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透过一道雕花的铁质围墙，可以看见夏觞正躺在嫩绿夹杂着枯黄的草坪上，脑袋枕着一个ฐ女孩子的腿，初ม春明媚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不久，护士们抱来了孩子，指导满誉给双胞胎喂哺初乳。沈清石偶然转头，发现夏觞盈满泪水的眼睛里闪着一种不可忽视的热切。
满誉的婆婆寒暄了几句就出去了。满誉躺在床上，有几缕头发被汗水粘在丰润、雪白的脖ๆ颈่里。沈清石想起了育婴房里的那两个粉团，又看看满誉虽然疲惫却从容而坚定的表情，一种莫名的自豪与幸福的感觉冲击着她并不发达的泪腺，但她还是奋力忍住了即将滑落的泪水。满誉抬起手，柔润的手掌轻轻摩娑着沈清石的脸颊，胖乎ๆ乎的食指描画着眉眼，鼻梁。沈清石亲吻着那散发着牛奶气息的掌心。
“你开车来的吗？没开车的话，我的车钥匙在那个抽屉里，你叫我妈陪你到车库去开车。你回去吧，晚了不安全。”这是沈清石回来后，听夏觞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她没有回应好或者不好，只是懊恼地侧躺在她身畔。她希望这会儿，夏觞该死缠烂打，就像平常经常做的那ว样。该枉顾她的意愿，要她留แ下来。而不是这样又贴心，又乖巧。让人徒生些为ฦ她掏心挖肺的冲动。可夏觞偏偏什么也没要求，沈清石只能搂紧她。
此刻夏觞的沉默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沈清石走回夏觞身畔。她嘟囔着：“好了，再陪你一会儿。”
下午，沈清石跟着夏靖文去郊区的工ื厂。两个人完成了既定工ื作，在会议室里喝茶。夏靖文突然问：“你刚刚看见的技术科管事的，是我小表哥，他想问问你，有没有男朋友？你知道一般工ื科出身的，不太会搭讪。”
也许是这种家庭作坊式的运营模式比较灵活，沈清石和杨清尘在北京的工作出奇地顺利ำ，以致于只要一个人留守北京就足够了，杨清尘一大早就回上海ร去了。
秦圣给两人开了门后，窝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夏觞被罗立带着去北京参观学习了一个星期，急不可待地回来时，沈清石刚下班，正准备去秦圣家里蹭一顿晚饭。夏觞乘๖地铁和开车的沈清石成功会师。
这一切让甜点店的大学生失望至极。她换了工作，再也没出现在魏樱粟面前。
但这并没有结束魏樱粟的狩猎。她越来越有经验。她知道该在粘上来的男人中有所挑拣。要大方、资本雄厚。因为她的胃口不小。要检点，历史清白。一来她对染上性病没兴趣，二来，这样的男ç人通常对家庭很忠诚，一时的出轨会让他两难。多半他会选择家庭，钱则用来偿还他的风流债。
她问沈清石有没有兴趣，沈清石摇摇头说不想离开上海。金镶玉直叹可惜。
落座以后，两ä个女人旁若无人地交流抢钱经验。金镶玉告诉沈清石在东欧经营轻工ื业产品的前景简直比在海湾挖石油还激动人心。不过一切都要赶在欧盟的影响力扩散以前。
吃过晚饭，夏觞瘫倒在沙发上，罗密欧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搭在她锁骨上，用不轻的力道不断拍打、揉按着。隔一会儿，他又趴到夏觞胸ถ口，殷红的唇在的粉色t恤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出于对体温的本能眷恋，让罗密欧奋力探索。他揪开夏觞松垮上衣的下摆，尝试着把自己的脑袋塞进去，可他对距离和方向的感觉，似乎不足以协助他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很快夏觞就发现，沈清石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又要伺候沈清石吃晚饭，又要伺候罗密欧吃晚饭，的确是一件叫人筋疲力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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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在说呢，只是你没听见。”秦圣牵着柳一沐的手，拉她站起来，“夏觞和楚令呢？”
“你先把衣服换上，出来吃点东西？浴室最上面的柜子里有新牙刷็。”展砚之站起来，牵着秦圣的手，往外走。
展砚之看看秦圣。秦圣也看看展砚之，然后不太自然地回答：“昨晚我帮菜皮看酒吧，嗯，砚之也在，只是我们在……忙别的……嗯，别的事情，回到เ大厅，看见你和魏樱粟在一起，魏樱粟要带你走，我告诉她，还是我来照顾你比较好。你吵着不肯回家，我们只好带你回来了。”
紫色的床单上，夏觞居高临下，看着只穿着白t恤的沈清石，被紧ู紧束缚着双手。高傲地宣布：“现在我是维京海盗，你只是是我船上的小小女奴。现在命令你，背圆周率，数学家小姐。”
沈清石下意识想逃，因为夏觞的眼神太危险了。但夏觞翻身紧紧压制ๆ住她，一只手拉开床头的小柜子，摸索出沈清石的长丝袜。沈清石激烈地挣扎，两个人扭缠在一起。夏觞成功地在沈清石的两个ฐ手腕上打了一个ฐ水手结。
展砚之抬手搂住沈清石的肩膀，不甚坚定地点点头。靠在她怀里的沈清石突然忿忿地低咒：“展砚之，我恨死你了！”
“清尘把我和清池放在门口，就跟魏樱粟走了。然后，我接到消息说你不来了。打电å话问清尘，他说他在兴业路附近。我想你也应该在这儿。看到这辆车，就更确定了。就是这样。”沈清石轻描淡写着，横过身体，靠着驾驶座上的展砚之，温和地安抚，“放心吧，杨清尘可精怪得很，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的。”
路况比预料é的好很多，所以秒针绕到第七圈时，车子终于停在了学校围墙外的小巷子里。齐轩妄没有马上下车。她低着头，不太自然地问：“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谈一下。”
“我很久不上班了。”夏觞一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在心里唾弃自己。这算什么答复。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自己้的境况。于是只能ม继续保持沉默。
沈清石说的没错，夏觞不喜欢加糖、加奶的咖啡。只是，她更不喜欢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因为ฦ她根本就不喝咖啡。但此刻，她只能ม在沈清石若有若无的注视中ณ，忍住反胃的感觉，端着咖啡，咽下了一口又一口。好不容易吞掉了整杯咖啡，沈清石又问：“宝贝儿，要续杯吗？”夏觞本想说，不用了。但沈清石踩住了她的脚，逐渐加重力道。她只能虚弱地点点头，服务生极为高效地上来续杯。
四个ฐ人一落座，沈清石就给夏觞点了一杯黑咖啡。咖啡送上来，约克很绅士地问要不要糖。沈清石笑着替夏觞回答：“她不喜欢喝加糖的，当然，也不要加奶的。”
其他人听出了弦外之ใ音，纷纷哄笑。夏觞也只能自嘲地笑笑，就凭她这两个柳条一般的手臂，的确没有逞凶斗勇的资本，所以只能识相地讨饶。
贝郁不服气，嚷着：“你们这么เ能耐，怎么不自己去试试？”她见夏觞笑得最离谱，作势拉住她和沈清石，非要给她们去报名。沈清石抬夏觞的一条小细胳膊，揉捏了几下，无辜地嘟็囔：“我可抱不动她。”
沈清石挣开她的手，转过来面对她，一脸高高在上的神态：“知道我外公为什么เ叫我‘小石头’吗？因为我固执。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就算到เ了死胡同里，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把挡着我的墙壁凿穿，继续往前走。每挪一步，我都得意洋洋，因为
“那你呢？”尽管夏觞很想说，这个错误她一定能坚持下去的。不然她不会大半夜地跑来。但她不得不承认，从小到大，她一直都遵从自己的意志做和父母意见相左的事情，并且对自己信誓旦旦ຆ、义แ无反顾。可到头来，还是发现，迎接她的一条条死胡同。然后折回去，心甘情愿接受安排。
适时的手机振动让沈清石得以抽身。是夏觞打来的电话，说自己被杨清尘打了。声音语气都没什么เ异样，所以沈清石并不担心，但还是匆匆和那位41้9专家纪小姐告别，开车赶去。一路上，她还是记挂着刚刚的开战宣言，莫名生起气来。
纪小姐笑着默认。在和她的暗潮汹涌中，沈清石知道自己已经很被动了。因为她开始心浮ด气躁，想扯下眼前这个ฐ女人一脸志在必得的笑容。
“哈尼，虽然你如此迷人，充满了智慧，不过，你的教育方แ法有问题，你的宝宝卫生习惯太糟糕了，我也许可以给你一些建议，我也学过儿童心理学。你看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有了盖瑞的保证，沈清石松了一口气。但盖瑞接下来的话，又让她浑身无力。
虽然依旧没有找到เ夏觞，但沈清石发现，她离夏觞越来越近了。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一无所知的慌乱被兴奋和迫切所取代。临ภ走，她买下了“破茧”。虽然对艺术品鉴赏一无所知，但本着“癞痢头囡囡，也是自家好”的心态，她觉得2๐万的标价，完全不能体现“破茧”的价值。
沈清石和菜皮亲自去了一趟“流年”。走进画廊就看见画ฑ册上的“破茧”挂在显眼的位置。画廊的经理说，由于这幅画不是代售，而是直接交易给画廊的，所以夏觞把画拿到画廊，拿了钱就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时间是在半个月前。
合理的猜测是——夏觞在呕气。她的种种恶行似乎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吸引沈清石的注意，而沈清石却用漠视来回应。这让夏觞的折腾变本加厉。
但夏觞工ื作态度的转变是从那ว天，沈清石拒绝与她同住开始的。原先，杨清尘威胁夏觞，要把她的种种工ื作失误转述给沈清石听时，夏觞总是暴跳如雷。可现在不管杨清尘怎么奚落她，怎么威แ胁着要告诉清石，她都无动于衷。似乎巴不得沈清石知道。
这张脸的主人，似乎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即便被一个陌生的少女拽着衣角，被一双大得夸张的眼睛瞪着，仍可以带着戏谑和玩世不恭勾着完美的嘴角。
一沐的大脑像过载的电脑แ，同时运行着太多的程序，进入了死机的状态，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古怪的行为，怎么处理眼前尴尬的局面。也忘记了要放开几乎ๆ痉挛的手。只是呆呆地仰着头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
外公满意地笑起来：“小石头，开车小心！”
“听明白了，将军！”
因为ฦ夏觞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清石睡到八点多，带着低血糖的混沌意识，半梦半醒地开着车，空着肚子去上班。尽管沈清石一再嫌弃夏觞做的早餐难吃，而要求到เ外边吃早餐。尽管被迫七点半起床的她，从没给过夏觞好脸色看。夏觞还是乐颠颠地做着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夏觞三催四请，终于在八点，把她弄出了家门。开着她的polo，带着她去吃早ຉ饭。过去2年多的时间里，沈清石一直是自己起床，自己开车，自己้去上班。而这半个ฐ月都是夏觞叫她起床，料理她的早ຉ饭，开着她的车送她去上班。傍晚再开着车去接她下班。
“嗯。”夏觞的确不想再呆在上海ร。只想逃出去，透口气。她坐在床边母亲收拾东西，忍不住开口：“妈妈，都是我不好。我会好好呆在外婆家的。”赵千云转过身来，顺顺她的头发，自嘲般地说着：“上辈子，没烧好香，生了你这么个让我操碎心的怪东西。”夏觞听出了无奈和宠溺，心一阵发紧ู。抱住她的腰。窝在她怀里。
“别ี胡说八道了。我去叫医生来再给你看看，要是没事的话，咱们就可以走了。觞觞，这回你的闯的祸ຖ不小，你爸还在气头上呢。何况昨晚招待会上的人又多，朋友之间一议论，肯定传个ฐ满城风雨。妈妈送你到เ外婆家，住一阵，再回来，好不好？”
满誉傻乎乎ๆ地任沈清石摆弄。
满誉想伸手揉揉眼睛，看看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可她黑黑的小手还没碰到眼睛，这个叫沈清石的女孩子就拉住了她的手，笑着对她说：“手不干净，不可以揉眼睛噢。”说完，掏出香喷喷的手帕轻轻擦着满誉的小脸。
夏觞永远也搞不清，冷餐会上取餐的顺ิ序，对沙拉、半生不熟的牛肉、鸡尾巴๒破糖水没有半点好感。沈清石无数次一边嘲笑她是乡下暴发户，一边给她挑好餐点，可是她从来没正儿八经给夏觞灌输过用餐礼仪。有她在，夏觞也有恃无恐，从不为这件她不喜欢的事情费心。
夏觞选择了回家，这让赵千云惊喜交加，她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夏觞，尽量做到既往不咎。就连夏红森几度要出口的训诫，也被她扼杀在喉咙里。夏觞过了一个星期公主般的日子，夏红森终于忍无可忍，把她从母亲的怀里拽了出来。逼着她去参加一个生日冷餐会。到了地点，夏觞独自窝在一个喷泉边，生着闷气——又是西式自助餐！
有一天，她终于熬不住，溜回沈清石家。等了老半天，她的房子里也没动静。找了邻๑居一问，才知道她似乎ๆ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那ว天晚上，她摔破了菜皮6๔个高脚杯和一瓶据说是法国进口的红酒。就连坐下来休息，都招惹到了两个体育学院的纯t。要不是菜皮搪着，她的那张小白脸，估计已经被揍成小花脸了。
夏觞甚至开始后悔，一定是当时她太敏感了，沈清石不是一直这样不咸不淡吗？将近3๑年的时间里，不是一直这样吗？她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เ要有这么大的反应？就算沈清石让她回家，她死赖着不走，沈清石也不见得有办法。夏觞开始把手机时刻๑带在身边，害怕漏接了沈清石的电话。
秦圣在厨房里收拾好晚饭后的锅碗瓢盆，走进客厅。夏觞正坐在沙发上和罗密欧一起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洗完澡的两人像新鲜ຒ水果般，散发着一种干净、诱人的气息。等到秦圣把自己也洗得干干净净，喷香喷香的时候，罗密欧已经在夏觞臂弯里睡着了。秦圣接过柔软的小罗密欧，把他放进刚刚ธ重新组装起来的婴儿床。然后转身，对夏觞说：“早点睡，明天带你和罗密欧去南汇玩。”
仿佛有呼应般，罗密欧突然醒来，扁扁嘴，哭了起来。显然，就他个ฐ人而言，并不喜欢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
夏觞连忙把他抱到เ大床上，轻声抚慰着：“罗密欧……这儿你来过的，对吗？你看爸爸也在。”夏觞指指秦圣。
罗密欧依旧ງ抽抽噎噎，不过哭声明显变小了。夏觞接过秦圣递过来的毛巾，擦干净他的脸，拍着他的背。
“妈妈呢？”罗密欧可怜兮兮地瞅着夏觞。
“妈妈在医院，照ั顾ุ外公。外婆也在医院。”罗密欧的表情抓挠着夏觞的心。
罗密欧从夏觞臂弯里爬起来，说：“罗密欧也去医院。”
“罗密欧要睡觉，明天去，好不好？”
罗密欧躺回夏觞的臂弯，不再纠缠去医院的事情，他有的时候极好沟通，不像个刚满两ä岁的孩子。
夏觞拿着毛巾捂着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再次带着温和的笑，贴着罗密欧的脸，呢喃：“妈妈最喜欢罗密欧，妈妈亲亲罗密欧。”
罗密欧撅着嘴，愉快地接受了“妈妈”给的亲亲。
“外公最喜欢罗密欧，外公也亲亲罗密欧。”夏觞尽量模仿着罗密欧爷爷那ว可爱的苏北口音。
罗密欧又撅起嘴，和“外公”亲亲。然后，夏觞不厌其烦地扮演了外婆和小咪（一只猫），去亲吻罗密欧。她一直轻轻地嘀ถ咕着一些罗密欧才理解的专用词汇，直到เ他睡着。这回她没再把他放回婴儿床，而是让他睡在自己的身畔。
秦圣坐在床边看着。
“听清石说，你突然想要一个孩子了。”
夏觞犹豫了一下，才说：“现在不要了，沈清石不喜欢。”
秦圣突然搂住她，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夏觞，要睡觉了，明天去南汇好吗？”
夏觞绷着脸，最终忍不住，笑着撅起嘴。
“清石最喜欢夏觞，清石亲亲夏觞。”秦圣依样画ฑ葫芦地重现了刚ธ才的一幕。夏觞很无奈地接受了“清石”的亲吻。
两人躺下去，关了灯。气氛静谧、祥和。
秦圣问：“夏觞，不要想，马上说，哪些人是属于你的？”
“爸爸、妈妈。”
秦圣紧ู接着追问：“你是属于谁的？”
“沈清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