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理想憎恨现实那样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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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一直在找女主角,我新、新片的主角,”steve说,他突然结巴得更加厉害了,“我为这个、这个片子准备了很、很久……好几年,可是主、主ว角找不到,漂亮……只有漂、漂亮不行!”他越着急就越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夏小伊“啊”的惊叫出声,方隅感觉自己怀中那个ฐ小小身躯,犹如电å击一般震了一下。

夏小伊高举ะ着右手,嘻嘻笑着就好像一只精灵的小猫,方隅心里并不赞成,但是那笑容却叫他找不到เ拒绝的理由。他并不想做一个喜欢吃醋的神经兮兮的小男人——不过,等到เ夏小伊一迈进酒吧的门槛,他就后悔了。

那ว一天他们真是高兴极了,高兴到夏小伊实在舍不得回家,提出要去方隅工作的酒吧看一看:“我会在后面老老实实的帮忙分土豆片儿的,绝对老老实实等你直到下班,我誓!”

那一天的风是那样的冷,简直要将火热的心都吹冷了。夏小伊忽然觉得气氛不大对,于是便指着一个站牌念道:“车——公——庄,这名字有趣……”说完干巴巴地笑了两ä声,眼睛不住向一边瞄过去。方แ隅却仿佛没有听见,一直低着头……夏小伊忿忿然把一个装衣服的包打横放倒,自己坐在上面,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目光从一个一个冷冰冰的金属站牌上扫过去,没入头顶ะ灰蓝ณ色的天空里。

刚到北京的时候,他们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工作,在那个清晨,两个彻头彻尾的异乡人背着自己的小小包袱,以世上最脆弱的梦幻和爱情武装自己,走上征服一个城市的漫漫长路——出了北京西站,两个ฐ人提着行李来来去去,念那些站牌,只觉得每一个ฐ地名都像是错综复杂的谜语,而他们是迷宫里无助的鱼。

“……都能瞧见她的……‘大腿’了!”后来,封母满面鄙夷,这样对琉璃说——在敏感字眼儿上刻意压低声音,拼命抓住这个机会对女儿做道德教育。封琉璃一边唯唯诺诺,一边却想,夏小伊真是棒透了!

夏小伊一边满不在乎地折起那张表往兜里塞,一边对封琉璃笑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她整理完毕后在琉璃脸຀上不清不楚地嘬了一下,一溜烟就跑掉了,封琉璃猜她是去和隔壁班那个高瘦男生约会去了——在高考复习前的最后一个月假期里,有一次封母瞧见,那个ฐ男生骑着辆黑色二八单车载着夏小伊从学校的斜坡上高冲下,夏小伊尖声叫着、笑着,身上穿着的一条亮色裙子像花朵般绽放开来。

“你在镜头里每一个角度都很漂亮,steve没有看错人。你天生就是明星。”高远往嘴里猛扒了两口白饭,这样说。夏小伊倔犟地将头扭向一边,“我是个笨蛋……”她低声回答。

“没那回事!”高远放下方便筷,摆了摆手,“演戏就是这样,你没听小葛说嘛?别ี人是教不出来了,只能ม自己慢慢磨练。好演员不是培养出来的,而是老天选择的,它说谁行谁就一定行,相信我,你是被选的那个。”

夏小伊回过头,勉强对高远笑了一下,动了动嘴唇,想说“谢谢”,却没能出声来。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เ与众不同的地方,不过这话她说不出口。

“……告诉你个秘诀!”高远三口两ä口把剩下的饭倒进嘴巴里,将一次性饭盒丢进角落,拍了拍手,“我知道你没当过医生,可你总做过梦吧?就当是个梦!集中精神๰,把脑แ子里腾空,想想如果你是个ฐ医生,你会怎么做。还有就是要注意steve的表情,他第一次叫你重复和第十次叫你重复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好好想一想吧……”

高远正滔滔不绝,夏小伊却突然现葛幕风正从远处高谈阔论的人堆里走过来,脸上立时变色。高远转过头去,又转了回来,背对葛幕风冲夏小伊作了个鬼脸຀。他向她摆摆手,跑过去拉住葛大少朝别的地方去了——夏小伊长舒一口气,心中ณ万分感激。如果那ว个葛混蛋再来讲什么风凉话,她说不定当即就把手中的盒饭扣过去了——她一定会飙。

“……就当是……做梦?”夏小伊坐在家里的床上,裹着毛巾被头像疯子一样散乱ກ着,咬着红薯干背台词;她神经兮兮地尝试各式各样的音和语气,时而尖利时而冷漠,然后大把大把吞喉片;她在剧本上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地写字,半夜也会惊醒——她在梦中梦见自己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ำ,可梦醒后徒留怅然,一切还要脚踏实地继续。

虽然和方隅睡在一起,但早晨她醒来的时候他每每正在熟睡,而她夜里回家时他还在酒吧工作,一个礼拜两人也难得说上几句话。夏小伊不知道,方隅每天凌晨回到家,看见在床上熟睡的她,脸上总是露出很温柔很哀伤的神情来。他有很多次从地上把夏小伊掉落的剧本拣起来,一页ษ一页地翻看:里面划满各式各样的符号,边边角角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边缘卷起,残旧的好似狗啃过一样——他完全知道小伊的努力,知道她的认真和坚韧。他很想说一句“加油”,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说出了这个词,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还有希望,他们一定还能ม像一年之前那ว样天真无຀邪的相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ฐ字,方แ隅就是说不出口。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他都在不断积蓄勇气,但是一推开门,打开灯,注视着床上的夏小伊熟睡脸孔的时候,那些勇气都在陡然间化作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仿佛他爱的女人在转瞬之ใ间,就会消失掉一样……

而夏小伊,她的梦里依然只有一条条一团团乱七八糟的台词——她的梦里没有他,她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不算顺利,但事实证明steve并没有看错人。虽然夏小伊的台词依然说得生涩,但是她扮相极好,又能ม吃苦从不抱怨;最重要的是她只要在镜头里就会显示出一种奇妙的、吸引人心的特质,就能自然而然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她所扮演的“心魔”,没有任何台词,全凭面部神态和肢体语言表达自己,这需要极大的默剧ຕ天赋,本该是最难掌握的角色,可夏小伊诠释起来却出奇的得心应手。

片中丁十一第一次走向心理医生的诊室,一路上——远景的树下,邮ุ筒后面,橱窗的倒影里……全部都有心魔的影子一闪而逝。镜头中的夏小伊妖艳而迷离,仿佛换了一个人,有着某种和她的年纪严å重不符的成熟ງ,以及难以捉摸的魔性,美得叫人头晕目眩。

第一百一十四场,摄影机以丁十一的视角捕捉到在人群中“心魔”出现的瞬间,是特写镜头。

“……对,就是这样,眼睛不要眨动,保持直视!微笑!”steve对夏小伊喊道……小伊答应着,努力集中ณ精神,脑海中ณ却突然浮现出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来:仿佛灵魂出壳,她感觉到有种白色雾气一样的东西突然脱体飞出,绕着她的躯壳不住盘旋;她用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脸,她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女人的魅惑面孔——并没有笑,一丝笑容都没有,只是毫无表情,紧ู闭双目,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第一次,导演、共演者、摄影机以及周遭的一切全都消เ失了,天地间只剩下她和她自己互相对视。夏小伊什么都听不到เ,什么都看不到,无论是场边惊讶的呼叫,是steve搭在摄影机上几至痉挛的手臂,还是葛幕风突然白的脸……只有她自己。

当她回过神来,醒悟到自己正在演戏的时候,四周已是一片可怖的静寂。steve仿佛化身慢镜头里的人物,他停掉机器,用哆哆嗦嗦的手去掏口袋中ณ的手帕,反复擦拭额๩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

“……好极了,”许久之后,他虚脱般对局促不安的夏小伊露出了一个变形的笑容,“你真他妈的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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