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最先敲毛磕头，是因为长在盘里的瓜子还是潮湿的，堆在一起久了容易发霉长毛，这个久其实也只有两三天，过了这个时间，一年的辛苦都要白费，所以秋收的时候，如果天气允许，大家通常都是最后割毛磕头，然后回家之ใ后第一时间把瓜子敲下来。
所谓敲毛磕头，是指把从地里收回来的葵花籽盘放在场院里，每人手中一把木头做的棒槌，一手按住瓜子盘一段，一手用棒槌在上面敲打，直到把瓜子盘上的所有瓜子粒都敲下来为ฦ止。
开学第一天，新一年级只上一上午的课，这是历年来的惯例。中午放学，尹娟拉着谭笑去六年级的教室门口等她哥哥尹骁，被谭笑给回绝了，理由是她爸让她跟周玲子一起走。
第三、四节课杜大河指挥学生打扫教室，灰暗、陈旧的教室被一群毛孩子扫的灰尘分扬，呛得人脸上灰蒙蒙一片跟从灰堆里钻出来似的。
尹娟靠墙坐，陈圆圆刚ธ坐下，她就站起来，大大方方地看着杜大河说：“老师好，我叫尹娟，我今年八岁了，我家住长安七队，我爸叫尹占良，我哥叫尹骁。”
自我介绍的顺序是竖排从前往后轮，陈圆圆过后，就到เ尹娟和谭笑这一桌了。
而一直靠两条腿走路的谭守林，自行车更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谭笑真的能理解爸爸心中对自行车的喜爱，就像当年自己对诺基亚翻盖手机的向往一样。
可现在是9๗0年代，自行车已๐经不是啥稀罕的东西，城市里虽然不能说家家都有一辆也差ๆ不多了，但谭笑家所在的拜泉县，交通闭塞、经济条件匮乏，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还是一件值得被人羡慕的事情。
“笑笑啊，家里也没啥现成的东西，妈就给你泡了一碗方便面，你看行吗？你刚睡醒，吃太硬的东西不好，这面软乎ๆ，能吃。”
谭笑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没事、没事，姐就是困了，多睡了一会儿而已，咋能ม不醒呢，不醒还不得饿死呀。还有，跟采蘑菇也没关系，你别乱ກ想知道吗？”
“……”
“那、那我、我今天不去了。”
四四方方แ的炕桌放到屋地，四个矮凳子分别放在桌子的四个方向上，两个ฐ拐角上摞了两块砖头，凳子大人做，砖头孩子用。
“不用不用，就几个ฐ小凳子，用不着你，你赶紧ู进去。”
家里现在的日子是比以前好过了，那是因为啥？有你的功劳还是咋的？都是我闺女一笔一划挣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是吧？你要是想补贴你那些亲戚也行，从这个ฐ家里给我搬出去，没了你，我跟闺女儿子照样过日子！”
你大哥家有钱有粮，把粮食给张秀华的弟弟妹妹，也没见给咱家送来一颗。现在他家日子不好过了，你心难受了，人家那么多小舅子小姨ถ子都没操心，你是操的哪辈子心？
“啊，那你先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去找我。我姐说给我买手枪了，到时候咱俩一起玩。”谭叙接过嘚瑟的缰绳，随意地跟王民说，他的心思此时都在姐姐的包里。
“不了婶儿，天快黑了，我得回家吃饭，等我吃完晚饭再去找谭叙玩。谭叙，你的羊。”王民跟谭叙一样大，长得胖嘟嘟水灵灵的，是谭叙最忠实的朋友和小跟班。
这个年代的医院大厅还没有巡ำ诊台，也没有温柔可人耐心细致的美女护士替你答疑解惑，进了大厅，除了玻璃窗里面看不见脸的医护人员，就是一脸愁容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那就先进去吧。”
从百货商店出来，谭笑说她没有别ี的要买，而王佩也不想再逛，俩人按照ั之前在饭店里跟老板娘打听到เ的情况，找到了一家叫做向阳旅馆的小旅馆，要了一间有两张单人床的房间。
一块二，好歹便宜了三毛钱，一根大果子钱讲出来了，王佩装作肉疼地从衣兜里数了一块二毛钱放在柜台上，然后把杯子递给谭笑：“好好抱着，可别掉地上碎了。”
多少年不坐这样的大巴车，谭笑几乎已๐经忘记了自己有晕车的历史。当年上高中的时候，每个ฐ月一次的假期，谭笑每次都被晃的七晕八素、脸色煞白。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害怕坐车，甚至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么晕下去。
换过位置，谭笑把乌ไ黑油腻的车窗用力推开，田野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几次，胃里翻江倒海ร的气势才停顿ู下来。
今年春天有谭笑在家独当一面，谭守林和王佩一天酱缸都没打，全是俩孩子一个站在小板凳上打酱一个站在小板凳下抱着腿，合作完成的。天天打，一天打两ä次，从不间断，这不还不到一个月，谭笑家的酱就能吃了。
赶到เ春天农活忙的时候，忙的头不沾枕头、脚不着地，很多人都顾不上酱缸，时间长了不打，酱缸里的酱就会变色、变味，等到五六月份的时候，就会发出一股子难闻的臭味，这也就意味着，辛辛苦苦下的大酱失败了。
“妈，我先回去了，粮食我没有，你要是到เ时候没吃的就去我家住吧，当儿子的我养你。”
“你跟我喊啥？长本事了是吧？我跟你要钱咋的？你弟弟结婚你给钱难道不应该啊？没那三百块钱你家死孩子就活不了啦是吧？那她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也没见死呀！跟她那ว个妈一样牙尖嘴利，不是个好货！你还怪我没跟你大哥家要钱，你咋说得出口啊，你大哥家孩子吃不下苞米面，把钱给老三了，孩子还不得饿死啊！”
“老婶儿，我都老鼻子时间没见到你了，守森要不是过去接我，我也寻思着抽空过来看看你呢，你最近身体挺好的？”谭守森的话被谭守堂打断ษ了。
“妈，我、”
回到เ家里，谭笑刚把筐放到เ灶台上，准备打水给自己洗洗手，就见老妈哼着小曲儿从里屋走出来，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好，那ว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
谭笑自知帮不了妈妈的忙，索性离得远远的，生怕把鹅蛋给弄碎了，倒是谭叙对此很感兴趣，总是想掀被子看看小鹅崽子有没有出来，最后被王佩发现骂了一顿，才悻悻作罢。
蛋清越来越少，小鹅的形象越来越清晰，有个十天八天的，王佩挑出去五六个哑蛋塞到灶坑烧给谭叙吃，剩ທ下的二十几枚，都是可以孵出小鹅的。
把碗筷刷干净，俩人又去仓房里把鸡鸭鹅要吃的草籽、碎玉米芯舀上几大瓢，添上几把玉米糠，用刷碗剩下的水把几种东西搅拌均匀，然后一起提着水桶，倒在院中间的鸡食盆里，最后跑到鸡圈打开圈门。
送走爸妈，谭笑把鞋带系好，然后搬来一个ฐ小板凳，放在灶台旁边，自己踩着凳子把手伸到锅里，仔细地刷起碗来，谭叙站在她的身后，小胳ฑ膊抱着姐姐的一双腿，怕她折进锅里出不来。
“大姐，这是你家孩子吧？你买的多，我送您一根麻花一根大果子，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多过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我每周二都在这摆摊。”
五根装一个袋子里，四个ฐ白色塑料袋，被王佩装ณ到布兜子里面，然后把七块钱送到小老板的手中，眼睛都没眨一下，谭守林抱着儿子站在后面看的那叫一个心疼啊。
“能行，以前我的稿费不也是啥时候有时间啥时候去取嘛！我跟邮ุ局的人熟ງ悉，没事。”
“必须明天取吗？往后拖拖不行吗？今天才周四，要不就下周二去，赶集的日子，去了也不打眼。”
“亏啥？真要是拿了那ว个钱才亏得慌呢！那钱是好拿的吗？你没看到เ我爸的脸都青了？咱回家可谁都别ี提这事了。”
“我没事惹他干啥，我这不是想着万一真的要是把钱分了，咱家啥也分不到เ多亏呀。”
谭笑伸手摸了摸谭叙的头发：“对，就是这个ฐ意思，姐借你的钱是会还的。就像是你把钱放在我这里我替你保管，等时间到了我就会还给你。”
“这个我知道，妈常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二姐夫，你是不因为我二姐一直没给你生个儿子所以看不上她呀？要不然为啥她都这么เ大肚子了还让她跑前跑后地为你们家操心操肺。
老张太太刚ธ说完，还不等谭守木回话，谭守木的小姨ถ子张老丫ฑ尖锐的声音又从她妈身后冒了出来。
要真是像你说的只是猜的倒也罢了，可要是有人想挑拨离间，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才行。”
你回来就说钱的事，让二哥二嫂咋看我？让小华知道了又该咋想我？别说我不缺这十块钱，就是真缺，我郭欢也干不出来这么不要脸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