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关书记昨天找我，狠狠训了一顿，今天刘县长找我，不痛不痒了一番。上午来了一帮子农民，说要拆了我的骨架子，中ณ午来了一帮职工，说要坐我家去吃饭。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我就一个团委书记，跟我有关系吗？”
我故作惊讶地说：“怎么可能啊？黄书记亲自抓的工作，还有谁敢胡说八道？”
扶着黄微微进房，她摔掉拖鞋，像一垛稻草一样扑倒在床上，慵懒โ地舒展着身体。
陈局长显然看出来我们儿女情长，卿卿我我的样子。
“陈乡长，你说说看，我怎么成了土匪了？”
“差不多。”我故意装作气咻咻的样子。
听到这个消息，我先是不紧ู不慢把情况给郭伟汇报了，又把月白叫到办公室，如此这般交代了一些事，就起身去县里接他们一行人。
我接到钱老板的电å话，才得知他带着一批省里请来的专家到了春山县，正准备来苏西乡实地考察。
郭伟笑笑，拿出一张文件说：“县发改局立项了，也得到了市委发改委的批复。组织程序走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把眼光从效果图上收回来，征询地看着郭伟说：“郭书记，县委同意了？”
钱老板心有余悸的样子说：“我们快走，等下邓镇长追来，我又跑不脱了。”
打开后备箱，把东西放进去，钱老板还像做贼一样四处看，我说：“你看什么？”
我就笑着说：“朱乡长，这么点小事，你叫办公室的人来办就是了，何必还要亲自跑一趟。”
我心里想笑，假如你是扶正的乡长，老赵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面直接拒绝。官场里的事，一级压一级。
黄微微突然来拜年，绝对不是拜年走亲戚那么简单！
黄奇善来春山县做团委书记，是黄山部ຖ长委托干部科来办的事，自始至终黄部长没跟他有过半句交代。
陈雅致含笑说道：“人家是客，你是主人。你自己的朋友，妈帮你照顾ุ，你不来感谢我，还叫屈，真是不识好心人嘛。”
喝了几杯酒，大家的心情都很好。陈雅致一直在劝我吃菜，满眉目的慈祥和爱护。惹得黄微微妒忌不满了，嚷道：“妈呀，你看你，给陈风夹那么多的菜，就不给我夹，胳ฑ膊向外拐呀。”
我的话当然有含义，家里就两ä张床，除去老爹老娘的一张，我和薛冰、枚竹，怎么เ住？
我环顾一下小小的家说：“人多热闹，过年就要热闹。只是家里太小了，站都站满了。”
他曾试探着给黄微微打过电å话，电话里的黄微微还是一如既往，不驰不缓地问他工ื作上的事，对自己้的事只字不提，就是黄奇善拐弯抹角说到郭伟身上去，黄微微也是轻描淡写地说是组织上的安排，她不知道内容和情况。
黄微微举棋不定的态度，让他在郭伟上任后备受煎熬。
何副书记？我的脑海里立即跳出陈雅致局长曾经的试探，难道是我从未谋面的表舅要来？
郭伟自豪地说：“本来我就想请县委关书记和刘县长，昨天接到市委黄部ຖ长电å话，市委何副书记要亲自来祝贺。”
钱老板信息灵通，他来找邓涵宇，自然有他的道理。他的村属于城关镇管辖，邓涵宇就是自己的父母官，尽管自己有公司，而且在衡岳市也少有名气，终究自己้是条胳膊，力量再大，也扭不过大腿。
春山县七十年代末到เ八十年代初的建筑，有一半以上是钱老板的工程队做的。区委干部到了市里做官后，还是把钱老板叫到了市里，钱老板的工程队在市里又经过几年的打拼，站稳了脚๐跟，如今钱老板注册了建筑公司，当年跟着自己打天下的人，都成了大大小小主ว事的人。
眼看着议论声逐渐低下去了，朱士珍敲敲桌子说话了：“各位干部同志，今天的这个话题啊，我希望不要传播出去。不管谁来苏西乡，都是上级党委对我们的信任。你们有想法，有建议可以反映，但不能超出组织原则ท，这是纪律！”
朱士珍的这个会，就是要把消息传播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新า来的党委书记不是来干事的，是来镀金的，苏西乡最终还是需要像他这样的土生土长的干部ຖ，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可苏西乡本身就是一部好经，谁来念，结果都一样。
我感到很意外，吃惊地说：“那外面的账本是怎么回事？”
她从我手里接过存折，细心地装进我的裤口袋，朝我的小屋努了一下嘴说：“账本都在你枕头底下。注意点，别让他们看到了。”
在场的四个人，三个人心里明白。只有薛冰蒙在鼓里。
其实我的内心在翻江倒海，雨儿是我的儿子，按他们的说法，雨儿必定是我亲生的儿子。亲生儿子认老子做干爹，我啼笑皆非啊。
月白嫂一身缟素，瘫坐在一片乱石堆里，旁้边几个女人围着她在劝慰。赵德亮还躺在石头堆里，他的一条腿被炸飞了，被白布缠在身上，脸上血迹模糊，胸口被炸开一个洞，血已经凝固。现场惨不忍睹，几乎ๆ可以用血肉横飞来形容。
老鹰嘴村一片哀伤，青年突击队的红旗被炸得只剩下几缕，在风里无力地招摇。
几个副乡长开始打哈欠，说：“朱乡长啊，调查组在苏西三天，我们三天没睡好了，要不，你放三天假吧。等我们都休息好了，就紧ู跟着你干革命。”
朱士珍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反响。有几个人干脆闭着眼睛做假寐状。
“不是叫你来吃饭。柳书记叫你来汇报工作，你坐这里，给泥巴汇报啊。”月白气白了脸，拿脚轻轻踢了他一下说：“起来，进屋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自己过不去啊。”
赵金明连头也没敢抬，瓮声瓮气地说：“月白，我不饿啊。”
薛冰心痛地抢过雨儿抱在怀里说：“小孩子，当然屎尿多啊。姐，你下手真重，雨儿会哭的嘛。”
“已经解决了。”金玲满脸满足的神色，又在儿子屁股上拍一巴掌，骂道：“小屁股，怎么เ那ว么多尿啊。”
黄微微吃吃地笑，说：“我们都不是领ๆ导，汇什么报啊？吃了你的茶油，还不帮你做事，你以为ฦ我们都不通人情世故啊。”
我就把报告拿出来，我说：“三位都在，我先汇报一下。”
“市委不留人？”黄奇善紧张地问。
“都到各县去。”黄微微接过话说：“我也是听说。第一批进党校学习的社ุ教干部，学习完了全部充实到各县机关。”
枚竹说，公司是国家的，陈经理是国家干部ຖ。大家是陈经理的领导，所以大家都是国家的，既然都是国家的，就没必要分你的我的，说到底，都是大家的！
我说话了：“最低也要十二！”
“怎么不要？要啊！”眼镜打着哈哈说：“你们陈经理没打算卖给我呢！”
红艳赌气地说：“我是老虎？还能ม吃了你啊？你还有不敢的啊？”她把腿伸到เ我身上，不偏不依正好压在我的命根上：“偏让你抱抱，看天能不能塌下来。”
“你红艳姐现在名花有主ว了，不能的。”我说着，手顺着腿往上摸了摸，但觉一片光滑宁静。
日暮西山，我准备去金玲家。我突然感觉今晚有些激动，这种莫名的激动似乎在我与吴倩间出现过，是当我把吴倩的衣服脱下来，我看到เ她白腻光滑的酮体时的激动。我希望今夜会有什么事出现……
“我们去做这个ฐ生意？”
“别ี！”吴倩把纸箱再次塞进铺底下：“打开很麻烦。”
顾不得别人，我扑倒在爹的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何至表舅背向我们面窗而立，花白的头发随着肩膀微微地颤抖。这个在自己父亲老去都未能亲自看一眼的男人，无法抵住代自己送父归山的人离去的悲痛。
他痛苦地煎æ熬着自己้，一个人远离妻儿回到老父亲的长眠地。何至表舅出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在部队宿营地出生，还没来得及包上一块布，屋外就被炸弹炸得晕天黑地。
部队紧急疏ຕ散，何至表舅被母亲抱在怀里，随着后勤人员深一脚浅一脚没命狂奔。何至表舅的团长父亲率领着部队抵抗着地面进攻的敌人，无暇分身。一眼看到我老爹，就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塞进我爹手里，命令他去照看何至母子。
我老爹想也没想扭头就跑，跑了三道山梁后，终于看到了虚脱瘫软在地的团长老婆。
她怀里的孩子哭得声音都快嘶哑了，小小干瘦的脸，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没半点生气。
我爹掏出团长的糖果，剥ຓ了一粒放在何至嘴边。何至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脸上居然露出第一丝快乐的笑容。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何至妈在这次战斗后不久，染上了产后风，拖了不到一年，遗憾撒手尘寰。
从此，小小的何至就跟在父亲身边，慢慢长大成人。
现在，我爹已经走了。何至看着这个带大自己的男人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他的心痛得比刀扎还难受。我老爹的离去，他开始真实感觉到了生离死别的滋味。或许，我老爹的离去，让何至表舅更多感觉到了亲情的哀伤。
毕竟，他算是我老爹带大的人。从某些角度来说，他对我爹的感情，比对他自己父亲来得更强烈，更哀伤。
我爹终于被拉了出去，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片哭泣声。
我站不起来，靠着墙根坐着，眼里无声地流出控制不了的泪水。
“起来。陈风。”何至表舅终于回转身来，严厉地命令我。
我在黄微微的搀扶下站起身，傻傻地看着何至。
“人走了，要办好后事。你现在是一家之主ว，要坚强。”何至嘶哑着声音说：“你父亲干了一辈子革命，在生对得起人民，死后对得起祖宗。”
我平静地说：“舅，我爹有个ฐ遗言，想埋到春山县去。”
何至一顿，沉吟了一下说：“好！棺葬你父亲。我违纪一次！”
他头也不回离开病房，留下哭作一团的金玲、枚竹和黄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