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雅，我知道牧仁在哪儿，我带你去。”毓歆拉住我，看了看满院跪着的人，“你们都起来吧，若是皇上怪罪，是我告知公主ว此事，与你们无关。”
“公主，皇上有旨意，若是奴婢今日带公主去，奴婢也活不成了，还请公主体谅奴婢。”她俯身磕头，一院的人怕我迁怒，也跟着磕头。咚咚的声音刺得我满心烦躁慌乱。
没听见回答，牧仁又甩过来第二鞭，我有些明白了，他棋行险着，想套住我，或者是想套住那疯狂的马。
“你干什么？”弘昼低喝。
他微一顿，倒笑了，“你说这皇上不知怎么想的，与十爷不睦，偏对毓歆格格这。”
“没~有~”我拖长了声音回答，冲他笑笑，“今儿毓歆又进来了吧，你们说什么呢？”
“世子酒量很好？”毓歆追问，“比四阿哥、五阿哥还好？”
我咋舌，这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如果我像他那ว么来者不拒的灌，早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说着转身就跑，没看见背后，胤祀微微惊异的表情，还有紧皱的眉心。
“没有啊，我刚ธ从养心殿出来，只是不在屋里。”我顺ิ口接道，又福了福身，“想是宫人们看错了，既是皇上寻我，恕吉雅先行告退。”
“你生于皇家，自然知道这抗旨ຈ之罪轻重如何。”我沉吟着，既不想她抱有什么大的希望，又不想她完全绝望。
她瞪着眼看我，一眨不眨，关切之ใ情溢于言表。
“胤禛”我抬头，伸手抚上他微锁着的眉心，“你十四岁的时候什么เ样？我竟没见过，等再次相见，偏又老了，怎么紧ู赶慢赶，总赶不着你的好时光？”
“是啊，弘历、弘昼也十四了，还有弘时……”他轻轻感慨着，我知道他在感慨弘时，因素来与胤祀亲近，又在弘历外出办差ๆ时秘密加害，胤禛一气之下，将弘时过继给了胤祀，从此，这个ฐ儿子越发离得远了。
才一落座，宫人上了些精致小点，其中一样，是江南的名小唱—糖藕。糖浆稠浓，藕片不厚不薄，夹起一筷，挂着糖浆、牵着藕丝。饶是我不爱甜食，这样子实在讨喜，不觉连吃了数片。
明翠楼四周遍植观叶植物，最适合夏季观赏，此刻尚未到เ盛景，本应翠绿的叶片带些稚嫩的鹅黄，娇็娇็弱弱迎着风，似会被吹落，终于还是一天天成长，坚强而又执着，等待着生命的盛放。
黄土撒上去，你已化灰了吧？离下的，是无尽的思念。如果真有灵魂，除了京城是你怀念的地方，是否也会偶尔想起塞外的草原？是否还记得生命里那次危险，我与你一起，逃离出生死，却始终没逃出心的沦陷。
“滚出去。”我嘶吼着，好象连这折子也是宝儿留给我的东西。宝儿，对，她是宝儿，那个一直深埋在我心底的人，那个注定一生得不到的人，那个ฐ……已经与我阴阳两隔的人。
毓歆冲我点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丫ฑ头小时候皮实，听下人说鸡是蛋孵出来的，就拿了只小鸡捂在被窝里，谁知竟捂死了，到谁府里作客看见有鸡肉就哭，害得各阿哥府上请客都不敢杀鸡的，打那时候起就不肯吃鸡肉。”胤禛放下小勺，似笑非笑解释了间。
“都下去吧”胤禛挥了挥手，携我走至案前，案头上堆积如山的折子背后是他疲倦的脸。良久，但见他眉头紧锁，执笔又不落笔。
“你”我抬头看他，却看见他宠溺的眼神。
他解开我衣服上的盘扣，缓缓退去中衣，又解开肚兜的细绳……终于，又如此的，与他相叮却听他一声轻叹，将我抱起放入温泉一样的水中ณ，热水环抱住我，轻轻荡漾，柔耗水面，一印着他也如水一样柔耗目光。
热水的蒸汽雾了上来，雾湿了人心，雾湿了意念，我靠在他怀里，需要他坚实的胸膛支撑自己迷离的意识。
“嗯，要是你舍得草原，我跟你父汗说，要不你随我到京城吧，住上几年再回来。”我小心问到เ，又觉得自己真是自私，赛罕是阿拉坦的孩子，不是我的。
他不太高兴，也不看我，小手握成拳，憋得脸都红了，才小声嘀咕，“那是不是秋狩结束了，你要跟着他们回京城？”
科尔沁一直没消เ息，“一直没消息”是不是等于好消เ息？我每天在大帐里闲着没事就喜欢胡思乱想，最挂心的居然是巴雅尔和乌日娜，如今格根塔娜没了退路，不是死也是终生被圈，倒是这两个孩子，一个ฐ格懦弱，一个还是稚嫩的幼芽。哪怕此事无甚直接牵连，只怕也会留下永恒的印记。
连带着我的包，还有我的梅簪心，都无人提及。背包在逃命途中ณ，根本记不得最后究竟有没有带到营区。至于梅簪心，我能让胤禛去要回吗？总感觉这是我和阿拉坦的私事，何况如今既得了人、得了心，信物反而是其次的，他不还，我去要，是否太过小气？再怎么说，阿拉坦也不是当年十多岁的少年了，他是大权在握的王爷，不能ม不考虑他的面子和感受。
我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厚毯，好象回到เ从前，跪在康熙ກ面前，听他一一落实我爱与被爱、纠结着幸福与痛苦的人生，终于还是缓缓开口，“去叫你们怡亲王过来。”
“住口，哪来的奸逆之ใ徒，满口混话，既ຂ说把你打至重伤，为何依本将军看来，他二人身上伤势更重？”说着挥手让人带下，转向牧仁，“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听你一面之词，我这就去回禀怡亲王，并请科尔沁王爷过来确认，若果真如此，想皇上也容不得世侄受辱。”
终于跨上马背，然敢稍作喘息，猛夹马腹，使劲儿扬鞭，这是我二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对待喜爱的动物。原来生命，有时候高于一切，不因为生命本身，是由于生命的存在带给所有人无限的希望。
不远处的帐篷边拴着一匹马，躲过一个蒙古大汗的熊抱，我朝那个方向发力狂奔，只有骑上它，才能逃离。
这下我豁出去了，给了一个与从前不同的答案，“认识。”
“海拉尔”我抬眼看他，他依然不信，满眼不屑，却又还是紧接着问，“你从前认识我？”
我随他微微牵了牵嘴角，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婉玲不知去了哪里？这科尔沁看上去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平静，阿拉坦不知何时能回来？我又何时能离开？还有，关于自己的来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不对阿拉坦说明。这事太诡异，说到底当年我们并无深交，也许他早忘了一个叫鄂宝儿的孩……
赛罕抢过话头，“父汗不在科尔沁时，牧仁哥哥就是科尔沁的摄政王，格根塔娜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我们的……”话未说完，牧仁瞪了他一眼，赛罕吐吐舌，冲我一笑，满不在乎ๆ。
这才是正常的孩子，我冲他眨眨眼，指了指身后的包，拉开侧边的拉链，摸索半晌，掏出那块剩下的巧ู克力，在他跟前晃了晃。“肚子饿了吧？我有吃的。”
紧赘步拦住他道：“小孩儿。”喊出这声，又不知该说什么，他的眼神再冷漠，究竟只是一个5๓、6岁的孩子，里面还藏着委屈和恐慌。心下暗暗一叹，才要说什么เ，只听那小孩肚子咕噜直叫唤。我笑了，他多少有些难堪，脸颊布上红晕。
我拉着妈妈往正在快酒的爸那边走。
“哦？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妈都不知道。”
……
胤誐低笑，微一挑眉，在我耳边轻啃，“我是不是该后悔要了咪咪，你做了额娘，眼里越发没我了。”
我的眼睛干得难受，使劲儿眨啊眨，眨不出一点湿意，听见这句，淡淡一笑，伸手揽住他，“那你记得，下辈子要好好补偿我。”
“好。”
“只准娶我一个。”
“好”
“只准抱我一个ฐ。”
“好”
“只准爱我一个ฐ。”
“好”
“不要多久，只要一生那ว么长。”
“不好”
“嗯？”我抬眼看他，看见胤禛眼底的怜惜，“要生生世世那么长。”他缓缓开口，话音一落，泪随之下。
虽然我知道自己没事，但胤禛还是执意请来太医，开了安神的汤药，又嘱咐我不可吹风着凉，不可胡思乱ກ想。续续叨叨后，那ว太医被送走了，我呆呆坐在上，说不出话。听见外头胤禛吩咐烧水沐，忍不住探头出去道：“天晚了，当心着凉，明儿再洗吧。”
他轻轻一笑，对抬桶进来的太监道：“将桶放在屏风后，注了热水，你们出去吧。”
“喳”那两个ฐ太监答应着，水声哗啦响，我几乎又要睡去，伴着这繁杂的人间声响。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刚刚进入半梦的臆想，有人掀帘进来。
“起来吧，磨人精。”
“嗯？”犹疑在梦中ณ，辗转的翻了个身，却听见他笑，“身上有伤时不能碰水，天天念着想沐，今儿我棵得差不多了，怎么？不想洗我可洗了。”
“啊？”睁开眼，看见胤禛的笑脸，“你让人准备水，是给我准备的？”
不由分说，他揭开被，将我打横抱起。
“胤禛”我轻唤了一声，“我自己来。”
他不答言，放我下地，替我轻轻解开衣襟的盘扣，里头是件淡绿的肚兜，绣着荷荷叶，一只晴蜓立于荷尖，鼓翅飞离。胤禛看定，轻轻笑了一声，我靠近他，双手攀上他的脖颈，“还没看够？”
“这就看够了，往后看什么？”他调笑，惹得两人展起嘴角。
……
木桶够大，当两人都泡在内，暂时忘了那ว个伤感的梦。爸妈远离了，来生不存在了……一切都从现在开始，就把那些经历当作幻境，我只是吉雅，无父无母，凭空生出。
头发披散在水中，如柔软的青苔，我的和他的，时不是缠绕在一起，随着粼粼的水光，交织着割不断的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