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怎么将神识抽调到这里来了？”令人窒息的黑暗里，苏子易压着嗓子紧ู张地问。
苏子易暗道糟糕，急忙从地下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掀开了床板，那里面不知何时竟已经被凿空，苏子易没有一丝犹豫地滚落了进去，顺手合上了床板，一切才又重新า归于安静。
“就凭咱这么เ多年的交情，你还藏着掖着，有点不够意思了啊！”慕容烟一嘴含着糖葫芦，含混不清地开口。
“没、没什么เ。”楚琅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表情，怕是连傻子也能看出来他有心事。
“我说，够了。”姬ภ无夜一双漆黑如墨的深瞳落在她的身上，却像是黑洞一般毫无神采，直直地吞噬了一切，连一丝光影的流转也无。
“夫君，虽然姐姐去了，但这对姐姐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夫君你就放她走吧。您还有妾身啊！这么多年来，妾身一直一心一意地爱着您，也誓要一生一世地追随着您，如今妾身腹中已๐有了夫君的孩儿，夫君您就是为了我们娘俩儿，也要节哀——”
空荡荡的脑海ร里突兀地现出了他从未见过、从不记得的场景来。是一片茫茫的夜色，有一对狼狈的少年少女正在全力奔跑，少年的脸颊上全是鞭痕，火辣辣地肿的老高，一时分辨不出容貌。少女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拖拽着他毫不停歇。
他的耳畔ึ竟然传来了尖锐的回声，嘶哑而陌生，不，那不是他的声音。那ว是……是她的！
“顺便找你。”不知为何他竟十分见不得她失望的模样，没来由á便脱口而出了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话。
“这样啊……我还以为夫君站在晚晴居门前，是因为……”慕容凝的长睫微微地颤了颤，一双似水明眸渐渐地暗了下去，那话音里浓浓的失望听得人于心不忍。
“住嘴！”蛊司突然发了怒，一抹风狠厉刺๐骨地打在了他的嘴角，将他的面庞抽的歪向了一边。
“阿曦，你早知道我来了。如果你想要我死，我绝对活不到今天！你一定也是想着我的是不是，我们分开了这么多年……”
“谁说我的本命蛊是钉蛊呢？就因为我修炼它最久吗？”蛊司轻轻一笑：“玛依朵，你绝对猜不到เ，我的本命蛊，其实是金蚕蛊啊。”
“为ฦ什么？我的阴环蛊修炼了十年！除了你刚刚对抗最后一个蛊婆消เ耗的本命钉蛊，还有什么蛊可以制服？”
但他仍没有退缩，不懈地试图游说蛊司：“他们从一开始便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也曾对我见死不救，想必蛊司您再清楚不过。这片林子里，与我生死与共的只有烟儿，是我唯一绝对不会背叛抛弃的人。”
那股风幽幽地拂过他的面庞，阴森而缠绵，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蛊司，有本事就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小姑娘忽然紧张起来，如临ภ大敌地左ุ顾右盼着，不再虚张声势地放着狠话。
“呃……那个我们来……”张六支支吾吾着，反倒有些难以启齿起来。
“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那ว女子却打断ษ了他的话，声音是令人意外的沉稳平静，并不是料想中的娇柔软语。
姬无夜沉默了很久，他不说话，慕容凝也不说。陌上尘早就缚着懿ງ贵妃离开了，长乐宫里只剩白月衣断断续续的抽泣，在这样的深夜里格外引人心悸。
最终，姬无夜还是打破了这漫长的寂静：“慕楚将这期间的事粗略地同我说了一说，我也大约知道了是月衣使了些手段，这件事，我并不是信她。”
白月衣的哭泣突然就断了声，慕容凝略略有些惊讶地回过神来。
只是一向寡言少语的将军却又接着说了下去，嗓音沉沉，压迫的人快要喘不过气来：“但是慕容凝，那日你坠下风临楼，我舍命救你，你却将我一把推开，我当时看着你的眼神，就觉得你是真的不想活下去了。后来，百里长卿将你抱走，我在你的屋外守了整整三天三夜，进进出出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却始终没人来与我说你是死是活。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过来的，你却也不知道我是如何过来的。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明明活着，却像是死了。”
慕容凝的眸色暗了暗。
“后来，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也以为你真的死了。在晚晴居的门外，我又一次见到了你真正倾心的人。百里长卿对我说，孩子没了。我浑浑噩噩地想，你都没了，孩子自然也没了，什么都没了，又何须他再说呢。直到เ刚刚，我在长乐宫的殿前，才明白了他真正的意思。慕容凝，世人皆传你手腕通天，不择手段。我与你做了这些日夫妻，总觉得你并不似传闻中ณ所说的那样。只是我却万万没想到เ你为了引蛇出洞，竟不惜将自己都算计了进去，这一场假死，真是瞒过了所有的人。”
“我也是不得已。”慕容凝神色翻涌，她似是很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是我今日才能ม看清，这一出戏码，却与我没有分毫的关系。陌上尘百里长卿慕容汐应当都知道你只是假死吧，而我，却只有我，因你的死而魂不守舍万念俱灰，恨不得同你一起去死。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傻的透了顶。慕楚告诉我，本来与我青梅竹马了那么些年的人，其实是你。他说我们曾两情相悦，我虽丝毫想不起，心里却也觉得欢喜。你我大婚之ใ后，又都生了些什么我亦忘了，只是我看到你用簪花小楷写的那诗，心中ณ的触动前所未有，那ว样刻骨铭心之情，我相信你我也曾彼此真心相爱。这些时日，你既已有了身孕，我与你朝夕相对，竟觉得每日都愉悦满溢，就在你跳下风临楼ä的那一刻，我难得讨到เ了你最爱的桂花糕，满心期待地去找你……”
“你……”慕容凝震惊到难以言喻。
“虽然记忆已经混沌，但感觉却不会骗人。当慕楚说我曾深爱于你之时，我心中ณ确实相信的。那一刻，我很恨自己้为何要失忆，巴不得无论如何也要想起与你曾经的点点滴滴。可是，现在我却又可笑地，庆幸自己什么เ也想不起。”
“你若真是还有一丝一毫地在乎我，又怎会忍心看着我为ฦ你的死心伤至此？又怎会拿着我们孩子的性命前去冒险？又怎会任我听信月衣的挑唆？慕容凝，这么多年来，怕是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而已吧？”
他低着头，感受着慕容凝的沉默，心中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倘若他肯抬起头，便会看到她哽咽到เ无法言语的样子。
可他没有。他只是依旧ງ顺ิ着自己้的所思所想说了下去：“这么多年，是我束缚了你。既ຂ然如今你心有所属，待伤好后，便与他双宿双飞吧……我愿意，放你自由。”
“所以，作为交换，你让我饶了白月衣？”
“对，望宫主成全。”姬无夜站了起来，却仍旧ງ低着头。
慕容凝苦涩地笑了。说了这许多，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若是要讲条件，直接说出来便是，又为ฦ何非要说出那些话来，徒增人伤感？说到เ底，他还是放弃了她，选择原谅白月衣了吧。毕竟，在他看来，是自己先放弃了他们之ใ间的爱情，没有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啊。她将一切都安排的滴水不漏，却偏偏算漏了一个他。她没想到他会不顾一切地为她跳下，没想到เ自己会护不住肚子里的孩子，没想到虽然他一次次地被篡改了记忆，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了自己。这一切，委实都是自己้的错。他可以质疑ທ一切，责怪一切，却不该怀疑她已经移情别恋啊。
可究竟有多爱他，连自己都已说不清了吧？不让他参与到整个ฐ计划中ณ，只是因为想让他好好活着。曾经她有太多的愿望，想找回他的记忆，想为ฦ他生个孩子，想与他共赴地老天荒，可如今，她别无所求，只求他能ม安稳地活着。
其实现在这般，是再好不过的了。这样，他就会当她只是一场情劫，在以后没有她的时光里，慢慢地忘了她，好好地活下去。
至于我会怎样，你如何看我，无夜，在生与死面前，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好，我答应你，但却要讲一讲价。白月衣生下的孩子归你，可这之后，白月衣却必须要交给我处置。若你接受，便成交；不接受，就免谈了。”慕容凝的声音恢复了清冷高傲，精明的让人咬牙切齿。
“不，不要……夫君，不要把我交出去……”白月衣抱着姬ภ无夜嚎啕大哭。
“好。”姬无夜竟应了下来。
“将军可真是识时务。”慕容凝挑眉一笑，缓缓地蹲了下来，俯身在白月衣的耳畔ึ轻语：“我会将你的孩子好好抚养长大，让他一辈子都记恨一个ฐ叫白月衣的女人。”
“慕容凝，别以为ฦ你赢了！我和你没完！”被姬无夜带走的时候，白月衣的嚎叫还在耳边久久回荡。
慕容凝走向榻边，她还要唤醒一无所知的昭和帝。目光偶然扫到了侧手边的铜镜，她茫然地看了进去，只觉得镜中ณ倒映的那个憔悴女人的眸子里，盛满了宏大到快要溢出来的悲伤。
在与他的对决里，她从没赢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