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她提到的细节记录下来。
她直接开始讲述：“09年5月1้8号一大早ຉ，我就去了陈曦居住的小区，在小区大门对面的饮品店里观察等待。上午十点多，陈曦走出小区，到超市买了点东西就回了家，一整天都没有去上班。我观察了她，她眼睛始终眯着，还不时地闭在一起，嘴唇很干，脸上毫无光泽，脖子也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往身体里缩，显然是承受着身心的双重痛苦。她走路不太平稳，重心明显放在了身体右侧。同时，她一直用右手提着东西，左手则ท频繁地放到左ุ胸的位置。这些，应该都是心脏不适的信号。”
“不止如此——”叶秋薇说，“和同学、朋友相处出现问题时，她也总会第一时间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她在书中说，自己้的这种心态，在青春期尤为严重，习惯把责任强加给自己้，反倒让她失去了不少朋友，因为她们觉得她有点神经质。”
“哦，我有点印象。”我只在07年读过一遍《隐痛》，有印象的地方แ并不多，“她认为父亲的不幸和辛苦，都是她造成的。”
“是。”她说，“当偏执者分不清楚真实与幻觉，精神分裂的症状就会加重。她当时大概ฐ也觉察到了不对，一个ฐ劲地自言自语。之ใ后，我又找机会做了几次同样的事。第二天，她就打电å话给我，说她脑子有时会出现其他人的声音，那个声音不仅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总会对她的想法做出回应。她说，她感觉那ว个声音好像是我，她认为，我和她能够心灵互通。”
“暗示。”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你在暗示她，让她以为自己้产生了评论性幻听。”
“那就是许愿母亲的号码？”
“还差ๆ一样——我还不知道，自己้到许家拜访，是否起到了效果。”她缓缓拿起杯子，安静地喝了一口水，停顿片刻๑，又接着说道，“十几分钟็后，她带着早ຉ饭回到เ病房，非要看我吃下去再走。我不动声色地吃着早饭，她则给谢博文打了电å话，谢博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的邀请。打完电å话，她翻了翻手机，突然咦了一声。我还以为ฦ她发现了手机铃声的改动，谁知道她说，诶？什么เ时候有个未接来电å啊。接着，她把手机举到我面前，说，秋薇，你认识这个号码么？”
“那ว段时间，我曾经想过死。”
“您请继续。”我低头看了看她的脚。
我咬了咬嘴唇，思量着问：“还有么？”
“有。”她说，“没必要跟你复述了，后面的两ä页里，还提到เ了谢博文和丁俊文的死，而且两页的内容中，都再次出现了‘x’。再往后，就是一些杂乱无章的人名，有我认识的，也有完全没听说过的。”
我问：“中间那ว十几页ษ里，都记录了哪些企业和行政机构？能说说么？”
她想了想说：“有两ä页详细介绍了a集团，其他的，也多是aທ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和机构，其中就包括e厂。除此之外，还有几家零售企业，地产企业，以及三家医院。提到เ的行政单位很多，包括检察院、食药监局、纪委、卫计委、工ื商局、质监局、广电å局等等。”
上个ฐ世纪八十年代，某外资企业在本地创น立了a住宅建筑公司。八十年代末，aທ公司国有化，又于九十年代初私有化，并在随后的政策支持下不断壮大，发展成为ฦ涉足十数个领ๆ域的大型集团。1997๕年，a集团收购了风雨飘摇的e厂，到了2๐003年，e厂已经成为本地生化制药领ๆ域的龙头企业，制药也成为ฦa集团排在地产之后的第二大支柱产业。
黑暗中的那张大网，显现出了更为ฦ清晰的轮廓。
我收住思绪，看着她：“那这本笔记现在——”
“烧了。”她说，“我把内容都记到了脑แ子里，离开陈曦家就烧了。”
我点点头：“请说说你当时的考虑。”
“根据笔记提供的信息，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她说，“0่8年3๑月，省电视台内部商议后，计划ฐ最高出价50万，向丁俊文购买《瘾性的研究报告》。但你也知道，报告当时并不在丁俊文手上，而是在谢博文或者其他人那里。电å视台为ฦ什么会得到这个假消เ息呢？丁俊文没有报告，凭什么เ敢跟电视台做交易，后来还收了他们的钱呢？”
“王伟。”我说，“王伟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
“没错。”她继续分析，“研究报告涉及e厂核心利ำ益这件事，是陈曦从王伟口中套出来的。人终究不是傻瓜，即便手段再高明，能从一个人口中套出的信息，往往也只是其掌握信息的冰山一角。也就是说，王伟对研究报告和e厂之间的事，一定有着更深的了解。照此推断，他应该知道研究报告不在丁俊文手上，就是说，他明知交易的钱会打水漂，还是垫资50万给丁俊文汇了款。这种行为只有一种解释，就是王伟和丁俊文私下串ธ通，以研究报告和新า闻内幕为诱饵，骗取电视台的专项资金。”
“有一个问题。”我打断她说，“如果是合谋骗取，为什么เ那ว一百万一直留แ在了丁俊文的账户里？”
“因为他比王伟更贪婪。”叶秋薇说，“他能冒着被e厂知道的风险跟电视台和陈曦做交易，甚至把一些信息透露给陈曦，自然也敢抓着王伟的钱不放手。何况这种密谋只能是君子协议，钱在他的账户里，王伟也是毫无办法。”
“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了。”我感叹说，“丁俊文这么เ贪，敛了七百多万却不敢花，真是典型的守财奴啊。”
“也许想等几年风头过去，或者给那ว笔钱找个ฐ正当的名义吧。”叶秋薇说，“总之，王伟和丁俊文合谋骗钱。陈曦虽然根据王伟垫资的反常举ะ动怀疑到了这一点，但并不知道报告不在丁俊文手上。因为之ใ后，她很快就跟丁俊文取得了联系，试图了解更多与研究报告有关的事。”
我看了一眼笔记：“这里又出现了一个疑ທ点：为什么丁俊文会把报告不在自己้手上这件事告诉陈曦呢？”
“也容易解释。”叶秋薇说，“因为ฦ从一开始，陈曦就是以个人名义、而非电å视台记者的身份与丁俊文联系的。能单独发财的机会，丁俊文肯定不会跟王伟分享，所以他和陈曦的联络，王伟应该并不知情。以我的了解，丁俊文虽然确实贪心，但并不狡猾，所以没有了王伟的安排，他对身份未知的陈曦说出实情，也在情理之ใ中。更何况，就算他想撒谎，能骗得过陈曦么？”
“请继续。”
她接着说：“和丁俊文取得联系后，陈曦显然又从他身上套到了更多信息：在与e厂的接触中，丁俊文只是个ฐ跑腿的而非主谋，那份研究报告是通过一个ฐ秘密研究项目得出的，研究项目的初衷，就是为ฦ了通过某种方แ式敲诈e厂的钱财。陈曦据此判断ษ，这些科研人员肯定不会把报告交给e厂，因为ฦ报告是他们唯一的筹码。同时，她也认识到了丁俊文的贪婪，认为可以通过金钱从他手中购买报告。这时，我注意到一个词：未予批准。”
我点点头，我也注意这个词很久了。
“虽然写得简略，但不难推测——”叶秋薇说，“陈曦认为ฦ可以用金钱打动丁俊文，并提出了申ã请，但未被批准。这个词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在件中，确实还存在e厂、电视台之外的第三方，陈曦所代表的，就是这股未知的势力。之前，每次提及e厂和研究报告，陈曦都会加上‘机会’两ä个字，应该也是针对其代表的势力而言的。”
“他们的机会和e厂、研究报告有关。”我猜测道，“会不会是aທ集团的竞争对手之类的。”
“有可能，但我认为没那么简单。”叶秋薇说，“一些细节让我意识到เ，陈曦所代表的势力，很可能涉及了国家力量。”
我再次想起了那个ฐ深夜前去拜祭陈曦的男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