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春天
“在显微镜下你会很容易观察到这样的现象：当单个心脏细胞彼此隔离的时候，它们都有自己的跳动频率。长久ื以来，人们观察到เ，当这些心脏细胞挤在一起的时候，它们会同步自己的脉冲。最近的研究表明，那ว些倾向于同步脉冲的心脏ู细胞，在接触到เ彼此之ใ前，已经开始细微的同步化行动。迄今为止，人们还不知道它们是怎样对彼此发s讯号的。一些科学家推测，这种未知的交流或许可以穿越很长的距离。这或许可以解释群居动物如何结合在一起，或许可以解释当主人回家时宠物为何会有感觉，甚至可以说明当人们陷入爱情的时候，他们彼此的心灵如何互相召唤。”
——保罗·古斯塔弗森，《愚者的天性》，阿瑟·格林图书（纽约，1999），p22๐3
他们俩哪儿都没去（1）
19๗98๖年冬天，二十世纪快要结束的时候，康涅狄格河＇康涅狄格河，美国东北部河流。——译者注＇附近的一个大学城里。人行道旁的一座房子因为距离铁轨太近，墙壁上的挂画ฑ一直处于需要被扶正的状态——即使从来没有人试图这样做。保罗·古斯ั塔弗森走在路上，已经有些醉了。在家门口，他摘下右手上的手套，夹在左胳ฑ肢窝里，右手笨拙地在裤兜里摸索ิ房子的钥匙。
雪下得很大，这意味着，清理道路的扫雪车会整夜轰鸣。
三月初ม的时候，保罗会在去铲走门前的积雪，以此作为ฦ对房东太太几年没涨房租的回报。房东太太就住在楼上，她这几年没有涨房租，一部分原因也跟保罗一直的友好和勤劳相关。积极能ม干的邻๑居总是在保罗起床的之前已๐经将自家的私人车道上的清理干净，他会在路上撒盐或者沙子，甚至可能用到了吹头发的吹风机。保罗并不讨厌铲雪，即使在小时候，在明尼阿波利斯ั的家中，他已经铲过足够的雪。
中午前他需要赶到机场，好搭乘๖去往双城的班机。如果他更高明点的话，这本是一次可以避免的飞行。有些日子，总是比其他日子好一些。
“我回来了。”保罗进门后反手关门，好隔开外面的严寒。
“我以为你死了。”狗说。她叫斯特拉，一半德国牧羊犬的血统，一半黄色拉布拉多的血统。仅从外表看，她更像后者。幸运的是，她从拉布拉多的血统里遗传了性格方แ面的温和，仅从德国牧羊犬那里继承了天生的整洁和强烈的防卫意识。作为那ว窝中的egaທdog＇egadog，狗群中最底层的狗，常常是被欺侮、被掠夺的角色。——译者注＇，这只是意味着她经常有被欺侮的感觉。
“又一回，我没死。”
“那就尽情享受吧。”她冷冷地说。斯ั特拉没有持久的意识，所以每次保罗脱离她的视线、嗅觉或者听觉范围，她就以为他死了。“今天晚上过得怎么样？”
“我去麻省吧听布鲁斯了。”保罗低下头搔弄斯ั特拉的耳后时，头有点儿晕。斯特拉的项圈丁零零地响了。
“你有没有发现，你生活的规律性都快赶上猫了？”
“没必要这么เ刻๑薄吧。你想去散个ฐ步或者做点儿其他什么吗？”
“散步？好啊，散步挺好的。外面冷吗？如果天气不好，我可不想去。”
“没有什么所谓的坏天气，”她说，“只有穿了不合适的衣服。”
她还可以走到门口，即使有时候得由保罗帮她抬起后腿，她才能ม从狗床上下来。一般来说，他去哪儿都会带着这条狗；但是今天因为天气的原因，他把她留แ在了家里。这里是西马萨诸塞州ะ一个ฐ小小的大学城，他们住在这所公寓的一层。公寓处在铁ກ轨和北安普顿公墓之间，就像是个双层三明治。
斯特拉在门前停了下来，不安地望着窗外的雪花。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迈了出去。
“慢点儿，”保罗说着把斯ั特拉抱了起来，然后抱着她走下人行道旁้的三级石灰台阶。他以前用旧ງ门板和旧地毯给她做过一个斜坡，但这样的天气，自己走下去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下来后，他轻轻地把她放下。她走在他的前侧，不时用鼻子嗅嗅斯利沃斯基家的灌木丛和灌木丛旁้的房子。当然，她还会去嗅其他一切在过去的七年中他们每天晚上都会路过的地方แ。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七年，但她偶尔还是会绊一下脚๐。
这就是他们俩。
保罗用力地呼吸，他能感受到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街对面邻๑居家圣诞节的灯还亮着，他们旁边的那ว户邻居正在看电视。保罗望向街角的房子，住在房子里的那个学生——“日记女孩”，他这样称呼她——依然坐在电脑แ边，她的侧脸剪影在二楼的窗后散发出蓝色的光。有时候，她会梳理自己的头发，她是个可爱的姑娘。书包网小说上传分享
他们俩哪儿都没去（2๐）
在街角路灯的照s下，他检视了一下脚下的人行道。雪花很大，落下的时候像鳞片一样，在路边钠่灯的光晕里投下碎影。他就站在光晕的正中央，想象着可以从北风中汲取力量。在有人看到เ他之前，他会停止这个动作。
“我有没有告诉你，你会在切斯特那ว里待上一周？”他对斯特拉说。
“没问题，”斯特拉说，“我还蛮喜欢切斯特的。”
“有什么เ好不喜欢的吗？”
“我为什么เ要去切斯ั特那里？”
“我得回家一趟，我爸中风了。”
“中ณ风？那是什么？”
“就是你的大脑的一部分坏死了，”保罗说，“或者是因为ฦ动脉里塞满了血栓，大脑供血不足，或者是动脉爆裂ฐ，大脑供血过多——我查过了。”
“也就是说，供血不足和供血过多都不好了？”
“也许吧。”保罗说。
“真是个猜不透的谜题。”
“的确，”保罗附和着，“而且很有讽刺意味。”
“这就是说他的部分大脑坏死了吗？”斯ั特拉问。
“差不多吧！”保罗回答。他们边走边说话。
“哪部ຖ分坏死了呢？大脑究竟有多少个部件啊？”
“很多，还不知道究竟有多严重。在酒吧里一个家伙告诉我，如果得到及时的救治的话，脑แ组织损坏还是可以控制的。”
“一个在酒吧的家伙说的？”
“没错。”
“真遗憾，”斯ั特拉说，“你找到了一个ฐ可以获得可靠医疗信息的来源。”
“他当时正在铲路上的积雪。”
“你爸还是酒吧那ว个家伙？”
“我爸。所以——这是我的过错，我们应该给他买个扫雪机来着。我本来应该更多地调查一下，然后找到เ最好的一款，但我没能说服他——其实我们一直很担心他去铲雪，因为ฦ我们家族有中风和心脏病的遗传病史。”
保罗在一辆车的车篷上抓了一把雪，尝试着攥个ฐ雪球，但是雪还不够潮湿。
“我有点儿疑惑，既然是家族病史，为ฦ什么เ说这是你的过错？”斯特拉说着，停下来去嗅栅栏柱的底部。
“他这是在折磨他自己，”保罗说，“如果我们给他买了我去调查过的扫雪机，他至少会过得舒服点儿。”
“好吧，世上可没有什么如果。”
“即使他可能根本不会去用，他喜欢铲雪这项‘运动’。”
“又来了，‘事后诸葛亮’可没什么用处。”
“嘿，拐了。”保罗说着，左ุ转上了帕森街。
“去哪儿？”斯特拉问。
“我想再走走。”保罗说着，向公墓的方向走去。
“标牌上说，禁止狗进入。”斯特拉提醒他。
“生活总得冒点儿险。”保罗说着，竖起了大衣的领ๆ子，好阻挡雪吹进他脖子。他摘下一只手套，摸摸后兜，确定自己้是不是带了盛狗粪的塑料袋——它就在兜里。他们沿着轮胎碾过的痕迹走着，脚底与积雪摩擦发出的吱吱声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在他年长到能ม够领取驾照之ใ前，他走过多少这样的路啊！即使是大风雪的夜晚，他也要出去，找朋友、找刺激——只要能摆脱那个ฐ房子——他可以做任何事。而现在，当时那种对摆脱父母追求自由的渴求，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痛。公墓里的墓碑提醒着他，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彻底解脱了。走在墓碑之ใ间，假装这不是真的，的确很难。
“夜色真不错，”斯特拉想让保罗的情绪好起来，“我喜欢下雪时的宁静。”
“我也是。”
“即使这会影响我的嗅觉。”
“为什么？”
“天冷的时候，水汽不会像高温时那样蒸发。”斯特拉耐心地解释说。他们之前有过同样的问答。
他们俩哪儿都没去（3）
“知道为什么他们把公墓围上栅栏吗？”保罗看着墓碑上的标签问。镇上一个名叫西尔维斯特·格拉厄姆的名人，葬在了这里。他曾经是个演讲家和健康饮食的提倡者，还很普遍地被误认为ฦ是“全麦饼干”＇grahas＇ia，即爱慕斯ั犬粮，来自美国的犬粮品牌。——译者注＇，对吧？那ว就是我对你全部的意义？”
“你不只是一碗食物，保罗，你还是一碗水，甚至你还帮我打扫便便。”有时候，她会在商业区的人行道上大便。每当这时，她都会转身对保罗说：“亲爱的，你会捡起来的，对吗？”
“我想说的是，”她继续说，“有没有那么一条线。在这条线之ใ上，生活很美好，所以要继续生活，因为ฦ你是健康的、警觉的，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但在这条线之ใ下，生活很悲哀。在这条线之下的时候，你很痛苦，或许你在伤害别ี人，或者在看到เ你爱的人的时候不再快乐，或许你因为大小便失禁而一直处于尴尬之ใ中。在那条线之下，拔下cນ头比不拔要好。到时候，一定要见机行事。”
“我会好好考虑的。”保罗说。
她蜷起身子，把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如果他死了，你会成为家里的‘首领’吗？”她稍后又问。
曾经有一次，他跟她解释狼群作为ฦ群居动物的阶层划分，这是他为自己正在写作的新า书所做的调查中的一项，书的暂定名是“愚者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