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汽车进了八宝胡同,负责看风的小厮跑回来报信:“来啦来啦,大爷大奶奶回来啦。”
早早的,段老太太就带着家里所有人在门口等着了。
不过这事是老太太定的,她不认为俞程礼会反对。
凤笙并不觉得这会是门好姻缘。俞程礼对徐晚晴着迷多年,徐晚晴又给他生了儿子,谁嫁进来做太太都不会好过。
“……银行审核贷款,有规定的程序。爹现在问我,我真的没办法回答您。”凤笙道。
俞程礼对于女儿,究竟向德国人借多少马克,并不知情,就喊了凤笙过去问。
张槐怀疑,闫家是不是聘请过洋人,专门教授夫人西洋医学。
他只是下意识地反驳,不想夫人竟然十分懂行。
八成是的。
难道少奶奶知道余小姐的事了?
小花园的凉亭里,女眷们因为ฦ走累了,大都在坐着休息,说完省城近来的流行,便说到了总督夫人。
提起这个,凤笙心里说不出的尴尬,就耐心陪着说了个把小时话,又去见客人。
凤笙觉得段五安静得有点诡异,就侧了点脸问他:“小五?有事吗?”
段伯景:“……”
徐成吃饱喝足,剃完牙,呸了两口,道:“长什么样我不知道,不过这事省城没几个ฐ人不说的。说段督军宝贝得很,现在在督军府里住着呢。嘿嘿,你家姑奶奶倒是嫁了段督军,可也要人家真把他当正式夫人呐。”
“哎呦呦,我就说段家大爷有头有脸,身边怎么可能没个ฐ贴心的呢?”徐晚晴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了,“是哪里人?长什么เ样?家里做什么的?”
银元也好,金条也罢,总归以后都是她跟她儿子的。
“嫂子的消เ息倒灵通。”徐晚晴抓了把五香瓜子,放在嘴边磕,漫不经心的。
凤笙摇摇头:“不关你的事。”跟俞程礼说,“您看,东西丢了,是不是该去巡捕房报案?”
蒋老实低着头,额头上冒冷汗,声音小得可怜:“是小的不会办差。”
俞程礼ึ是倒插门的女婿,所生的子嗣便都要跟着姓闫,这确实是他多年来心里头的一处隐痛。
可惜闫淮舟膝下荒凉,只有一子闫嗣明。到了闫嗣明这儿,干脆没有儿子,只有凤笙的母亲闫宛。
本国的票号,相当于洋人的银行,这个ฐ时节那是相当赚钱的,郑管家忍不住咂嘴。
心想难怪夫人出手这么大方。
“我还听说,咱们这位夫人,是总长家里做主给娶的。这次来省城,老太太不是特意派了身边人,跟过来伺候吗?咱们夫人真是好福气。”
廖副官这次跟段伯烽回沅城老家,对很多事也知道一些,就说:“总长在老家待了十多天,有七八天都在娘家陪夫人。你说呢?”
郑管家等的就是这一句。
原先他对夫人说不上轻视,但也称不上重视,现下他知道,该好好度量度量了。
回头赶紧吩咐厨房,挑肉质最鲜美的“嫩野鸭”做晚饭的食材。
段明月几个,这时候也已经安顿好了。
凤笙本来打算趁时候还早ຉ,小眯瞪一会儿,不想楼上此刻却闹了起来。
“天哪,天哪,大奶奶,楼上吵起来啦。”翠莲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简直像个不肯停转的陀螺,凤笙有些不明白,这么咋咋呼呼一个人,怎么混到เ了老太太跟前伺候?
段明月跟着她进来,道:“翠莲别ี吓大嫂。”
凤笙问她:“怎么了?”
段明月撇撇嘴:“香语表姐看中一间房,让听差给挪屋子。郑管家说,那是给大嫂你留的,请表姐另外挑,表姐就不肯啦。唉,她也太能ม折腾了。大哥公馆里这么多房间,她挑哪间不好啊?”
凤笙道:“现在呢?”
段明月道:“她自己要把行礼拎过去,底下人拦着不让,就闹成现在这样了。”
傅妈道:“好好的,香语表小姐怎么想起来换房间?大爷的公馆里千好万好,难道还不能叫表小姐称心?”
段明月讪讪的:“密斯余说,朝东南那间房,又大又宽敞,表姐听说了,觉得放着不用可惜。”
几个人便不说话了。
都偷偷去看凤笙。
凤笙居然还心平气和的。
碧玉小声道:“大奶奶,您看要不要?”
凤笙摇摇头,表示ิ她不想管这件事。
余汝盈要做这个人情,就让她去做吧。
只是郑管家却还是把这事捅到了她这儿。
郑管家弯着腰,愁苦着脸:“赵家表小姐硬是要住进去,小的拦不住,可那毕竟是主人房,表小姐住进去,恐怕不像话……”
他看着凤笙,眼神有些闪躲。
大概自己也知道,拿这事找上凤笙,确实让凤笙为难。
“郑管家没事知道听余小姐的,有事才想起来找我们大奶奶,敢情当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糊弄我们是吧?”翠莲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浑身硝烟腾腾,根本不把郑长生这个管家的头衔放在眼里,“您要是真管不了这个家,不妨让奴婢替您告诉我们家大爷,或者给沅城拍份电报,也让老太太听听?”
郑管家连呼“哎呦”:“姑娘拿话削我呢,小的可不敢呐。小的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啦。”
他讨好地弯着腰,冲凤笙笑。
凤笙想笑,心想难怪老太太把翠莲给她,原来是个“眼里揉不进半粒砂子”的急脾ຆ气。
这样也好,省得让别人以为她不管事,就好欺负。
她问郑管家:“这些话,你都跟表小姐说了?”
郑管家摇头叹气:“说了。但表小姐说,现在不是没住人么?还说空着也是积灰。”
凤笙觉得头痛。
赵家这位表妹,实在太容易让人当枪使了。
“公馆里还有别的,大点的房间没有?”
“倒是有,但那地儿偏,在公馆最西边,是个大阁楼,位置高,房间也够大,从前一直是四小姐住着的。”郑管家道。
凤笙道:“跟两位表小姐说,主人房虽然空着,但不一定哪天就有人住进去。宽敞的房间只有西边一间阁楼,只能ม一个人住,看她们谁中意谁搬。还有,跟她们说,四小姐明天回来,应该会留下来过夜。”
一旁้春雁冲翠莲眨眼睛,大概ฐ觉得凤笙此刻很有当家夫人的气派,便引以为ฦ傲,傅妈醒了醒嗓子,提醒她们注意,对郑管家说:“大爷平时不在公馆的时候多,很多事都要您拿主意。您要是实在不能解决,还可以问夫人。往后怎么听,怎么做,您应该都明白了。”
“这是自然,是自然。”郑管家心中ณ凛然。
夫人看着不爱管事,但身边一个ฐ个的,都不省油呐。
凤笙也在心里感叹。
老太太看来是真怕她一个人没依靠,在省城吃亏。
余汝盈也果然不让人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