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脸上微抽，这死小子果然够不要脸，随即扭头端起茶杯慢慢喝，挡住扯弯了的嘴角，换了他自己，也不会要这个脸。
“不成再说呀，真金白银过招，脸面管什么เ用？”封毅朝他促狭地笑，向后一靠：“对吧，表弟？而且，他们这项ำ优惠，虽然限定了起送面积，但什么时候送完截止，究竟送给谁，还不是内部说了算，对他们来说影响又不大，不争取怎么行？”
“就是不滚，再叫我滚……”封毅的眼睛闪闪亮，突然低头吻下来，舌尖迅挤进他嘴里探索一圈，又退出来轻咬一下，温热的唇才擦过他的脸颊直上耳廓，低低地说：“我就……亲你。”
“呸！”许延挣不开，恼火地抬脚：“再不滚我踢你！”
梦里，窗外，树梢。深秋的黄叶缓缓坠落，漂浮ด在丝线般轻盈的桂花香气中ณ，如同片片金色的蝴蝶的翅膀。许延带笑醒来。哭闹。
二十年前，空相寺，内院。尹心玥携子听禅。许延无端睡去。
馋嘴小丫头
提前买票就是好，这么เ些年第一次享受卧铺。昨晚玩牌到เ深夜，天一亮还是醒了。对床那个ฐ五岁大点的小姑娘，夜里睡得满足，这会儿窝在她姥姥ณ脚๐边也不吵闹，眼睛滴溜溜往许延脸上绕一圈，继续埋头嘎ะ巴嘎ะ巴吃米花儿，许延冲她做个鬼脸，一骨碌翻身下床。
封毅还在上铺睡得香，眉眼轻松散开，竟带着些久违的稚气。许延不由趴在床沿儿上细看，半晌之ใ后，才撑起身，正准备弯腰拿牙具去洗漱，封毅却忽然眼皮一掀，弯起嘴角睨着他笑，轻声说：“老公，我是不是越看越帅？”
“我呸！”让那死小子逮住偷窥，许延闹了个ฐ大红脸，骂了声：“整一个ฐ猪头。”赶紧扯了毛巾牙刷็跑出过道。
早ຉ起的乘客并不多，洗漱池附近静悄悄的。龙头不知哪个ฐ粗心大意的没拧紧ู，不时攒出个ฐ硕大剔透的水珠子，将初生的那ว个太阳贪心地往肚里咽，结果撑得受不住，‘啪嗒’跌下来，溅出满池金灿灿的光片儿。
接好了水，刚挤上截牙膏塞进嘴里，封毅探个ฐ头过来：“你那ว牙膏啥味儿的？”
许延皱皱脸，含糊说：“那ว能啥味儿？”随手从旅๓行牙具里翻出那管牙膏递过去：“诺，自己看。”
“双面针ฤ？”封毅低头看看，凑过来抽抽鼻子：“不对呀，咋闻着像烤鸡？”
“啥鸡？”许延瞠目道：“傻了吧你？”
“真的，”封毅张开嘴：“来我尝尝。”
许延看看牙刷，再看看他的嘴，伸手塞过去：“是烤鸡不？”
“往这边，”封毅咂咂嘴：“还有那边儿，嗯嗯，上面点儿……”转了几圈自己的牙齿干净了，拿过他的杯子漱漱口，总结道：“是没啥味儿，可能是你身上的。”
许延一脚踹过去：“偷懒还嘴欠！”
“大哥哥，”刚ธ那小姑娘昨晚跟他俩混熟了，鼓着眼睛靠上前，直往那牙刷上瞄，肉嘟嘟็的肥手指嘬得啧啧有味，奶声奶气道：“那烤鸡也让我尝尝吧？”
“……”许延忙把牙刷塞嘴里，瞪着她：“吃完了！”
“哼，小气鬼！”小丫头眼睛一翻，屁股一扭，掉头冲进包厢里：“姥ณ姥！那俩哥哥躲外面偷吃烤鸡不给我，昨天你还给他吃苹果，叫他还给我……”
封毅噗一下笑喷，赶紧闪开许延的拳脚๐，抽了他肩上的毛巾溜去另一边洗脸。
坐夜车感觉上总要快些，须ี臾到了个小站，不少当地人挑着篓子篮子，卖些茶蛋和自家烙的饼子、油条。两ä人跑到站台上，被那ว热腾腾的饼子勾得直冒口水，鲜黄酥嫩的蛋皮子托着红艳艳的辣椒面儿、再撒上翠莹莹的葱花、芝麻，那ว叫一个香啊。
许延忙不迭掏钱买了，等不及上车就卷了一张往嘴里塞，边狼吞虎咽边挑着上眼的果子、小吃可着劲儿买，直到列车员催促才恋恋不舍往回走。封毅抱着满怀红红绿绿跟上来：“这么多拉拉杂杂，你吃得了吗？吃下去不得拉几天啊。”
“啥话呀，”许延让他说得连倒胃口，翻眼瞪过去：“不吃这你就能ม几天不拉了？”
“呃，”封毅让他噎ດ得没辙：“我不是怕你胃受不了吗？”
“放心，”许延挤出一脸坏笑：“咱厢里那ว小丫头那ว么馋，我买来逗她的，要拉也是她拉。”
“啧……”封毅摁一下他脑แ袋，忍俊不禁：“有你这样儿的吗？几岁了？跟个ฐ小姑娘较劲儿。”
“你别ี看那丫头人小不点，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早上倒了我一篓子坏话，”许延忿忿道：“说得有眉有眼、绘声绘色，还添油加醋。”
“就这？”封毅失笑：“我倒觉得蛮可爱的，小孩子调皮才聪明。”
“嘿嘿，可爱才经逗啊，”许延笑道：“这车还得坐一天一夜呢，不是无聊嘛。”
说话间进了车厢，对床下铺的老太太也起来了，正拿着湿毛巾往窗边挂钩上搭，见他俩进来笑着招呼：“哥儿俩个起得早啊。”
“奶奶，吃早点吧。”许延抓过封毅手里的袋子，笑嘻嘻递过去：“还热着呐。”
“我也要！”小姑娘从上铺探出手来：“我要吃蛋蛋。”
“不行，”许延缩回手：“小孩子吃茶蛋会变笨蛋的。”
“为啥？”小姑娘将信将疑ທ，眼睛贼溜溜一转：“你骗人，我妈说鸡蛋有营养，小孩吃了才聪明。”
“不骗你，你妈不知道，聪明孩子吃了笨，”许延逗她：“笨孩子吃了才聪明，那ว你说，你是聪明孩子还是笨孩子？”
“我是笨孩子，”小丫头干脆ะ地说，眼明手快抢过袋子：“吃完就聪明了。”
许延张口结舌，没成想竟让个毛丫头给绕了，一厢子人都哈哈笑个不停，上铺的小保姆一边剥ຓ蛋壳儿一边说：“我们玲玲，连她爸妈都说不过她。”
“嘿，”许延笑问：“你叫玲玲？大哥哥有个妹妹，名字也叫菱菱，是草字头的菱，你认字儿了不？”
“我干吗要告诉你？”小丫ฑ头吃得满嘴蛋末末：“你又不是我哥哥。”
“哼，我还不稀罕当你哥呢！我妹妹比你乖多了。”许延被那小魔王噎得眨眼睛：“才吃了我的鸡蛋就翻脸，下回有好吃的再不给你了。”
“你有好吃的，”小丫头撑得打嗝儿：“我，我就叫你哥哥。”
这头一大一小来来回回斗ç着嘴儿，那ว边厢封毅有一搭没一搭陪老人家唠嗑儿，一晃眼就到了午饭时间。许延伸个ฐ懒โ腰拉封毅起来：“咱去餐车吃饭吧。”
“好，”封毅趿上鞋：“奶奶，您也一道儿去吧？”
“不去了，你们哥儿俩去吧，”老太太笑道：“老了，牙口不好，吃不得车上的硬饭，待会儿我们泡面吃。”
“那ว行。”两人出了包厢穿过硬座，餐车已有不少过来用餐的旅客，好不容易等了张桌子坐下，随便叫了几个菜吃完已๐过去一个多小时，列车又停在一个ฐ站台上。
一前一后穿过骚动的旅๓客，许延挠挠拉着自己的那ว只手，迎上他询问的目光，咧开嘴笑弯了眼睛。这还是两人头回一块儿坐火车，心情难得的舒畅ม松爽，仿佛那ว单调起伏的漫长铁ກ轨，都流荡着耐人寻味的欣快惬意。
封毅一笑，回过头去，攥紧了他的手，那ว温热宽厚的手心，包藏着只有他才明了的情意。许延转眼望向窗外，站台上来来往往的乘客匆忙赶路，上下各奔前程，每一个ฐ人都有一个ฐ不同的梦想。而他俩从今往后将并肩同行，一块儿走过漫漫长路，攥紧ู自己的那ว只手，已是他的整个世界ศ。
不想那ว悠然心境没进包厢就被冲散，小保姆急惊风一样从厢尾冲过来，差点撞到เ封毅身上，里面老太太哭天抹地把两ä人吓了一跳，许延忙问：“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玲玲，玲玲不见了！”小保姆急得脸色青，话刚说完老太太已经颤巍巍踮出来，见她空着个ฐ手，越哭得不成人样：“玲玲啊，我的乖孙女儿……”
封毅和许延一听也急了，车没靠站还好，现在这乱糟糟上上下下的，拐子又多。封毅忙把老人家扶进去，回头吩咐保姆：“快去找列ต车员，看能不能让车停长点儿。”
“我顺ิ着车厢找！”许延掉头就跑。
“奶奶，您先别ี急！”封毅让老太太靠好连忙往外走：“我下站台去看看，应该没事儿的。”话虽这么เ说，实则也是心急火燎，眼看车就要开了，除了车门这一撮，车头车尾人影稀稀落落，哪儿有玲玲的影子？
过道里放行李的，找座儿的，携儿带女的挤满了人。许延一路问人、借过，大声叫着玲玲名字，找到车尾也一无所获。正急得不可开交，脑แ子里忽然转过中午跟封毅去餐车时，那丫头好奇又艳羡的眼神儿，立刻回身往车头跑。
已过了用餐时间，餐车门虚掩着，倒没锁死，许延隔玻璃看看，推开门又叫了两ä声，里面静悄悄的根本没人应。想了想终究不死心，推开门进去挨个ฐ卡座找，找到最后两ä排几乎失望了，忽然看见最靠里那个ฐ餐椅边漏出块衣角儿，不是那小魔头的红衫子是啥？不由á大松了一口气，抹把汗急急打电话告诉封毅人找着了，蹦蹦跳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死丫头蜷着小身子缩在座椅上，撑了那袋零食下去，吃饱喝足犹不解馋，领口上像模像样塞着块纸巾当餐布，想是趁乱溜进来过家家，玩累็后就地睡着了，不知道正做着啥美梦呐，漏了一大串ธ儿口水哈喇。许延哭笑不得，摇了两ä下见她耍赖不醒，只好抱起那圆滚滚的战利品，紧赶慢赶跑回包厢，再晚点儿，老太太不得急昏过去。
过了这场小插曲，列ต车又再忙慌慌地启动。小丫ฑ头不管大人急上天，她自睡她的。经了忧急如焚，再历大喜过望，老太太不住轻轻拍着小孙子的圆屁股，手上的哆嗦半天没消停。上了年纪的人，不宜情绪过于激动。封毅忙劝她歇着，又向列ต车员讨来驱风油，给老人家按揉了一番宁心净气的穴位，见她脸上异样的红潮褪下去，才松开手坐回许延床上。
小魔头失而复得，连小保姆都不住千恩万谢，更别提拿那丫头当眼珠子疼的老太太了，原本就融洽的关系，一时间亲近得仿似一家人。别看年纪不小，老太太精神头倍儿好，一路家里家外跟两个后生拉着家常。
原来老人家本姓王，家在离白河镇二百里的一个小县城上，育有三儿一女，老伴儿抗战时就牺牲了，孩子全靠她一个人拉扯大。大的儿子女儿毕业后去g市打拼，了家把她接过去享清福。这次是小儿子的孩子做满月，老人家一来想看孙子，二来，也思乡情切，等不及女儿得空送她，自己就带着个保姆坐车回家了。
玲玲是大女儿的孩子，自小带到大，这回非闹着跟她一块儿回老家看看：“小许，小封，你俩哥儿不但是我这老婆子，更是我女儿一家的救命恩人呐。”王老太说着老泪纵横：“不然我哪儿对得住我那女儿女婿，我这条老命也没脸活下去了。”说罢非要两人留แ下联系方式，回g市要让玲玲父母亲自登门拜谢，慌得他俩连连推辞。
“奶奶，您千万别ี这么说，”封毅忙站起来：“是您福气好，孩子没事儿，比啥都强。”
“就是啊，换了谁都会尽心尽力帮您找的，何况玲玲那么聪明伶俐，”许延也笑着说：“没她跟我斗嘴儿，还闷得慌呐，不为您，就为自个ฐ儿，我们也得把她找回来呀。”
两兄弟一席话，说得王老太眉花眼笑，自个不识字儿，非让小保姆写上家里地址，交到许延手里，千叮万嘱让他俩回g市后一定上家来玩儿。许延忙应着收好了，老人家这才满意。
苇岸宿绿影
第二天上午，王老太一拨在县城下了车，两小时之ใ后，列车停靠在白河镇站台。
这次没有预先通知，两人在镇上雇了部ຖ私车回二〇五。许延打开车窗，让干爽清劲的凉风嚯嚯灌进来。
乡情，是一种别ี样的音调，深沉而低廻，特殊的气味和氛围，是陌生与熟ງ稔融洽美满的结合，是记忆与现实生动可感的印证。
夏末的天，蓝得特别ี深，托起一朵朵白云格外银亮立体。绿色取代了洁白，成为ฦ原野的基调。路边起伏着一垄垄高低错落的作物，蓬蓬勃勃的杂草野花不甘寂寞，趁着暖阳自觉围出地界，沉浮在碧浪翻涌ไ的浩é瀚汪洋中ณ。比之江南婉约精致的风情，这儿是不修边幅的率性粗犷，苍凉却不荒瘠，蓝天下广袤的田à野接引着苍莽的群山，白沙河像年轻的母亲，轻快地闪动着波光……
北方แ终究是北方，江南的瓜果早ຉ就收了藤，这里才刚ธ刚开旺，沿途不少瓜农从地里捧出一个个碧绿饱满的西瓜，堆上路边等待拖拉机运上镇里。许延眼馋，笑道：“呀，这瓜看着就好吃。”
“那咱下车买两个ฐ，”开车的汉子爽朗地笑：“现摘现开，解暑生津，两位路上几天没吃着新鲜瓜果了吧。”
“那咋好意思，”许延言不由á衷地推辞，乐่得巴不得蹦下车去：“停车得耽误您生意了。”
“嗨，赚钱图个啥，不就图个舒服自在，”汉子乐呵呵停好车：“这现有的自在都享不了，那ว钱赚来还有啥用？”
“大哥真豁达，”封毅由衷赞道：“会过生活。”
“嘿嘿，走，摘俩瓜去，”汉子开门跳下车：“咱吃饱了再赶路。”
许延乐陶陶地奔进瓜田里，一个戴草帽的老农见几人下车，也不上前招呼，热络地笑笑，就又弯下腰忙活。
“大爷，”许延拍着圆滚滚的西瓜，笑嘻嘻地问：“您这瓜咋卖呀？”
“哦呵，过路的客人，一角钱一个，尽肚子吃，”老农呵呵笑道：“要带走，五分钱一斤。”
“哇，这么便宜！”许延惊奇地问：“那ว您不亏本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