去依附婚姻实现。
“请父王收回封官的指令。”韩非重复了一遍，胸ถ口憋了一口闷气。
韩非坦然地笑了笑，道：“毕竟他心里有过你，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该给你留一条活路，不是吗？”
西门厌疑窦丛生，“你顾惜子房，胜过我百倍。既ຂ然知道我跟他的事，为何还收留我？”他越想越觉着不对劲，“你有何目的？”
然后对着跪了一地的下人，厉声道：“今日九公子重病，正值难关。尔等在此跪守着，阳气多一些，索ิ魂的厉鬼也不敢接近。明白么？”
随后跨出内室，取下腰间的令牌，抬手唤来西门厌，“卫七，拿着令牌，去宫里请温御医。请不到，便别ี回来了。”
张良心里蓦然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思忖道：“我觉得它比起兰草，倒更像是‘石樱’。”
韩非压根不知晓窗台上还放着东西，于是道：“这些盆栽装饰都是下人们在摆，我一般不过问。”
张良心里蓦ย然失了底气，“韩兄”
“子房，怎么不问了？”
只要眼前的人健康平安，折减阳寿韩非也会欣然答应。
韩非坦然一笑，宽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何况失明也并非永久，子房，莫要自责。”
毕竟是直接用嘴，毒素า多少会从口腔潜入身体。眼前蓦ย然暗了一下，闭眼晃了晃，视野又恢复正常，只是用力看东西的时候稍带一点儿重影，合该没什么影响。
韩非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抬起张良受伤的手臂，低头吮吸毒血，口腔立即被腥味充斥ม。吸一口又转头吐掉，再贴上伤口。等到地板也被毒血染成了黑色，吸出来的血液ຂ也逐渐恢变红，他才停下动作。
拜堂结亲的时候，众人都往殿堂里聚，想目睹新人结成连理的那一刻๑。
本是千人传万人颂的佳话，只是谁也没料é到，这佳话还没促成便胎死腹中ณ。
张良像被谁迎头痛击，眼眸发颤。向来温和多话的人突然没了声音，仿佛有双黑色的手把他推进悲痛的漩涡，他咬着牙挣扎，怎么也爬不出来。
夜色压抑，把尘埃里的虫子也闷得不出声，一片死寂。
好了，这下没茶可吃了，看东皇释还如何拖时间？
他从未如此粗鲁，但为了逼东皇释做决定，不得不粗鲁。
卫七避过他的眼神，“韩非说的。”
张良轻轻瞥他，“你如何得知我生病了？”
门童冷着脸，对这两个不速之客十分不待见。下人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的，门童敢在生人面前端出傲慢的姿ู态，当然也是受了东皇释的指示。
“我家主ว人已经歇息了，二位请明日再来。”
但韩非大抵是一个怪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竟然还有心情哼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