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笑也馋了,多少年没吃过集市上炸的麻花油条了,那种味道,后来每每想起都会勾的口水连连,离开家乡以后,这东西已经不算是稀罕玩意,可无论在哪里,却从来没有再吃过家乡的味道。
“妈,我想吃麻花和大果子。”
“没瞅见好、没瞅见好,这要是瞅见了可咋整?财不外漏,要是别人知道咱家一下子有这么老些钱可咋解释呢?门槛ນ子还不得让人给踩平了。”王佩连连拍着胸脯,一个劲儿地后怕。
“没瞅见,邮ุ递员没给刘ถ会计,让我明天直接去邮局。”
吵了半天也没出来一个结果,兄弟俩同时把目光放到了老太太身上。
“走啥走?你给我老实地待着。”王佩一个眼刀过去,他只好继续忍着没把屁股从炕沿上抬起来,不过脸色黑的跟地上的土一个色。
谭笑恍惚记得小时候自己也曾喝过麦乳精,好像是哪个姨妈从外地给寄过来的,至于是大姨还是二姨,她已๐经没有印象了。
麦乳精是以乳粉、炼乳、麦糠、可可粉为主体,添加蛋粉、奶油、柠檬酸、砂糖、葡萄糖、维生素等成分,经真空或喷雾干燥制ๆ成的一种速溶含乳饮料,有点类似于后来的奶茶,在八十年代很受老人孩子的欢迎。但因为价格不菲,农村里只有送人的时候才会买。
“肚子疼?真的假的?不是还没到生的日子吗?”
“还完凳子我又帮大哥把锅碗瓢盆也还了,谭圆过来说大嫂肚子疼,大哥就着急回去了。”
苍蝇虽小也是肉,按照谭守森平日里的做事风格,这二十块钱不说全要过去怎么也得分一半才行。
可现在回家了,谭守芝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就是在打她俩的脸。
擦完脸就到了该梳头的时候,全福人一把梳子在新娘子的头上从上到下梳三下,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多富多贵;二梳梳到尾,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尾,子孙满地。”
只见全福人端着一盆水放到谭守华面前的桌子上,谭守华把谭叙放到一边,捋胳膊挽袖子呼啦啦地洗了几把脸,又接过递过来的毛巾给自己้擦干净。
这样的默契一直持续到他们各自长大离开家乡,以至于王佩还真以为ฦ自己一嗓子的威力足以压制儿子和女儿间的吵闹,她跟人说了一辈子自家的俩孩子从来不吵架,那是谭笑带给她最初的骄傲,但她不知道的是,这种骄傲将会越来越多。
姐弟俩依旧打闹个ฐ不停,只是大嗓门换成了看口型,推推搡搡也变成了挤眉弄眼。
谭守林没再说话,一直到王佩领ๆ着孩子吃完饭他还显得忧心忡忡,这有些出乎谭笑的预ไ料。
“这事还跟有没有钱有关系?要是换成是你,穷死也不会动那心思,可是别ี人就不一定了,这人心要是坏了呀,啥事可都干得出来。”
而且你觉得咱家条件不好,可是你知道咱家以前什么样吗?爸妈刚从奶奶家出来的时候,连个房子都没有,更不要说现在家里的这些东西了。
“你看看他们穿的、戴的,都是破破烂烂的,哪有咱俩好?还有过年,好多人家连饺子都吃不起,更不要说买冻梨和冻柿子了,还有你过年的时候有摔炮,好多人都没有是不是?
“笑笑,卖啥单儿,赶紧好好吃饭!瞅瞅你瘦的那ว个ฐ样,不多吃能长个ฐ吗?”王佩一顿ู饭都快吃完了,发现闺女一碗面还剩那ว么多,来气了。
可一想自己这个蘑菇高的个头、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还有那口十二刃的大铁锅,谭笑就泄气了,碗里的面条愈发没有胃口,愁肠百结。
王佩的语气立马变得严厉起来,心里的火气也腾腾腾地往出冒。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人穷志不穷,那老谭家的东西是那ว么เ好拿的吗?这孩子咋就这么不争气呢!
供销社有卖剥好的红花生,条件好的人家逢年过节会买来一些炒了当菜吃,谭笑手里的带壳花生比那个ฐ红的要贵多了,可不是谁都能ม吃的起的。
他奶奶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谭笑简直要气疯了。
看不见也就罢了,谁也没指望你怎么着,竟然还在这么多人面前贬低,真是太过分了。
虽然这里离自己家很近,可谭守林很少来,没有钱,更是不屑。在他看来,家里的活干都干不完,哪里还有闲工夫在这耽误。
这是屯子里专门的赌博场所,入了冬,闲下来的男ç人们就天天堆着这里,小半年下去,赢的开心输得惆怅。正月里,更是白天黑夜,没有个ฐ断人的时候。
谭笑突然想起来,初中的时候冯国辉貌似对李娟献过几次殷勤,莫非?呵呵……提前预知的本事感觉还真是有点怪。
恰好段国辉及时给她解围:“啥你们我们的,都是一个ฐ屯子的小嘎ะ,既然遇上了,就一起玩吧。你说呢,李娟?”
还有这鱼,现在家家户户过年的餐桌上都少不了白鲢,再过十年谁家还吃这种鱼呢?白鲢刺多不说腥气还很重,远没有草鱼和鲤鱼好吃。
谭笑一边慢条斯理地挑鱼肉里面的鱼刺๐,一边心中感叹,生活水平决定饮食习惯,都是穷弄得,再过几年谁家过年还能吃得下去这么油的东西,恨不得盘盘都是拍黄瓜、大拉皮、醋溜土豆丝,鸡鸭鱼肉就是放在平时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吃。
夫妻俩说话的功夫就把谭笑跟赶了出去,一身小棉袄裹得像个粽子还冷的直打颤的谭笑无语望天,暖和的屋子不让待,非得逼着自己的亲闺女去王艳玲家那四处漏风的屋子里挨冷受冻,这爹妈不是亲的吧?
“你把手松开,没轻没重的,弄疼孩子了。笑笑,你爸说得对,赶紧出去玩会儿,赶吃饭前回来就行,妈这没有啥让你帮忙的。”
上一世父母对她们姐弟俩的管教几乎到了严å苛的地步,虽然是爱的深刻,可在道德上也带给他们无尽的压力。
亲情是个两面派,疼你爱你的时候可以不计回报毫无保留แ,同时却也是一把锁头,有的时候能把人牢牢地锁住,禁锢的骨头生疼。
一句话说完,小男孩眼里几颗豆大的泪珠滴落,啪啪啪砸在光滑的桌面上,看的谭笑心里一阵儿疼。
说话的同时,谭笑在桌子底下频频掐谭叙的大腿,终于谭叙断断续续地张口:“妈,对、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吃猪肉、猪肉馅的饺子了。”
谭笑知道自己้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给尹骁留下啥好印象,却怎么也想不到เ,会被当成一个缺心眼的二百五。
……
王艳玲的妈妈眼睛有毛病,看人的时候总是眯眯着,而且还基本上看不清。农村医疗条件差ๆ,王艳玲家条件更差,所以从来没有带她去医院看过到底是啥病。
“妈,谭笑。”
谭叙嘴里塞得太多,说的话断断续续还大舌头。话也说完了,谭叙的脑袋也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姐怎么可能不喜欢吃白馒头呢?世上还有人不喜欢吃这个?那ว他是不是傻?就是傻子也得喜欢吃白馒头,他可是见过从养老院跑出来的傻大凤抢别人的白馒头吃,那ว样子可吓人了!
“嗯、嗯,我知道……姐、姐你咋不吃呢?奴不稀罕吃白南头?”
王艳玲到没有注意到谭笑的尴尬,反而乐呵呵地过来抓住谭笑的一根小辫子在手中摆弄:“谭笑你头发真好,你看我这头发,黄了吧唧的,一点也不好看。你这辫子也编的好,我总是编不好也不知道为啥。”
自家老妈是不吃人,但她吓人啊!想想也是,从小到大,到家里来的朋友少之又少,除了有自己้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ฦ妈妈王佩这个冷清的性格。
但春风就是春风。总有一天改革开发市场经济的大潮会蔓延到这里,在它到来之ใ前。谭笑能做的想做的事,就是如何改变爸妈的想法,为发家致富做准备。
从每天早上六点的广播新า闻中,谭笑知道历史的车轮依旧如上一世那样在向前快速的行进着,而这里,并不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只不过是因为距离远而步伐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