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哪儿?”
“我刚才小睡了一会,梦见那匹汗血马了。”
金袋子冷哼一声:“你不配!”
“那就好,我喜欢的就是杀气!”风车一笑,“我要是嫁男人,就嫁给你!”
鬼手的眼睛在黑纱里看着赵细烛和灯草。
一旁้小桌上,坐着戴了一顶披纱笠帽的鬼手。
她的腿根本就没有残!
马鞍车连同金袋子一同掉到了天井。然而,令人瞠目的是,冯桂花竟然缓缓地从车里站了起来!
店主摇头:“没有。”
赵细烛抱着一线希望:“那个牵走马的人,来过么?”
赵细烛道:“这宫里积攒了几百年的怪事儿、奇事儿、吓人的事儿,全让我给碰上了。我命不好,像双鞋子,沾土。”
“为什么?”
宋来旺的脸突然一硬,他的背上被冯桂花插进了一把又尖又细的刀子!
桂花笑了:“那是我的办法!跟你,就不相干了!”
“赵公公,你在哪?”他把手作成喇叭状,压着声喊。从地上坐起了两个身影,赵细烛吓了一跳。坐起的是两ä个披散着白辫的老臣。“这不是内务府的二位大人?”赵细烛伸手去扶。
殿坪上无人,赵细烛的脚๐踢着了一顶顶戴,弯腰把顶戴捡起,抹了抹花翎,又放回地上,转着身子继续往前找去。
“哈哈哈!”一只手绑着白布的曲宝蟠从另扇小门里走了出来,“我曲爷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不听劝的人!我在石桥上对你说过,你死定了,可你还不信,还硬撑着屎橛子骑马,脏了自己一腚!——把缰绳扔过来!”
“不会。”布无缝又笑了笑,“我本该想到,这个来牵马的人,不会是别人,而是那个一只手已๐经被打伤的了曲宝蟠、曲王爷!”
“为什么?”
豆壳儿取出帕子拭拭脸,笑了笑:“这是哥自己的事,你别在意。灯草,往后别ี再来九春院找哥了,哥也不想再见到你。”
台上,鬼卒把钢锯十字交叉着插进了大木箱的缝,作着准备拉锯状。魔术师的手突然一挥,洋鼓洋号声停了,场上一片死寂。“我最后一遍问你!”魔术师对着箱里只露着一个脑袋的赵细烛问道,“你有遗言么?”
赵细烛抹去脸上的泪,正了正衣领,对着台下的看客摆了摆手,合上眼,往箱子里蹲了下去,魔术师抬手“啪”一声关上了箱盖。鬼卒举起了大钢锯,众人又哄地一声叫起来。赵万鞋急得往人堆里挤,喊着:“别ี!别!别ี开锯!别开锯哇……!”他的声音被猝响的洋鼓洋号声淹没了。
“打嘴!”风筝生气了,“你怎么会说爷爷……也会死!”
“我在想,哪一天爷爷要是死了,他的眼睛会不会也这么半睁半闭的?”
“停车!”索望驿喊。马车停下。索望驿道:“本大人从不看戏!”跳跳爷并不急,只是笑了笑,道:“我要是告诉索ิ大人,我跳跳爷请你看的这出戏,戏名就叫《汗血宝马》,您也不看么?”
跳跳爷道:“我想请索大人看一出戏。”
套爷牵着驮了长短枪的五花马,腰里别着索望驿的短枪,浑身是血地向着吊桥走来。他在吊桥边把枪卸下,扔在地上。
他们用满身的马血骗过了套爷。
戏台前,只有赵万鞋和赵细烛两个ฐ看客。汽灯亮起,一阵铿铿锵锵的锣鼓声响了起来,幕布却迟迟没有拉开。
乐่师:跳跳爷〓提线:鬼手
曲宝蟠重声:“那是你的仇人要用一双狗眼换你的人眼!”索ิ望驿笑了起来,指着桌上的一只打开着的铁ກ盒:“就是这盒里的狗眼?”
索ิ望驿道:“可这双眼睛,你想把它取了!”
“不,属猴。”
“你属马?”
“这天下子民的事,不是你能ม问得明白的。其实呀,你以为皇上心里舒坦着?”赵万鞋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皇上心里愁着什么,只有我赵万鞋才知道哇。”“您是皇上身边的公公,您得让皇上高兴了,是这理么เ?”“理是这理,可我有什么เ法子能让皇上高兴呢?”万鞋又长长叹了声。
“可在宫外,我一提皇上,就被人笑话。我要是当着皇上,我就得问个明白,我到底哪儿开罪天下子民了?”
“宝儿!宝儿!……”赵细烛在黄尘里嘶声喊着,仍在拼命地追赶。
他的一只破鞋子掉了。他索性把没掉的那ว只鞋子也扒了,赤着一双脚往前跑去。
月光下,赵细烛绝望地走着,走得摇摇晃晃。
河面又传来拉京胡的声音,老渔翁坐在船头在粗哑地唱京戏:“……只求那天下太平,四表无事,解甲卧鼓,散马休牛……”
赵细烛拖着两条沉重如铅的腿,踉跄着往前挪动不止。
见到เ一处有火光的土坡时,赵细烛爬了上去。他看见,在不远处,烧着一堆篝火。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篝火旁้站着风车、风筝、金袋子,还有那四匹马!显然,他们在等着他。
赵细烛慌慌忙忙地从地上爬起,支着膝盖,往前奔去。坡前,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起来,再要迈腿,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乱石上。
篝火熊熊。风筝手里的水葫芦从赵细烛的脸前放下,赵细烛抹着嘴上的水,喘着气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会等我。”
风筝道:“我们在这儿等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赵细烛道:“你们定是改主意了,让我来牵宝儿!”
“不对!”风筝道,“我们在这儿等你,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汗血马是你从皇宫里带出来的,我和风车,还有爷爷他们,该对你说声谢谢。”
“谢谢?……你是说,要谢……我?”赵细烛惊奇地看着风筝,又看了看风车和金袋子。
“是的,得谢你。”风筝道。
赵细烛真的不敢相信,这世上还会有人对他说一声谢谢。他的眼眶里浮ด起了泪光,站了起来,走到宝儿身边,把自己的泪眼藏在黑暗里,一边抚着宝儿的脸,一边道:“你们都别谢我,其实……其实,该谢一个穿白袍的人……是这个ฐ人,从麻大帅的军营里救出了宝儿,又把宝儿送到เ了马神庙……这个人,一定是知道你们从天山来找宝儿的,就把宝儿给你们送来了……还有一个人,你们也该谢他,他就是赵万鞋……要是没有他,宝儿就不会被送出宫门……还有一个人,叫灯草……他还是个ฐ孩子,今年才十二岁……是个在天桥要饭的孩子……他听说宝儿不见了,就冒着死去了麻大帅的军营,盗出了一匹白马……这匹白马虽说不是宝儿,可灯草对宝儿的心意却是尽到了。……还有一个ฐ人,他就是索王爷,他告诉我,当年,是他从天山抢了宝儿,现在他后悔了,让我把宝儿送回去,他求我的时候……对我这个ฐ在宫里当奴才的人下了跪……为了让我答应他,他自己้用手枪……打碎了自己的脑袋!……还有一个ฐ人,这个人,你们更要谢他,他叫布无缝,为了宝儿,他用炸药……炸死了自己!”
泪水从赵细烛的眼里滚滚而下。
风筝的眼睛红了:“这个ฐ叫布无缝的人,就是我们两姐妹的爷爷!你是看到爷爷用炸药……炸死自己้的?”
赵细烛抹了抹泪,点了点头。
风车的眼睛也红了:“爷爷……现在在哪?”
赵细烛道:“我和赵公公一起,把布无缝,不,把你们爷爷埋了,就埋在御马房草料场的边上。他是为了马死的,不能ม委屈了他,把他埋在马厩边,也算是……让他和马在一起了。”
风车走到汗血马身边,捧住了马脸,道:“马,你告诉我,这都是真的么เ?啊?都是真的吗?”
汗血马滚下泪来,泪水打湿了风车的手。
风车抱着马颈失声痛哭起来。
人和马行走在厚厚的尘土里。赵细烛仍在一脚高一脚低地跟行着。“你又多送十里了,”风筝道,“回去吧。往后,我和风车再来京城,一定会来见你。”
赵细烛一脸苦求:“再送十里吧,送完了这十里路,我就回去。”
“不行!再这么十里十里的送,你就不往回走了。”
“那就……再送三里吧?”
风筝和风车交流了一下目光,对赵细烛点了点头。四人四马继续往前走去。
远远的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四人回脸看去。一列ต骑兵驶来,马蹄扬起满天尘土。“来兵了!”风筝惊声。两ä姐妹脸色变了,看着金袋子。
“沉着气!”金袋子沉声道,飞快地从地上捧起干土,撒在宝儿的身上,又飞快地从皮袋里掏出一个像佛手似的木扒子,往一个油纸包里搅了搅,将木扒子在宝儿的背上、肚上拉动了起来,只一会儿,木扒子便画ฑ出了一根根“胁骨”,膘肥体壮的宝儿顿ู时变成了一匹满身灰土、肋骨嶙峋的老马。
赵细烛、风筝、风车看得呆了。
骑兵愈驰愈近。金袋子把木扒子收起,悄悄摸住了腰间的枪柄。
骑兵们一声呼啸,停下马来,绕着马和人看了好一会,目光停在了宝儿身上。金袋子的手悄悄打开了手枪的机头。
赵细烛、风车、风筝悬着心看着骑兵。骑兵没看出破绽,鞭声一响,又呼啸着长驰离去。四人松下口气,风车去牵宝儿,“等等,”赵细烛突然喊,脱下自己้的外衣,奔到宝儿身边,擦起了宝儿身上画着的“肋骨”,道,“我听打马掌的师傅说,马不能ม沾脏ู,要不,会长癞疥……”
“住手!”金袋子一把抓住赵细烛的领子,重重地推开,沉声道:“想让这匹马活着回天山,就得这样!”
赵细烛坐在尘土里,脸上布满了惊愕。
驿道旁้的一座老石桥挂着枯藤。
赵细烛站在桥下,看着牵着马走上桥去的一行人。他知道,在这儿真的要与宝儿他们分手了。宝儿在桥上朝赵细烛一次次地回过脸来。赵细烛泪蒙蒙地笑起来,摆着手喊:“宝儿!路远,要走好啊!别回头了,走吧,走吧!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