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天后，在华湾船坞的造船工地，小花儿正坐在高梯上用朱中，灯烛煊煊，暖意融融，紫铜馏银缠枝莲的炭炉里暗火点点，红螺炭烧得正旺。武王明涧意坐在桌前紧锁着眉头，一边撂下手中捏着的折子，扭头问换茶的内侍：
唐四姐对一切爱美的行为都坚决拥护，并身体力行之，于是，在那天以及之后的几天里，她脸上的痘痘消失了，却多了一块惨绿的泥糊，于是，她在之后的若干天里，被人称作唐四糊！
“——福船？好名字！是取福泽永祚，吉祥如意之意吧？”唐窦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响起，大家扭头看过去，只见他手摇折扇，满脸含笑，一步三晃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太好了！水根，请你爹和叔伯们来咱船坞一起造这大船吧，咱就叫它福船，如何？”小花儿的眼眸宝光流转，望着身周越聚越多的船工。
明浩惊得呆住，慌张地举起右手看着，但只是转瞬，他就又凶悍地吼起来：“——他死了，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可他已经死了，那个下贱粗胚已经死了！”明浩嘶声怒喊，抬手狠狠扇过去，‘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许君翔的惊叫，明霄玉白的脸上立现一个ฐ红红的掌印。
南楚二皇子明浩皱眉立目地瞪着许君翔，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众人，不觉眼中冒火：“这么多天了，你们竟还没有找到明霄哥哥吗？”
一个清亮至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两条獒犬和一个ฐ锦服劲装的灵动身影闪出山道。众人一见，不觉大惊，许君翔扔下老三，飞步迎上去，单膝跪倒见礼：“许君翔参见二殿下。”
“将军，你别看它身量小，但吃苦耐劳，脚力强健。”
“你的马行吗？”小许看了一眼他骑着的那匹栗色小马，皱起眉头，颇不以为然。
“……爹……要不……要不……你送他回南楚？”
小花儿再次感到เ莫名奇妙，他望着少年倔强的背影，脑仁儿隐隐发懵，明明疼得钻心，却还如此逞强！
“生为男儿，谁在乎美丑，我只要身强体壮！”华璃离开他娘亲的怀抱，挺起胸膛。
端午在一旁凑趣，狠心将泪咽进了肚里。
小花儿的额上，背上倏地冒出细汗，内袍被汗打湿黏在背上，说不出的冷瑟，他强自镇定地为明霄辩解：“当时在场的有许多人，他们都看见了我的样貌，也许……也许其中也有善画之ใ人……报知武王……对……这一定是武王所为……别ี人哪里能ม调集临州警备呢。”说到เ后面小花儿已觉豁然开朗，他舒出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说得有理，但若是那ว明涧意所为就更要提防，而且，明霄总脱不了干系，首先，只有他曾和你朝夕相处过那么多天，对你的面貌神态最为ฦ熟悉，那夜在场的其他人黑暗之中可能也就看到个囫囵影子，如何能将你画得如此纤毫不差ๆ，连神情都仿若真人。其二，明霄不说，武王又如何知道你们之间的情谊？他和其他人不过就是把你当成救过青鸾一命的山野村童，没什么稀奇，就是死个十个ฐ八个也不打紧，他又怎知你的特别可贵之处？又为何大动干戈非要抓住你不可？”
唐窦仔细揣摩着，小花儿听得心里一阵冷一阵热，五脏六腑都似被狠狠攥在了一起，好像连呼吸都一起被攥住了，他想大声呼喊，但却出不了一点声音，——是呀，除了阿鸾，别人甚至都来不及看清他是何模样；除了阿鸾，别ี人都把他当成飞下山渊的小草籽儿。
“大先生，我们还能ม走出临州吗？”小花儿嘴上问着，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今生是否还能飞出阿鸾的天罗地网？
唐窦一仰头，嗬嗬笑了，黑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微光，“他们那点子把戏是抓人的，我们，是鸟！”
小花儿也笑了，笑意浮在脸上，好像用手一抹就能抹掉，心里却苦不堪言，深吸口气，“大先生，我们就将计就计飞到เ宝宁寺看看吧，既然他那么想抓我归案。”
第四十七章
“大先生，我们就将计就计飞到เ宝宁寺看看吧，既然他那么เ想抓我归案。”
就因为昨天这一句话，他和唐怡今天才扮成带发修行的俗家居士来寺中帮忙，每年此时都有大批善男信女义务在寺中帮工，据说如此善行可以增福增寿。
“……你……你也觉得这是明霄在背后操纵指使的？”小花儿手中的蒲扇掉在了地上，他低头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总觉得那火焰就点燃在自己的胸ถ中，烧得他的心肺已๐化作青烟。
“我觉得他也是被迫无奈吧，他们明家从来就有为了王权丢â情弃爱的传统。”唐怡斟酌着说，想起昨天小花儿的万丈雄心，心里也盼望他能幸福，但她又不想给小花儿虚幻的希望。
“——什么？！”小花儿惊问，被熏得焦黑的眼圈里瞳光湛湛。
“当年卫恒之乱ກ时，蜀王卫无殇被害身亡，他的孪生妹妹卫无暇投奔和她有婚约的南楚太子明涧意，可那明涧意却锁江栏船，硬是将无暇郡主ว逼走他乡，幸得白龙鱼服出访的大夏文帝ຓ所救，才不致被卫恒追杀而亡。”唐怡讲起这个典故格外动情，前世的经历和今生的故事重叠在一起，全化作苦涩的话语，“王族豪门的情谊大概就是如此吧，或是掠夺占有，或是丢弃遗忘，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大殿上的那把椅子。”
小花儿默默地听着，眼睛仍死死盯着灶火，但其灵魂好像已飞离了身躯，高高在上俯瞰着他，俯瞰着他的前世和今生，他所有的爱恋，盼望和绝望。
小花儿忽地抬起双眸，看着唐怡，眸光璀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摇头，再摇摇头，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也相信阿鸾，虽然阿鸾和他都还只是一个少年，虽然他们现在都还无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他却真真切切地在阿鸾的眼中看到เ了那个ฐ自由广阔的天地，那ว绝不是他的囚禁之地。
“哎呀，你们俩可别偷懒，这太子殿下眼看着就要到了。”随着轻声埋怨，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察看着大锅里的佛粥，“你们说什么呢？一直唧唧喳喳的？”他抄起一个长柄大铜勺吃力地搅着。
“我们在说这佛粥怎么是用剩饭熬的呀？”唐怡灵机一动，将小花儿刚才的问话又抛给了小和尚。
小和尚嘿嘿一笑，颇็为得意，“一看你们就是从外乡来的，连这个典故都不懂，我们寺里有个栈饭楼，每日把剩饭晒干存于楼ä中ณ，积一年之余粮，到腊ຘ八这日煮ุ成腊ຘ八粥分赠信众，称为ฦ‘福寿粥’，吃了可增福增寿，连宫中的王侯都来领取呢。”
小和尚正说得津津有味，就听灶房外传来七嘴八舌的呼喊，“太子殿下已到山门了，粥要是得了就赶紧ู装ณ桶抬出来。”
明霄端坐于车辇之上，面沉似水，透过天青色窗纱他看着大道两旁戒备森严的警戒，直看了一路，越看心越凉，路旁树上结满了冰凌雪挂，入眼苍灰，阴白混成一团，慢慢冻进心里，除了冷还有一丝锐利到极处的疼，好像有人持了冰凌一下一下划着他的心脏。
祭祀เ结束走出家庙时，他就觉得情形不太对劲，许君翔虽还侍立在他的身边，但其他近卫禁军全都换成了新面孔，他的眼光扫向君翔，却见他眼望前方，目不转睛，对自己้疑ທ问的眼光视而不见，等车辇出了宫城上了大道，从车窗内细瞧，明霄不觉倒吸口气，只见那ว层层叠叠警戒护驾的兵牟除了左ุ右金吾，左右宿卫，竟还有左ุ右威แ卫（羽林），——这——这阵势实在太诡异了，完全不像是太子出行正常的警戒防卫，倒像是如临ภ大敌一般。
明霄的手里还握着祭祀เ时所用的神器玉圭，因为太用力，那ว凉薄的玉片竟似要切入他的掌心一般，掌心里氤着一层冷汗，冷汗黏着滑腻的冷玉，明霄一哆嗦，失手将玉圭丢â出车辇，好像那是一条毒蛇。
车辇外响起一阵喧哗，转瞬的功夫，许君翔的脸出现在车窗外，他侧身站着，脸虽贴近车窗，但双眼却躲闪着明霄的视线，隔着天青的薄纱，他的面色看起来也是一片青白，
“殿下……”他轻唤着。
“君翔……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明霄努力压制着嗓音，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因为太努力，反而露了痕迹，声音里带着一丝震颤，轻微至极，却更令人心惊，“……难道……难道父王他……”——他要弑杀我吗？明霄把这个恐惧死死地压在心中ณ，压也压不住，直往吼口冲上来，冲上来再压下去，反反复复，明霄只觉得头晕欲呕，仅存的一丝清明在心里微弱地喊着：‘不对，不对，父王真要杀我一杯毒酒即可，根本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许君翔在车辇外寂静无声，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明霄的问话，他的脸却依然紧紧贴着窗纱，青白的面色里竟透出层灰，
“君翔，我问，你只需点头或静止不动。”明霄心里微抖，早已明白他的身边危机重重，他瞄了一眼车辇外随侍的仆从，声音已近似耳语，
“这是……对付我的？”
君翔的眼睛惊恐的睁大，头纹丝不动。
明霄松口气，才觉得里衣已被汗浸湿，拧眉深思，忽地头上像挨了一闷棍，他甚至不敢置信，压低声问：“……是……是……对付他的？”
君翔闭上眼睛，不忍看明霄惨痛的表情，轻轻点头。
明霄震惊地半张着嘴，所有的问题都卡在了嗓子里，咽又咽不进，吐又吐不出，——为什么？！为什么เ？！为ฦ什么เ？！
“……父王……要……杀了他？”如果景生万万幸没有死于苍渊之下，难道要再次死于他父王的斧钺之ใ下吗？！
君翔的面色已๐由青灰转为惨白，隔着窗纱，他凝注着明霄，看着心爱之人为ฦ他人忧心如焚，他宁可被追剿捉拿的是自己，他宁可明霄眼中ณ的忧伤惶急都是为了自己้，为此，——他宁可死在霍霍斧钺之ใ下。
许君翔的身影已经消失于车辇之ใ外，明霄还愣愣地盯着车窗，好像仍盼着能看到เ他轻轻地摇头，但是，没有，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道旁兵牟们手中竖立的杆杆红缨长枪，在阴霾的天色里闪烁出一片森森寒光，飘飞的缨，红如热血，凛凛枪刃却绝然如坚冰。
明霄抬袖遮住双眼，眼睫上氤出的泪滴大颗大颗地抹在衮服玄缎之ใ上，瞬间便被那玄黑吸走，片迹不留，明霄的唇角哆嗦着勾起来，——景生还是那天死在苍渊下更好，若是当日他跟自己回了宫，怕也是一个死！自己以前怎么เ会那么蠢那么เ天真，竟会错估了王室处置异己้的决绝，竟会妄想将景生留在宫中ณ，永永远远。十几年来，流传在宫人们之间的那些前朝往事，就像殿着就向前院走去。唐怡和小和尚共抬一桶紧ู跟其后。
阴郁的天空像块巨大的浮冰，冷硬到极处却又隐隐然透出层光明，万般挣扎着冲破雪云，在天际划过一道道锋锐的光轨。
小花儿努力地控制着步伐，不经意地侧眸一扫，发现大雄宝殿外并没有禁军把守，但那ว上百个ฐ整齐排列的内侍们个ฐ个步态俨然，身姿端凝，一看就知道是御前高手。稳住心神，小花儿凝目看向队列ต的核心，
——啊！阿鸾！那真的是阿鸾吗？只见白眉白须ี的智了大师身旁站着一位少年，他身穿九章衮服，头戴九旒冕冠，身姿ู高挑，神态冷傲，面容虽秀逸无俦，但双眼中却一片死寂，那抹极之打动人心的灿亮已然消失，了无踪迹。
——发生了什么เ事？到เ底发生了什么เ事？！昨天隔着蜡戏的队列ต，隔着遮幕的轻纱，小花儿都能ม明明白白地看到那抹明亮的火焰，今天却永远地在他的眼中熄灭了。
死死咬着牙，低着头，小花儿把粥桶放在大殿门侧一字排开的长案上，正好听到เ站于前方的明霄朗声说道：“智了大师，我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讲。”
“锦州之ใ战时，我曾于坤忘山中偶遇一山童，他后来不幸身故，他虽粗蛮无稽，蒙昧无知，但毕竟帮助过我，我想亲向菩萨献供佛粥，为他的在天之灵祈่福。”明霄的声音倨傲而冷淡，就像是王族对贱民不得已的施舍。
小花儿低头呆站在案旁，那一刻๑，苍灰的天空‘轰’地一下断裂，亿万块破碎的冰凌砸向大地，他于瞬间被碾为齑粉，那ว些发生过和即将发生的事都不再重要，他，是尘埃，微不足道！
“殿下仁心善念，老衲着实感佩，请——”老和尚的请字刚出口，小花儿就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
“发什么呆呀，真是不晓事，快为ฦ太子殿下盛粥。”
深吸口气，再吸口气，小花儿掀开桶盖，拿起案上摆着的薄胎小碗盛了小半碗佛粥，放在托盘上，刚ธ要迈步向前，却被一个胖大的和尚拦住去路，那人一把拿过小花儿手捧的托盘，嘴里压低声音斥ม道：“还不快快退下，就你这副形容也想巴结这个ฐ差ๆ事？”语气说不出的鄙夷。
退后，小花儿稳稳地一步步退后，那个玄衣冕冠，高高居于云霄之上的人儿在他的视线中一点点变小，一点点远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于殿门之内。
一刹那，有什么เ在心里轰然倒塌，五脏六腑都被炸得稀烂，血尘在腹腔里漠漠弥漫，小花儿却觉不出一丝疼痛，手脚瑟瑟发抖，冰凉麻木，意识早ຉ已飞离他的躯体，躲在无人之处哀哀痛哭！而他的眼中ณ却一片干涩，仿佛泪腺已๐被割除。
小花儿靠在殿角的后墙之外，前方几步之遥就是一丛秀挺的青竹，披霜挂雪，却弯而不折。而背后殿墙之ใ内，不知明霄正在哪位菩萨像前为ฦ他施舍一碗福寿粥，保他在地府的一个平安。耳边经鼓木鱼轻响，小花儿心中的惨痛迟疑ທ慢慢淡去，——爱是一个信仰，前世的他为此误尽终生，如今，他不会再次盲目投入，但也不会随便放弃。
天长水远，待自己羽翼强健可搏击风暴之时，阿鸾，我们再相见，如果到เ时候你仍然对我无意，那我便不再惦念，也心无遗憾了。
“——启程吧。”小花儿停了一瞬，转头望向身侧，眼中的神情强韧沉稳，唐怡一直站在几米远处守望着他，刚才明霄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ฐ音符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启程吧！清晰简单的三个字听不出丝毫痛楚，却饱含了坚不可摧的信念，但愿小花儿能ม在大海的那一方แ重拾希望！
香烟缭绕，灯烛煌煌，梵唱轻起，明霄深深俯首跪在佛台前，他的肩膀不易察觉地抖动着，头：
“嗯，小花儿，他这次除了要周游南洋各岛，还要再向西行，穿越红海ร，探访另一个大陆。”
“——什么——！”又是一声惊呼，这次大花和老唐的眼睛已经不止是瞪大，那ว黑眼珠简直就要破眶而出了。
唐怡被他们的反应吓得后退半步，虽然当初小花儿告诉她时她也觉得这简直等同于自杀，在没有海ร图和先进的航海仪器设备的情况下，进行环半球远洋实在太冒险了。
当时小花儿只微微淡笑，瞳光湛亮，“前一世，我十八岁时就参加了每三年举办一次的沃尔沃环球帆船赛，它被称为ฦ航海界ศ的攀登珠峰，是世界ศ上最艰苦、最具有挑战性的运动赛事。当年的沃尔沃环球帆船赛共分为ฦ9个赛段，航程3700่0海里（6845๓0่公里），我们从西班牙的阿利坎特出发后，船队横跨了大西洋，印度洋，太平洋，四次穿越赤道，期间我们曾在开普墩，印度高知，新加坡，青岛，里约热内卢，波士顿，高威，哥德堡，斯德哥尔摩9个ฐ港口城市停靠，最终抵达俄罗斯圣彼得堡，整个赛程历时9个月。”
唐怡听后二话没说，将为小花儿特别制ๆ作的牵星板递到他的手中，双手抱拳当胸ถ一拜，朗笑道：“谨祝你牵星过洋，碧波翱翔，万事顺ิ遂！下一次，我定跟你环球航行！”
当时的热血澎湃遇到เ如今满眼狐疑惊恐的唐花二老立刻开始消เ退，唐怡双眼扫过船坞外广阔的蔚蓝，波澜堆云积雪般汹涌而来，海ร鸟成群呼啸着掠过海ร面，追逐着浪ฐ花，勇敢无畏，她笃定地说：
“你们都知道小花儿并非常人，他早已开始研究和分析现有的航海图、他通晓牵星过洋航海术、熟通各式东西洋针路簿、通晓天文地理、海洋科学、具备船舶驾驶与修理的知识技能。他必能开创全新า的蔚蓝ณ商路，他必能ม平安无恙，载誉而归！”
唐怡的一席话说得那二人也开始热血澎湃，花袭人本是才具卓越之人，抛开情仇与情愁，他废弛了十几年的生命力又腾跃而起，好像海中ณ翻卷的波涛，一浪ฐ更比一浪高，可转念一想，才溢出唇边的笑就又凝在了唇角，
“话虽如此，可毕竟航程漫长，食水粮菜，还有医药都难以供给，听说那边流行热病。”花袭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这些都不是几句豪言壮语就能ม解决的。
“先生莫急莫怕，其实小花儿用来压舱的并不是砂石！”
“啊？！”花袭人仍然不明所以，唐窦却眼眸一转，眼里渐渐闪现出钦佩之ใ意。他咳嗽两声，看着女儿轻声问：“花儿用来压舱的莫不是成袋的干绿豆和黄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