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钱长友的记忆里，老王头也有脾ຆ气的时候。
学校的食堂，就此一家，别无分号，学生们根本没的挑，就是把饭做成了猪食，你也得干受着。但卖店就不同了，出了学校，不远的公路边上就有一个卖店，还被当成了客车的站点。有了竞争者，学生们就能够彼此比较了，可以知道各家的优劣来。大家似乎把对食堂的怨气全部ຖ在了聂严家的这个卖店上，买东西的时候，如果聂严的老婆不在卖店里看着，就会有人刁难老王头，什么你家的火腿肠卖得比人家贵了，今天的饼干太硬了……不过老王头的脾气倒是特别好，只是笑哈哈地干听着。
他站住了身形，努力地保持住最接近于正常状态的姿势，然后缓缓地回过头来，见谭玉敏正一手拿着汽水，一手拿着大手绢扇着风，笑盈盈地俏立在身后。
一听这声音，钱长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说实话，钱长友这时候的心里还真有点儿着急。本来和体育委员邹建华、班长张涛他们跑赛前制定了一下简单的策略，以此来期望全班的总成绩能ม够好一些，自己语气中也透露出来了对取得个人名次好成绩的信心。可现在的问题是，中间与贺金宝他们争执，耽误了一段时间，可是后面的张涛还没有跟上来，倒是有原来几个ฐ跑在后面的班里同学成了散兵游勇，追了上来。更要命的是，从张月茹受伤，自己้救她的开始时间内，肯定有人没被贺金宝拦住，跑到เ了前面，估计人家现在拉开的优势自己很难弥补回来。
道路是终于畅ม通了，但因为耽搁时间的缘故，前前后后聚集了一批学生，结果再次开始跑的时候，又有了一些校园内起跑时那种争先恐后的气势。
一直站在了人群后面的钱长友，观察了半天场内的局势，心中暗暗叹气。这帮孩子，还是没经过事儿啊，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刚ธ开始的时候还拿着石头追着人家打，怎么เ人家一下车，拎着棍子找过来，你们就木了呢？手里没东西，跟人家对着干能有好结果么เ？不拿石头，光站在那里用嘴说，让人家决定打不打，真是孩子气。看那个ฐ车轴汉子的凶恶劲儿，绝对不会因为学生们人多而不动手。
这时候，人群里马英锐的同班同学，体育委员贾旺出声拦阻：“马英锐，可千万别听他激你，不能出去。这个ฐ人我认识，峻峰林场的，是个有名的浑人，四六不懂ฦ，连他亲爹都敢打。咱们学生的命多金贵，他能比得了么？大家就站在一块儿，看他敢怎么样。”
看着对方爬伏在沟底，红色的运动服满是泥点子，十分的狼狈。
听到对方แ的哭声，钱长友心里松了一口气，以他对谭玉敏的熟ງ悉程度，立即判断出跌到排水沟里的这位女孩子不是谭玉敏。
钱长友干活之余，用挑剔的眼光检查着各项布置。很多东西都是在生活细节的观察当中得到เ的，可别瞧不起这个ฐ小小的越野赛的组织过程，其中也会有某些经验可循的。
就目前整个校园内的情况来讲，布置得很缜密，充分显示了组织老师的经验。
李志强的妈妈走了过来，埋怨道，“强子，你这孩子办事儿真不牢靠，到底还是让你同学买东西破费了。小宝，拿了舅舅给你买的饼干，怎么还不说谢谢。”
小宝欢呼一声，从钱长友手里一把抢了饼干过去，熟ງ悉地用牙咬开封口，拿出来一块饼干放在手里喊道，“太好了，这个拼音我认识……”
那ว个孩子十分不满意地尖声喊道，“老舅，你怎么เ这么赖啊，我手里拿着的可是手枪啊。”
李志强随手把书包扔在炕上，一扒拉那个孩子，“去，一边淘去，别来烦我。”
钱长友微感头痛，有人太关心自己了也是麻烦，他掩饰地笑了笑，“当时形势不饶人啊，不得不卖弄一下，其实也只是玩玩而已。”
谭玉敏没理这个ฐ茬儿，却问道，“听说今天下午上音乐่课的时候，某人很出风头？”
钱长友见谭玉敏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便轻轻地拍了她一下。
这时候刚ธ好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嗡地一声，热闹了起来。一些早已经收拾好课本的学生，急不可耐地夺门而出。
连续几天的写写画ฑ画，使得钱长友喜欢上了这种随意的涂鸦。拿着铅笔想到什么เ画什么เ，正好画出了他对后世那种虽然劳累็但却舒适的生活的留恋。
终于给自己放下包袱的钱长友一下子轻松了很多，连着画ฑ了一个星期的图纸，仅仅搞明白了“识海”里有一些东西，却不知道“识海ร”里究竟有多少东西，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叹气自己辛苦的徒劳。那ว些内容零碎的图纸钱长友虽然不担心别人看到后起疑，但还是小心地让它们消失了。
其实只要过两ä个月，大家对英语熟ງ悉后，没了那股新鲜ຒ劲儿，也就不会觉得有什么เ好笑的了，捣蛋的学生自然会去寻找别的有意思的点子。
何桂英提问钱长友的次数也很多，当然不是小钱同学在课堂上不听话，而是他的读音很标准，被何桂英当作典型来示ิ范。比如连读字母的时候，要求前面都是升调，最后一个字母是降调，别的刚刚学英语的学生常常忘记这一点，而小钱同学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不过这种正确的读法听起来的确有些怪异，别的学生会偷偷地笑。小钱同学的心理素า质当然过硬了，朗读完后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可别的学生未必会有这么自然，尤其是女生。不过，在钱长友那次闻名全校的打架后，他再朗读英语音标的时候，课堂下面的笑声收敛了很多，可见他的确具有了一代凶人的资本。
钱长友微微笑了笑，含糊答道，“没有，我们就是摔摔跤，能受啥伤啊。”
钱长友一点儿也不意外谭玉敏这么เ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毕竟宿舍这里的范围太小了，半大孩子嘴都没把门的，打架这点儿事很快就会传得尽人皆知了。这里可不像城里的孩子那么เ幸福，有很多娱乐活动可以安排，他们住宿时连电视都没得看，只能私下里议论这些新鲜ຒ时事找点儿乐่趣了。
显然大家很喜欢这样的热闹场景，并且很热衷于出这样的风头。这不，住在下铺的李怀义自告奋勇，主动献歌一。他唱的是一小虎队很流行的歌，周围闹哄哄的钱长友也没听清歌名，什么“嗨，就是你，幸运的女孩，一天一个微笑给我……”蛮熟悉的，可钱长友一时间还真确定不了歌名。李怀义แ人不怎么地道，歌唱得的确不错，估计他私下里用心练过。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寝室里的学生彼此间熟悉了很多。等检查的老师离开后，寝室就变得热闹起来。这时候初ม二的学生就会摆摆资格，介绍一下多年传承下来的学生传统，还有一些道听途说来的学校以及乡里面的奇闻异事。再热闹一点儿，就会有年纪大些阅历丰富些的学生讲几个ฐ朦朦胧胧的荤段子，其余的人懂或者不懂ฦ地跟着哄笑。还有就是让某个人表演一个ฐ节目，基本上都是唱歌。就在昨天晚上，谭海涛出卖了一次钱长友，害得他唱了半《红高粱》。之所以没有完整唱下来，是因为歌词实在是记不清了。好在大家就是图个ฐ热闹，钱长友虽然记不全歌词，可是他用会的那几句歌词变换了几个ฐ怪异搞笑的腔调，弄得寝室气氛热烈异常，连隔壁初ม四年级的学生都过来让他们小声一点儿，别太吵了。
谭海ร涛不一会儿打来了小半盆水，把毛巾递给钱长友后，便出了寝室。
“我现在不是伤号么，多照顾ุ照顾吧。”
在深圳那ว家企业里，类似钱长友的大学生数不胜数，根据他的专业自然而然地被分配到เ工厂里去工作，经过了半年多的实习，他开始在工ื厂里做质检。可接下来等待钱长友的是不停地加班生产，不停地和流水线工人因为生产质量争吵，不停地被主管批评和鼓励……亲身经历如此多的压迫，钱长友很郁闷，三千块钱的工ื资真的赚得很辛苦。他从来没有想到เ，自己้大学里那么เ喜爱的计算机所需要的各种部件，是这样被生产出来的。
就这样，有遗憾，有充实，钱长友过完了四年的大学生活，进入了社会，开始了工ื作。
钱长友点头，叮嘱道：“小心中ณ间的甬路，别被绊着了。”
“没事儿。”邹建华答应一声，躬身蹿了出去。
邹建华个头略矮，但爆力不错，眨眼间就快接近了中间的甬路。
钱长友盯着他的背影，心下思付，看来邹建华现在心里还真挺郁๗闷的。下午跑完越野赛的时候，他和张涛两ä个人还因为班里取得好成绩而笑哈哈的，怎么现在情绪上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莫非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今天晚上邹建华一直叫自己老大，他平常的时候可是很吝啬这种称呼的，看来今晚由á自己้来开解他，是义不容辞的任务了。
钱长友不由á苦笑了一下，又得充当一次情绪垃圾桶了，前世的自己้就没少做这事儿。依稀记得大学里，作为老大，经常成为ฦ兄弟们的倾诉对象。尤其北京的那位兄弟，大声地嚎叫迪克牛仔的歌，自己在一边陪着，又顶ะ着星光，把他领到了足球场上，两人共同制造了一堆空啤酒罐儿，接着尽情地放声大哭，待一切平复后才肿着眼睛回到เ寝室……
那种纯粹的兄弟情，真的很让人怀念。
邹建华很快地冲到了操场的另一边，从秋千底下跑过去，然后双手向半空举着，小跑着绕了个ฐ半圈，转了回来，一副为ฦ凯旋得胜庆祝的样子。
他远远地嚷道：“老大，冲一下真***痛快，你也试试……哎呀……”
光顾着说话的邹建华，被铁架一边的铁线绊了一个筋斗ç，像个窝瓜似的滚出去了好远，摔在地上的扑通声，在静静的夜里清晰地传了过来。
钱长友急忙拎着东西小跑了过去，“你怎么样，没摔坏吧？”
只见邹้建华展开身体，躺在地上，懒洋洋地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儿。”
钱长友放下啤酒，笑骂道：“瞅瞅你那ว个熊样儿，把我吓了一跳，我可提醒你啊，躺在地上凉着了肚子，到时候可要不停地放气了。”
邹建华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喃喃道：“痛快，痛快……”
钱长友指了一下秋千，笑道：“用你那ว种方式泄，层次还是低了一点儿，到เ秋千上荡一荡，那ว才是真正的过瘾。”
邹建华摆了摆手，“不行，腿疼着呢。老大，还是你给我做做样子吧，我在一边看着，心里也能痛快一些。”
钱长友骂了一句，“大晚上的，你就会使唤我，好，我让你长长见识。”
说完了，钱长友来到秋千底下，伸手一抓上面的铁ກ链子，使劲儿一拽，干净利落地上了秋千。
这个秋千完全是铁制ๆ的，可以放心地、玩命地荡，绝对安全，只要你胆子够大，荡到和地面平行的高度都不成问题。
平常的时候，钱长友也玩过这个秋千。只不过，他还没有那ว么拉风过。
钱长友脚๐下用力蹬着铁ກ板，手上配合着节奏，带着铁ກ链，秋千开始慢慢地荡了起来。
邹建华坐起身来，用手拍着地，嘴里不停地喊着：“高一些，再高一些……”
秋千越荡越高，几乎真的要和地面平行了。
钱长友站在秋千上，双手用力地抓紧ู铁链。他从高处看下去，房子，树……都一一伏在脚下。原来只是想让邹建华心情开朗些，没想到เ此时站在秋千上，那种俯视万物的感觉，却让自己颇有豪气凌云的感觉。
邹้建华的叫喊声真的好大，连初四的学生都被惊动了，打开了教室的门向这边望过来。
钱长友微微一笑，脚๐下松劲，秋千开始缓了下来。
等秋千变成轻幅摆动的时候，钱长友站在上面笑道：“怎么样，华子，在下面看得过瘾吧？”
邹建华挑了一下大拇指，“老大就是老大！”
“那好，你说说吧，怎么今天晚上的心情这么差劲儿？”
邹建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指着初四的教室说道，“去年，我姐就从这里考上了中专，到现在已经花了好几万了，等到เ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还得花钱。我爸嫌弃就这么呆在乡教育办里工资太低，今天办好了停薪留职，准备去大连做买卖。我妈在家里正和他怄气呢，气氛压抑得要命，我这才溜了出来。哎，真不知道我读到เ初ม四的时候，等待我的是什么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