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眨了眨眼睛，来了，周志坚果然去找老大告状了。
哪知道他又问，“听志坚说，你找他要人修路？”
辜大进去的时候，已经在放饭了，美人面前一满碗白米饭，一个大鸡腿。
饭堂在役所的最后面，大屋里用木板搭了八排。前面两排是兵丁，后面六排是自家兄弟们。
地主们土地尽够了，每年只收租也吃不完，许多粮食堆在仓里变陈米；修堤是大工事，费钱不说了，真正出力的则是平地农户，均不愿意在原本的税赋上再加徭役。动机不足，没有迫切的危机压迫，自然上下都不够上心。
那是自然。
“回廊上站了会儿。”他回答，但却将她推开，很不自在道，“别闹。”
顾ุ皎在床上躺了会儿，终于有了睡意，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半睡半醒间，李恒回来了，手脚冰冷。她滚过去挨着他，“去哪儿了，好冷。”
果然，一阵马蹄声，然后车壁被拍得山响。顾琼在外面叫，“妹夫，咱们骑马比赛。”
李恒将车门关好，这才回答她的疑ທ惑，“顾琼实在太缠人了。”
李恒可能有点窘，将药碗放在旁边，俯身将她整个人扶坐起来。衾被很应景地落下一个角，显出一段白腻的皮肤来。顾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เ，他先别ี开脸帮她重新遮得严严实实。
顾ุ皎就那ว样看着他，再看看平躺着的自己。
顾皎动了动身体，这是将人引得入套了。
李恒顿了许久，似在等人答话。魏明这时候偏又不说话了，漫长寂静得尴尬。孙甫被周城守看得憋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道，“依将军的意思，该如何办？”
崔妈妈动了一下，似乎有点紧张。
那胡老大转了一圈，视线落她身上，眼睛眯了眯，径直走来。
她走过去，略等了等，车夫根本没放几子下来。
顾皎见前面那车，晓得是自己坐的，便往前走。车是马车，后轮较高，以顾ุ皎弱逼的身体，直接上高到半腰的车板是不可能的。然要丫头爬上去，再拉她，就十分不雅观了。
“夫人——”可怜兮兮。
含烟的小隔间在最里面，她原本躺在床上，听见声音后立刻๑坐起来抹眼泪，见是顾皎后更是脸发青。
李恒本欲继续听下去，极不满意她打断了对话。他皱眉走出来，竟有些凶煞ย的意思。
“将军，你说是不是？”顾ุ皎抬头，定定地看着前方的李恒。
人去后，摔伤的人冲着长辈哭，如此没脸，怕是活不下去了。
那些人不敢有二话，讪讪地应了，将人送出去。
顾皎不催他，让杨丫儿拎着包袱先走。杨丫ฑ儿不愿意，生怕她一个人受委屈，她强行将人推了出去。
李恒点点头，依然不紧ู不慢地擦剑，似乎没什么เ能阻挡他一般。
“不行的。”她道，“出家门的时候，母亲千万交待了，一定要把将军伺候好。”
“不必。”他自行解开，将披风丢屏风上，“以后不必等。”
崔妈妈回前院的时候，李恒正和魏先生看堪舆地图。
絮絮叨叨说得又半个时辰，崔妈妈不得不走了。海ร婆立刻๑将早准备好的茶叶等物拎出来，说是先生们必是爱喝茶的，顾家也只有龙茶能见得人，略收拾了些出来，立刻๑送去。
死于饥荒？
年十五？
李恒挑眉，手上越发用劲。
“喂！”黑甲抬头，露出一张年轻男子戏谑的脸，“不是洞房吗？怎么力气还跟使不完似的？”
顾ุ皎发现，魏先生说话不多，但每每他开口，总能把住李恒的脉门。她便加了一把劲，“将军，天下纷乱，百姓苦极。但凡能吃一口饭，能ม活得下去，谁又愿意落草为寇呢？与其说他们是寇，莫若说是——”
魏先生插口，“将军，夫人说的是。”
可世上没有准备的勇武不叫胆识，叫鲁莽。
顾皎眨了眨眼睛，少年人，胆子倒是挺大的嘛。
廊下红灯笼安静地亮着，院中白雪铺了一层。
她看得苦闷，合上书本，起身活动身体。因炭火日夜不停燃烧，屋中积了不少火气，令人头晕。她推开窗，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从现在起，不准踏入正房一步。”
小丫头们惊得抽气，喏喏地答应了。婆子还嫌不足，加了一句，“立春骗开门房，擅自将小姐放出去，简直可恨。老爷能放过她，她亲爹也不会放过，直接绑马后面拖了好几里地。这会儿还有一口气，能不能ม活下来看老天爷的心情。你们皮子收紧了，别ี仗着老爷是个善人，不和小姑娘计较。可你们爹妈呢？”
她小口喝汤，一边觉得辣口，一边谋划着该弄一个工ื作间。不必像魏先生在西府那个宽敞堂皇，但起码能ม有个ฐ办公桌，摆许多笔墨纸砚，也能ม让长庚进出汇报工作。
心思一起，便坐不住，一口气将姜汤喝干后，跑前院去打望。
魏先生动作比她还快些，已经占了前院最大的正房，带着寿伯指点安排该添什么家什。他听她说要弄个小书房，便指着偏厢，“不巧得很啊，正房全归我了。只那边还有三间厢房，夫人要觉得能ม用，就用起来。”
寿伯忙答应，“屋子尽好的，只需再加固门窗，摆一堂好家具就成。”
“不必多好。”顾皎道，“咱们庄新开，银钱不多，事事都需省着来。给我弄两张大大的书桌，再几个书架子，用山上现成的那些松木的就成。”
魏先生摇头，“也没穷到เ那ว地步。再说了，咱们托夫人的福，又发了一注外财。”
“什么เ？”顾ุ皎听见花钱就不开心，听见发财就开心。只好奇哪里来的财神爷，大过年的给人送钱。
寿伯从旁边捡起来几张礼单子，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顾皎接了看，果然又是什么เ王家、孙家、周家之类的，还有她的外祖家。一堆贺礼，礼金，金玉雕刻的摆件，庆祝乔迁之ใ喜所用。
这样，也可以的？
“耳朵真灵，消เ息也快。才说了要收保安费，也是刚ธ来小庄安顿ู，居然家家都将礼送到เ了。”魏先生呵呵笑，“可见，他们背后嫌我多事，面上其实还是很期待的。毕竟出了龙口，外面兵荒马乱的状况，他们清楚得很。一家家的，来打探粮怎么收，价如何定，款怎么付，又问保安费如何支持修堤，是不是只要自家修了均可申ã请补贴？”
是咧，世上的好处，眼见的都想占。
顾皎喜欢得红光满面，刚喝的一肚子姜汤也不觉得辣了。她两眼闪闪地看着魏先生，“这些，我都可以随意使用吗？”
寿伯略清了清嗓子，顾皎稍微清醒了一分。咳咳，顾家大小姐，可不能ม这么没见识，也不能如此不懂事。送礼么เ，讲究的是有来有回。人家送了乔迁的重礼ึ，自然要办个像样的宴席，然后年节上再给送出去。
她稍微收了收，客气道，“先生将能ม用的挑拣出来，剩下的再给我入库吧。”
这才是人话。
魏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给了一句夸奖，“原还担心夫人做多了学问不通实务，是我多虑了。”
寿伯见两位主人家要聊起来，便招呼小丫头一起去厢房，立刻便要帮夫人收拾出来。
正房便只剩ທ下了顾ุ皎和魏先生，此种情状，合该放开了说话。老狐狸一直戴着面具，她跟得累得很。
她便开玩笑一般道，“本来也不通的，可嫁了将军便不得不通了。买卖粮食要大笔的银钱，将军为这个操心，夜夜都睡不好呢。我之ใ前随口胡说了要龙牙关口过路客商的钱，其实是想找你讨个ฐ主意，想问问有没有好办法。不想先生和将军有好办法，只是不愿告诉我。”她眨了眨眼睛，“先生的大戏，给我安了个那么เ重要角色？当真不考虑给些赏钱？”
“夫人不是已๐经从将军那边要到了？”魏先生也是脸皮厚，人钱都问到面前了，他还能面不改色。
顾皎呵呵一笑，“将军给的是将军的，先生给的不一样。”
“夫人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