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是个技术活，虽说归根到底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可这刀怎么捅，往哪里捅，却不是谁都能弄明白的。
吃猪尾巴？哼哼！
这样的本子并没有多贵，两块钱顶天了。可谭笑抱在怀里向自己的座位走去，无数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她怀中的笔记本，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陈晓楠和另外几个学习成绩好的同学，眼睛都有些红了。
第一名的奖励是一本红色塑料皮子的日志本，扉页上写着奖励谭笑同学，一年级期末考试第一名，最下面有长荣乡中ณ心小学和长安小学的印章，还有杜大河的签名。
谭笑蒸腾的怒火，在看到陈圆圆因为ฦ愤怒而翘起来的小辫子之后，立马就消เ散了。在有人污蔑你的时候，有朋友为你抱不平，足以让你强大到无惧所有的流言蜚语。
男生姓白，叫白强，跟陈晓楠是一个屯子的孩子，在谭笑的印象里，他好像除了姓白之外，哪里都跟白不搭边，尤其是那个ฐ黑兮兮中透着亮光的脖子，姓黑还差不多。
听尹娟这么一分析，陈圆圆真的有点后怕了。上一次自己给谭笑惹事，害的谭笑去办公室给陈晓楠道歉，这一次要是再来一回，她真的不知道该咋办了。
“这个真没准。你们想啊，陈晓楠这次没考第一，指定气不顺呢，她又认识那么เ多老师，要是你说的这些话被她告诉她爸、她姑、她姑父了，那些人跟咱老师一加杠，咱老师没准就以为笑笑骄傲了呢。”
“可不是嘛，你们小孩子之间能ม有啥大不了的事，今天你惹我明天我惹你，一觉醒来就又成好同学好朋友了。行了，都回去吧，马上上课了。”
陈晓楠想说你个烦人精离我远点，谁要你道歉，哪有你啥事啊？是陈圆圆骂的我，跟你有屁关系？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是傻了就不能骂人。最后的最后，陈晓楠只好红着眼睛勉强地说道：“没事儿。”
“以后你离老李家那ว孩子远点，没事别ี跟他往一起掺和，懒得跟没长骨头似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其实才开学两周，哪里能分得出来好与不好，谭笑依据的是自己้上一世对李明的印象。李明偏科很严重，理科尤其是物理一直出类拔萃，可语文、英语却经常在及格线上下游离。
什么叫心拔凉拔凉的？什么叫无语问苍天？谭笑趴在桌子上心里那ว个苦呀！谭笑想找杜大河谈谈，又怕被人一教鞭抽回家，最后还是选择乖乖地当复读机。
把手中ณ的两本教材翻看一遍，谭笑确认，到这学期结束，自己都要跟声母韵母和一百以内的阿拉伯数字打交道。
不疾不徐不慌不乱，看来这事陈晓楠没以前没少干，谭笑头一次发现，乡村教师比他们城里同行多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学校里养孩子。
一头短发的陈晓楠快速走上讲台，站在杜大河身边丝毫不见胆怯羞涩，被点名的同学上来，她就把三摞书本一种取一本放在一起递给同学，谭笑离得不远，不仅能ม看清小姑娘白皙的手指还能瞅见她三角形的眼尾。
尹娟溜圆的一张脸，在面对谭守林的时候丝毫没有怯弱，回话的时候大大方方，身板也绷的直溜。
“嗯呐，我爸是尹占良，我今年九岁了。”
全身都是天蓝色，只在脖领子、袖口、裤脚๐，用黑色的灯芯绒沿了边。俗话说人靠衣衫马靠鞍，换上新衣服的谭笑立马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精神之ใ中又有一种安静的美好。要不是因为脸色还是黄泛泛的，肯定会更好看。
谁成想王佩这个被人公认的会过日子的女人不仅买了，而且一次性扯了两套衣服。夹着一卷布从市场回来，王佩一路上都被人指指点点，可她就像没有听见似的，脑子里想的都是该给闺女做一套什么样子的才好。
“我、凭啥……我去还不行吗。”谭叙刚想说不去，见到妈妈抛出来的凶巴巴的眼神，退缩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出门找谭守林，眼睛都有点红了。
“吵吵啥呀，你姐她脑แ袋疼，在炕上躺着呢，你这不是回来了吗。洗手洗脸，一会儿准备吃饭了，你爸呢，没看见他呀？出去叫一声。”
“天上？就是这个天吗？那我怎么看不见他呀，我爷爷长什么样儿啊？”
“在哪儿……在天上。”王佩用手指了指头顶，然后继续说：“你是你爷爷的大孙子，他咋能ม不认识你呢，他不仅认识你，还能ม看到你。你玩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他都在看着你、保佑着你！”
踢了踢地上散乱的东西，谭守华推门而出，身后跟着心扑通扑通跳的要出来的刘文，媳妇这战斗力真是越来越霸气。
“杀人还是算了，为了你们这样的孬种不值当。张秀华你给我记住了，我谭守华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以后见到我绕着走知道吗？刘文咱们走！”
谁家也不敢像他们夫妻俩这么晚回来，家里一摊子活，回来的晚了都能翻天，只有他们家，鸡鸭进圈，猪羊安眠，连狗都消เ停地打鼾。孩子懂事成这样，当父母的又怎么能不拼命干活。
吃过锅里闷着的晚饭，稍微洗洗之后睡觉，谭守林和王佩每每望着熟睡的一对小儿女心里觉得愧疚。
“笑笑，你买书包干啥呀，你今年才八岁，还得等一两ä年才能ม上学呢。”
象征性地问路之后，谭笑就领着妈妈用了半天的时间买了哈尔滨香肠、大列ต巴面包、五包三鲜伊面、两斤香蕉，最后又站在百货商店的橱窗外犹豫了很久，给自己้买了一个印着水冰月的紫色双肩书包，和两个同款式的文具盒，外加一堆五颜六色的铅笔、橡皮、削笔刀等文具，还有一把送给谭叙的玩具手枪和一辆小汽车。
两个水龙头全开，澡堂子里热气蒸腾，觉得泡的差不多了，谭笑就开始用澡巾搓澡，小手不大，手劲却很足，被她搓过的地方แ没一会儿就变得火辣辣的红。
看来自己之ใ前预想的让家里人天天洗澡的构想不太现实，还得换一个ฐ办法才行。以后的事情以后办，不再纠结的谭笑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全心全意洗起澡来。
老板娘的确没夸大其词，芥菜疙瘩红鲜鲜脆ะ生生，小米粥又软又香甜，青椒干豆腐也炒的恰到火候，一顿饭下来，母女俩吃的肚饱胃暖，精神舒爽。
谭笑把馒头从中间分开一个口子，一筷子咸菜塞进去，就着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王佩左手馒头右手筷子，吃的优雅，与旁边两桌客人秃噜秃噜地吃法比起来，简直再讲究不过了。
王佩正在屋里做衣服，见谭笑回来赶紧拿起一条毛巾给女儿擦了擦脸：“回来了？大热天的，以后别总出去了，隔几天挖点琴魔菜得了，猪饲料够他俩吃，你天天挖马莲菜都把它俩的嘴养叼了。”
把筐放到院子里有阴凉的地方，谭笑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在水井旁使劲地洗了两遍手，奈何菜叶的汁水太厚了，根本就洗不干净，谭笑只好回屋取肥皂。
“还债？还啥债？你听谁说的？”
谭笑撇了撇嘴：“还能干啥，给我大伯还债呗。”
谭守林一宿没睡，守在王佩的身边，时不时劝上几句，外面天放亮的时候谭笑醒来，发现爸爸神情憔悴、精神不济地靠着被橱坐着连外衣都没有脱，而妈妈依旧ງ保持昨晚的姿势躺着，脸上的泪痕粗重而明显。
王佩这次是真的气急了，不论谭守林怎么哄，就连俩孩子都从被窝里爬起来安慰她也一点作用没有，躺在炕梢，脸埋在被子里默默流泪，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走出来。
“我是说他们家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供销社ุ要解体了，谭守木以后只能回家种地。全家七口人，只有四个人有地，到时候拿啥养活大人孩子？”
还有老三，我就想不明白了，都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怎么就看不上老三呢，大双二双养的一身的肥膘，一天到头啥活也不干，小四又牙尖嘴利光说不做，谭圆再怎么说也才九岁，她这个ฐ当妈的也真下得去眼。”
“嗯呐，我爸给我编的。咱们啥时候走啊？”
“谭笑你来了，你这筐新编的？可真好看。”李娟手里也拎着一个ฐ小筐，只不过是几年前的旧ງ筐，杞柳已经变得又红又干，完全没有谭笑手中那么翠绿。
“嗯呐，就是有，豆包也放不住了，再吃不完，就得馊了。”王佩闭着眼睛，回答谭笑的话。
想到这儿，她开口说道：“妈，我看缸里的豆包再吃上两ä三天也就没了，咱家是不是只剩苞米面了？”
“借啥力借力，你心咋这么大呢？才多大点孩子啊，又是火又是水的，万一有点啥事可咋整，怪不得人家都说这当爹的不行呢！”王佩气的白了谭守林一眼。
谭守林倒是没有王佩这么紧张，还一脸恍然地说道：“我说我刚才进院的时候咋这么消停呢，原来是我闺女儿子把活干了呀，我真是养了一对儿好孩子，这么小爸妈就能借上力。”
被谭守林叫做张二哥身穿墨绿色工作服的男ç人并没有看谭笑，一边接过谭守林的大红印章一边不解地问道：“守林你咋还用你家孩子名字呢？幸亏咱们这长荣乡就你一个ฐ经常写稿的人，要不然我上哪儿知道谭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