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想劝慰他几句，却又现实是无话可说——虽然长孙无忌早已知命。但将辞世之时难免都会感伤，更何况如他一般大起大落之人，回望这一世过往，更会倍感伤怀。
“不中用喽，昨夜里梦见先皇太宗了，圣上唤我，说朕今日还和李靖李爱卿提你，怎么总不见你上朝呢？我说快了，等我好了就去……这不就快了，真就快了。”
“璃光大人！”
我听见软剑从机璜处弹开的噌ຒ声，有人在屋内厉声喝问：“是谁！”
“月亮好大，”月染小声的说了句，头便枕上了我肩：“都是满月，可是花灯却差ๆ了很多……”
随着这些宫女将月染架上了车，夜羽一直瑟瑟的响，我也苦笑——今日本是想趁着这满月的良辰促膝相谈的，却不料她会在尚未入夜便醉倒了。无奈，我请那些宫女坐了另一辆车前面带路，自己也提了裙裾上车，送她一程。
“月染大人，荀乐伎已经带到。”妇人说话的语气悠长缓慢，躬身禀报之后，上前一步挑开了垂在檐下的纱帘后闪在一旁。眼睛却盯着我身前木板铺就被擦地光洁的地面。百思不得其解的，我不知道为何这私下的聚会会变得如此正经，只能依照了礼数匍匐在玄关前，收拢了双手垫在额头下，正对着雕了繁琐的海棠花枝的木门行礼。
因为ฦ这些女子，我心中便有些疑ທ惑——月染每次出行都是独来独往，但是今日却将这些宫女带在了身边。
“荀子，你已๐经胆怯到เ连自己都害怕的地步了吗？”
“你是谁！”厉声质问，我倒退开一步，而那如影随形的女子也做出了相同的反应，一丝不差ๆ的在追随着我的动作。
丫头咬着手指想了一下，一刻都没耽搁，双手便将酒壶奉上：“给您。”
我撇了她一眼，伸出手去：“昨日有人还吃了我食盒里的桂花馒头，本该是打出去的罪过，所以往后桂花馒头也没有了。”
绣道上木屐声一路敲响过来，方แ才跟了我的婢子此时跑了回来，停在外面拍了三下门：“荀代师范，姥请您过去。”
转开脸，我吹去了肩头的一星云母碎片。
但是，它唱的调子，却是梵音八品中ณ代表杀戮之意的《天魔》。
缄默，我心头泛出的，是只有我自己能够听到的琴声——夜羽再度唱出了声音，它小声的震响着，似乎ๆ是为了方แ才的狂乱而致歉。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璃光的用如此愤怒地口吻说话……不，已๐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学馆的大火中，他用软剑逼住我的时候，一样也是愤怒非常，但却和现在的这种怒意不同——璃光仿佛是为了与鹏的什么เ约定被破除而怒火中烧，却又怒的毫无办法。
“我……没事！”
我浅笑，自己้也倒了一盏，放在面前。
老者又端起茶盏：“老朽是偷生之人，多活一天已经都是运气。防备，对姑娘用不着。”
仿佛在面前的，就是我一直希望跟随的……
“我知道这里比不上乐馆的清雅，有些不习惯吧？”月染的神情与我最信任的那ว一位是如此相似，一瞬间的，我甚至因为她眉眼那触手可及的温存而有些恍惚。
任由着她理顺我鬓边的丝，我心中一阵清流婉转地跳脱碎音。
“只要经心着些就成，如今有您在我身边。乐馆内的事情也轻松不少，我还能ม休息段时间。”她笑，抬起手抚摸着我的头：“日子过地真快，眼见着就到八月，热不了几日就该入秋了。”
鹏公子？
还怔着，半掩的旧木门已๐经被人拍响了，有人在外面高声相唤：“荀，是我。”
在将写了名讳的封帖ຆ粘在盖子上的时候，我曾经有一霎的犹豫。
燃着灯盏，拿出了已经写好多日的签纸，我用笔沾了朱砂，圈了纸上的名字。
“对，对……”
那声音含混不清，我仔细的听着，也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เ。
且不说铺展的有三四个乐馆大的占地，只是看那府邸大门轩昂的制式，就能知道其中所住的定是高官贵人。而在此间。正可以看见这院中ณ地苍翠的行树中，卧着地一座被回廊围绕的屋宇。
用脚尖挑着树枝倒吊，我隐身于一处高墙旁的秀木之上，眺望不远处***通明的豪宅。
我一惊，刚想要挣脱那紧锁着我的牵制，却忽然意识到此时间只有我和他二人。
“知道了，谢谢您。”我躬身行礼后转身，正要从门缝中小心的侧身穿过去时，右手的手腕一紧ู。
坊门早就关了，可我却现几十丈外的巷๕子口树上拴着一匹马，而且有人就靠着那树干站着。
罢了，不去想了……垂手将绑在手臂上的夹板松了松，我继续沿着灰暗中的路走下去。
“荀姑娘，我劝您应该去寺庙里烧烧香，求些香灰水喝……”
见他说的越不着边际，我摇头苦笑，刚想离开，肩膀忽然一沉——兰先生的一只大手就压在了我的肩膀上。
说到此处，垂扯着衣袖的舞姬ภ眼圈又泛红了。
“质子被本国派奸人暗算的事情现在已经满朝皆知，宫内的宦官们传说大人们都认为那些北方的部族要联合起来，抢占大唐的领土。即便是我这样远离朝堂的舞姬总管都听闻到เ了即将开战的消息……但是，也正因为事情闹的如此，现在大人们的意思都是护住璃光公子的性命，以免他死于暗杀。只是你……这伤口再刺偏半尺，就穿心而过了。我看着都替你害怕，当姐姐的没法替你……我……”
撑在地上的右手紧紧的攥着拳，我低着头，冷汗从脊背上不断淌下，被汗水浸透的伤口痛的让人心烦意乱。虽然已经在储阁中ณ处理过了，但是每一次呼吸中，刺๐针射穿的肩膀依然牵扯的连半个ฐ脸颊都是疼的。
“怎么……可以呢……”
静的几乎ๆ让我疯。
杀了璃光。
是了，我想起来他在宛如地狱的火焰中ณ与我相对的时候，大喊“为什么เ是你”时脸上也是如现在这般的……
璃光没有说话，许是被我平静的口气震住了。我抬头迎向他的目光，白衣的俊美少年这时的表情让我难以捉摸。
“您也真是太胡来了，都传闻太子殿下的身体欠佳，方才只是暑热了一下就都招了太医……”我抱着鸣凤，跟在转过头将手伸出回廊去拨弄瓦当留แ下的水流的月染身后小声劝诫：“万一您们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担不了的大罪啊。”
真是太随性了，月染居然拐带了当朝太子出宫，这事情都不落人口实，就真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