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看了我一会儿，缓缓说道，“在潜意识中ณ，他渴望的是祖母般的关心与照料é，以及类似于他与祖母之间的、由á亲情、温暖、爱情、潜在性欲构建的暧昧关系。我喂他吃饭、和他进行感情交流、同意不离开他，都会让他感受到真切的亲情、温暖，以及暧昧、未被捅破的爱情。这种关系，最接近祖母带给他的感觉。然而，跟我发生性行为ฦ的必然趋势与相关幻想，会破坏这种感觉中最重要的因素——暧昧。一旦真正发生了关系，暧昧不再，这种感觉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叶秋薇低下头，向上推了推镜框，又突然抬起头，目光与阳光混合在一起，折射而出，明亮而诡异。我轻轻咳嗽ณ一声，原本松懈的身体瞬间紧绷，盯着她的双眼出神。
叶秋薇沉默片刻，挪动身子，缓缓地靠到椅背上，继续讲述：“我当时做出惊讶的表情，说一个2๐4岁的年轻男人，想不到还是个情圣呢，真是小看他了。方自立严肃地说，你一定要小心，凭我对他的了解，要到了你的手机号，他一定会有进一步行动的。我故作天真地说，我都是个ฐ30多岁的老女人了，他还会对我感兴趣么？方自立说，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你知道么，刘ถ智普交往的女人，年龄全都比他大。最大的是一位65年出生的女教授，比他大了整整20岁。”
听她说出这三个字，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原本憋着的一口气也顿时松懈下来。我轻轻咳嗽ณ一声，笑了笑说：“我也只能ม分析这么多了。”
印象里，好像是我找代驾把付有光送回家的吧，怎么成了他安顿我了？我从前一晚的酒桌上开始回忆：我让付有光帮忙调查1้727的登记信息，我趁他酒醉打听徐毅江的背景，最后我们称兄道弟，一起骂娘。他喝得烂醉，我打电话找代驾把他送回家——
“今天晚上试试就知道了。”老婆笑道，“说真的，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别回来，中午退了房再走。还有啊，你抽空给付科长打个电话，人家昨天晚上把你好不容易才把你安顿ู好，你知不知道自己吐了人家一身？”
“证据。”叶秋薇说，“正如我之前所说，在件中，何玉斌是不代表a集团利益的知情者，这一推测，通过李刚得到了证实。”
我问：“你后来通过他发现了什么？”
女人请我和老人进了屋，几句寒暄后，我对家里的情况有了基本了解：女人名叫云灿霞，是张瑞林的妻子，老人是张瑞林的四爷，名叫张占武。从09年夏天开始，张瑞林就患上了间歇性精神病，一开始是胡言乱ກ语，后来发展成六亲不认，见人就打，发病周期也越来越短。云灿霞带他看过医生，但始终没能ม治愈，时间一长，云灿霞就放弃了治疗，听从村里人的建议，在家里装ณ了个ฐ铁床。此后，张瑞林一发病，村民们就会合力将他绑到铁床上。绑个ฐ一两天，张瑞林自己就消停了。
老人说：“人家专家一个ฐ人大老远过来，你给人家说说又不会少块肉。这是个机会，要是能彻底治好，你不也少受点罪？”
我不理解：“都十年了，离婚还能ม给他带来这么เ大的压力？”
“是的。”叶秋薇说，“所以那晚，我一直在打听他和他母亲之ใ间的事。但他很抵触和母亲有关的话题，所以我也没得到多少实质性的信息。后来我们说起婚姻ี，他说自己99๗年被开除后不久，老婆就带女儿离开了他，十年里，他和她们很少见面。我问起离婚原因，他说是因为丢了工作，遭到老婆嫌弃。说这话时，他双手十指相扣，这是一种明显的压力信号。”
“有意思。”我说，“不用你引导，他就自己้说出来了。”
“他说得没错，陈曦的确不简单。”叶秋薇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เ会有如此深刻๑的了解？我知道陈曦城府深，是因为和她打过交道，吃过她的亏。难道王伟也吃过她的亏？难道，她曾经从王伟口中套出过什么重要信息？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就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反正我觉得她对我挺好的，你说得跟真的似的，难不成她套过你的话？王伟叹了口气，用明显懊恼的语气说，那ว可不是，我去年就上过她的当。”
“王伟……”我不禁念叨起这个名字。
王伟。
“正是这种过度的谨慎，让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叶秋薇说，“此前，她通过他人账户给丁俊文汇款、她夜访丁家时戴口罩试图掩饰身份——我一直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从没想过分析这种谨慎的原因。但那一刻๑，我突然明白了：她极力想要得到的那ว份研究报告，对她而言，或许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她在试探你？”我觉察到一丝异样，“有这必要么？这未免太过谨慎了吧？”
她用异样的神色看了我一眼：“他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他说，不存在致人成瘾的可能。”
“他怎么说？”我很想知道答案。
“这种行为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异常。这种行为，通常发生在上级对下级，内行对外行，或者长辈对子女之间，这既是一种关怀，也是一种表明主ว导或支配地位的行为。”
“这代表了什么？”
举例说明：有人喜欢对着镜子挤黑头，这就是一种排泄的快感，有人喜欢把烟叼在嘴里，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享受吮吸的快感，此刻，你兴致盎然地读着这段文字时，好奇快感正在支配你的内心。上述各种快感，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原始快感，从根本上说，都是性本能的体现。
在英语里，这个ฐ词并非写作sexualinstincນt（生殖性本能），而是libido（器官性本能ม）。可见，这里的性，并非特指生殖意义上的性，而是泛指身体器官的一切快感，比如婴幼儿吮吸、咀嚼的快感、将代谢物排出体外的快感、好奇心带来的快感，等等，当然也包含生殖意义上的性快感。
“他爱人是——”
“文学院的一位老师。”她说，“姓禹。”
我脱口而出：“禹绣晨？”
付盼春诧异地看着我：“您知道？”
我暂时收住思绪，再三考虑，摸着下巴问道：“付老师，恕我冒昧，我想请问，您和刘教授是不是有过交往的经历？”
付盼春凝固了一秒，眉毛下拉，捂着嘴咳嗽了一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把头扭向另一侧，看着不远处踢球的学生，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你到底想问什么เ？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希望你不要相信一些道听途说。”
我明白了她的心思，走到她面前说：“您放心，付老师，我不是针对您。实话说，我在进行对刘教授的心理评估——是秘密进行的。”
她松懈下来，看了我一眼，目光带着敬畏：“是对他的考察么？他是不是又要往上了？”
我听出了她的误会，便将计就计，保持严肃的表情：“这个ฐ不是我能决定的，但对他心理、品行的评估，肯定会有所影响。这很重要，所以希望您能ม积极配合。”
“明白了。”她恢复了平静，迟疑了一下，又干脆ะ地说“你说得对，我确实和他交往过。那是07๕年的事，我们交往了不到半年就分手了。”
“你是不是还怀过他的孩子？”我犹豫再三，还是下定决心问道，“你们分手就是怀孕那ว几天的事。”
她的腮部ຖ明显颤抖了一下，压抑地咳嗽了一声，嗓子似乎ๆ有些沙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0่7年8๖月我怀了孕，他不仅不关心我，还突然对我表现出冷淡。张老师，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刘教授不是个负责任的人，至少作为男人不是。”
我点点头：“那我再问一遍，他是不是很滥情，身边的女人经常换？”
“对。”付盼春压低了声音，“仅在cນ大，他交往过的女朋友就不下十个，大部分都是教师和职工。我也是后来才听说，好几个ฐ老师都怀过他的孩子，但他从来没有负过责任。”
“婚后呢？”我又问，“他婚后有没有出轨的情况？”
付盼春看着远方แ，犹豫一阵，低头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婚后也有过出轨行为，虽然我不了解内情，但基本是可以确定的。”她用力搓了搓鼻子，又加了一句，“出轨对象应该也不止一个。”
我微微点头。
人们撒谎时，尤其是带有的明确目的撒谎时，往往会无法控制地出现愧疚、恐惧（害怕对方戳穿）等情绪，这些情绪则会导致明显的心理不适。而一旦心理不适，人就会下意识地做出自我安慰的行为。对撒谎者而言，自我安慰通常都是否定谎言的积极暗示，正如“我说的都是实话”、“跟你说句实话”、“不骗你”，等等类似的言论。这些言论之后，跟随的通常都是误导或欺瞒。之前，我为ฦ了套话，表示ิ自己“在进行对刘教授的心理评估”时，下意识地加了一句“实话说”，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过，我确实在对刘智普进行心理评估，只是心理评估并非真实目的——我的话算是真假掺杂，而真话的存在，从一定程度上消เ除了内心的恐惧与愧疚，所以我的自我安慰并不明显。
综上，结合付盼春说话前的犹豫、说话时低头、搓揉鼻子的动作，她关于刘智普婚后多次出轨的说法，应该是刻๑意的谎言。其目的，就是为了栽赃刘智普，向我这个“考察者”强调刘智普品性不佳，从而影响刘智普“往上”的步伐。而她之ใ所以这么เ做，应该是出于对刘智普的怨恨，或许也有作为ฦ同事的嫉妒。
我想了想，又问道：“刘教授的学术能力如何，你能ม评价一下么เ？”没等她开口，我又连忙补充了一句，“这次谈话是绝对秘密的，你不用有任何顾ุ虑，请实话实说。”
她紧张地问了一句：“真的？我不会受影响吧？”
“相信我，绝对不会。”我再次承诺道，“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绝对保密的。”
她搓揉了两ä下双手，紧绷着脸，点点头说：“通过我和他交往的半年，我发现他根本没什么เ学问。我不知道他学术天才的名声是怎么来的，但他评职称的事，存在严重的弄虚作假。我想，应该少不了他父亲暗中使劲吧。”
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刘教授的交往对象，是不是都比他年龄大？”
付盼春稍加思索，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长舒了一口气。谈话至此，事情已基本明了：刘智普确实很滥情，在c大交往过十个ฐ以上的教职工，其中ณ就有付盼春，而且付盼春也确实怀过他的孩子。同时，刘智普事业上的坦途，也的确是受了父亲的庇荫。关于这些，叶秋薇的描述没有问题。
问题又回到เ了刘向东身上：正是因为刘向东没死，刘智普才能继续享受庇荫，27岁就成了教授。那ว么，还是那个ฐ问题：既然刘ถ向东没死，为ฦ什么死亡资料é里却写出了他的死亡日期呢？20่09年11月6号，这个ฐ日子又是否具有某种特殊意义？死亡资料是精神病院提供的，究竟是谁想要误导我？他（他们）又究竟有着何种目的？
虽然通过付盼春证实了叶秋薇关于刘ถ智普的说法，但关于整件事的思绪却始终在兜圈。也许，只有叶秋薇才能向我解释一切。
告别付盼春，我沿操场走了一圈，突然一拍脑袋，回想起方才谈话中的一个细节：关于刘智普婚后出轨，付盼春显然是在撒谎。那ว么เ，刘智普到底有没有出过轨呢？既ຂ然付盼春对他心存怨恨与嫉妒，如果他真的有出轨迹象，她应该不会不知道。如果知道，她说这些时就不该表现出撒谎的特征。
如此说来，或许刘ถ智普婚后十分专一，并没有做过出轨的事？那么เ，他为ฦ什么会回到禹绣晨身边，愿意跟她结婚，从此对她忠心不二呢？
我闭上眼睛，回想起叶秋薇和禹绣晨之间的种种细节：禹绣晨是叶秋薇高中时代的闺蜜。叶秋薇很欣赏禹绣晨，对她评价很高。骤变后的叶秋薇理性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血，但试探禹绣晨时，她却明确地告诉我，面对禹绣晨的伤心事，她不愿追问得过细——这分明是对禹绣晨的爱怜与同情！
虽然叶秋薇冷若冰霜，但直觉告诉我，她对禹绣晨是有感情的。那么，刘智普回到禹绣晨身边，是否和叶秋薇的某种干预有关呢？
顺着这个思路，我很快又注意到เ时间：付盼春说，刘ถ智普和禹绣晨是0่9๗年年底结的婚，死亡资料上，刘向东的死亡日期是09๗年11้月6日，两个ฐ日期不说完全吻合，却也十分接近。那么二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呢？
0่9年年底，刘ถ向东与刘智普、叶秋薇与x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เ？
想起不久前因我而终止的谈话，我再次产生了强烈的悔意。
回到车上，我胡乱地思索ิ片刻๑，把死亡资料翻到第八页：
于康，男ç，生于1977年，本地人，无业，于西四环被一辆重型卡车碾压致死。经交警部ຖ门鉴定，于康对交通事故负全责。
第八个死者的死法倒是有所说明，可是为什么没有死亡日期呢？我疑惑地继续往后翻，第九页是这么写的：
陈同敬，男，生于1้972年，本地人，无业，从宾馆高层坠楼身亡，经鉴定系自杀。陈同敬生前并无欠债，且无明显焦虑、抑郁๗等精神问题。
仍然没有死亡日期。
我往后接连翻了好几页，之ใ后的死亡信息中，无论死者的个ฐ人信息与死亡原因的繁简，均没有提及死亡日期。可是，我此前曾不止一次地翻阅过死亡资料，明明记得后面的死亡信息都是有日期的——
想到这里，我头脑一片昏沉，方才还确定无疑的记忆，顷刻间变得模糊而遥远。我俯下身，抬头看了一眼当空的烈日，耳边再次响起令人恐惧的嘶鸣。不过紧ู接着，手机铃声就驱散嘶鸣，迅速把我带回现实。我接了电话，是领导打来的。
“一新。”他的声音总是很沉稳，“那两个人我帮你联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