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动作很轻,但还是惊醒了本就睡得不深的执废,揉揉眼,执废撑起身子向父皇问安,心里奇怪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或许那孩子承担了太多人的情感和期待,渐渐变得让人看不出他本来的希望。
殷无遥面色复杂地伸手去探了执废的脉搏,混乱得就像最热闹的集市一样。
熟睡的脸庞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像是没有人打扰而满足一般,薄唇微微勾起,是做了什么好梦吗?
睡不着,最近执废睡得很浅,母妃说是季节转换的时候人心情总会有多多少少的浮躁,何况执废现在在发育,会感到烦躁也是正常的。
月色明朗,投在树木的枝叶之间洒下了点点摇曳的光斑,草丛里延续着夏季繁盛的虫鸣声,三三两两,却没有夏天时候的热闹了,几只虫子孤单地鸣叫着,执废在路上慢慢走着,听着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淡淡地笑着。
一边写着,执废一边带着抱怨的腔调,闻涵则ท在一旁为ฦ他磨墨,“陛下去了万衡山这么久ื,后宫都听大皇子的,这只是表象。”
“又没有时间限制,为什么要帮我呢……”
沐翱的身材比以前更加健壮,一身黑色短打衬得他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不过因为个子抽得快,衣服已经显短了,领ๆ口地方的扣子扣不上而露出了大片的胸脯,晒得黑黑的,是很健康的肤色,锁骨分明,一呼一吸胸部ຖ起伏之间还能ม看到一块块胸ถ肌,让执废很是一番๘羡慕。
沐翱在院子里练剑,剑招凌厉非常,嗡嗡的,仿佛能把风也划破,沐翱练剑的时候是异常认真的,眼里除了剑,旁้的物事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也因此,执废默默地站在一旁看他舞剑。
闻涵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探执废的额头,烧正一点一点地退下,他忙取下执废额上的布巾,在地上的铜盆里用凉水揉了一遍,再叠好覆在执废的额上。
沐翱也激动地抓住执废的小手,用力得仿佛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让他离开一样,空旷的宫殿里是闻涵抽着鼻子的声音,宫人们不知何时被屏退。
正缓缓脱下华丽ษ而沉重的衣袍,殷无遥勾起的嘴角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有些邪魅,他完美精致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舍,“擅入军机处就已经是死罪了,还听到了朕与将军的谈话,若被有心人哄诱,我大周的军情岂不是被人知道得清清楚楚。”
另一名则ท站在门口,面色如常的再确认一次任务,“除了伴读和侍卫,七殿下也要灭口?”
为那ว件事,沐翱甚至不顾身上的伤在院子里跪了一整夜,任母妃执废绿芳闻涵怎么劝说,就是煞白了脸色死咬着牙关什么话也不讲,光硬气地跪着。
执清执铸虽然根基好,可到เ底不是沐翱的对手,他们又叫来自己的护卫和几个禁卫军兵士,多人对一人,沐翱就是三头六臂也抵不过车轮战,被打得浑身是伤,最后一下执废还不顾闻涵的拉扯冲了过去挡下来,执清一脚๐踹在执废的肩上,差ๆ点关节脱臼。
他想要变强。
他想起了那天沐翱说的话。
“殿下,你很难过?”沐翱小心翼翼地问道。
执废粉粉嫩嫩的小拳头紧了紧又松开,“以后不会再这般哭了。”
闻涵忍着将要喷薄而出的情绪抓起筷子埋头扒饭,旁้边的沐翱也开始吃了起来。
这位七殿下小小年纪不仅很懂礼貌,而且温柔谦和,一般被打入冷宫的主子不是性格乖戾就是自卑懦弱,但是这个才三岁的孩子就已经平易近人知书识礼,实在是让人惊叹。再看七殿下的母妃,生得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很年轻,就像一个大姐姐,小小的房间小小的烛火在摇曳,却说不出的温暖。
幸好,自己的器官可以让周郁๗恢复。
一开始,庄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想尽一切办法让周郁๗恢复记忆,但这样只会让他更加远离他,后来,他开始绝望,如果有时间,他还有信心一直陪在周郁身边,哪怕永远也恢复不了记忆,但是他知道自己也是风中残烛,下一刻生死不知。
“这点,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沐翱眼里有些责问,这几日执废的心不在焉让他自内而外的那ว种疏离感变得愈发浓厚清晰,有时候沐翱站在发呆的执废面前,执废要辨认一会才认出他来,这是相处了十年的殿下吗,沐翱很想揪住那人的衣襟狠狠地问清楚。
听到เ执废那答案显而易见的询问,沐翱额上的青筋暴动,他皱着眉,盯着执废的脸,“自从陛下钦点殿下做太子,殿下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我知道你不愿做太子,不愿卷进宫廷权斗之中,但生在天家,哪有不染纤尘的道理?你是皇子……”
看着执废那ว张脸在阳光下显得脆弱而彷徨,沐翱心中不忍,又道:“殿下,可有想过:不能ม抗拒,不如顺从。”
“顺从?……”执废迷茫地看着他。
沐翱苦笑,如果那诱人的表情不是在这种时候为ฦ他展露而出的该有多好,手指轻轻抚着执废略皱的眉梢,指尖下的那ว张脸的主人却并没有注意到这暧昧的动作,眸子里对答案的渴望已经盖过他的任何思绪,就像一个勤勉的学生在追问一道繁复的题目。
沐翱轻柔得仿佛怕把对方惊扰了的语气,渐渐融在风中ณ,混着桃花清新的香味。
“活着本身,就是希望。”
那一年的春天,似乎也有如此绚烂的芬芳。
坐在庭院中一针一线仔细纳着鞋垫的的母亲微笑地看着院子里奔跑嬉戏的孩子,三个活泼可爱的男孩子如今也到了上私学的年纪,最小的儿子性子好动,常追在父亲身边耍刀弄剑的,伤了小胳膊小腿的又会跑到เ自己面前哭得眼泪汪汪,好不可怜,是个爱惹祸又爱哭鼻子的小捣蛋鬼。
杨夫人伸手对正爬上老槐ຈ树的小儿子招了招,年近四十的妇人容貌尚在,虽然爬了几道皱纹,但仍能ม看出曾经的美丽面貌。
小男孩屁颠屁颠地咧着嘴跑到她面前,母亲就揽着他抱到เ了大腿上,用手绢擦擦他汗津津的额头和脖颈่,然后脱下他的鞋子,用手在他的脚๐掌比划了一下,孩子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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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动着身子,“娘!娘!好痒……哈哈哈……”
“别ี闹,娘给你量脚长,给你做鞋垫呢!”好笑地看着男孩难受得又哭又笑,妇人手上动作放轻放缓,搂着儿子继续纳鞋垫。
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有个能干的丈夫和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杨夫人再无所求。
可惜天不遂人愿,祸ຖ事如洪水般涌ไ来,一发不可收拾。
杨家一日之间被抄,一家人流离失所,丈夫充军,儿子们也离离散散,年纪较大的两ä个儿子收编入军,干的是最低等的步兵,托了多方关系才将年纪尚小吃不得苦的小儿子被送进宫中。
一想到儿子那天真可爱的面容,杨夫人心如刀割,家产全被没收充公,她一个妇人和家中的女眷也随之成为被官府拍卖的官眷,身入勾栏,身不由自。
没过多久,含着泪的杨夫人在对丈夫而儿子的思念中久病不愈而辞世。
那起牵连甚广的贪污案,也在沸沸扬扬的流言中ณ告一段落。
在得知母亲去世的消เ息时,沐翱已不是杨府的小公子了。
没日没夜的残酷训练,使他从最初的震惊与不能接受,到如今的心如死灰,他苟延残喘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抢到了为数不多的干粮,吃着干巴๒巴๒的面饼,面对不远处畏畏缩缩地在阴暗处对他手中吃食两眼放光的孩子们,他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宫里的训练,就是要将人培训成没有感情的生物。
他的眼泪已经流光,虽然生不如死,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道理,沐翱还是知道的。
活着,就是希望。
被抄家的那ว一天,母亲哭喊着自己้的名字,被迫分开的母子二人声嘶力竭,母亲最后说的话尤在耳边:“好好活着!”
那ว四个字,对于年幼尚且不了解世事的沐翱来说,弥足珍贵。
适逢二皇子入太学,要挑选伴读和贴身侍卫,训练他们的内侍吊起鸭嗓子在他们面前强调了好几次,要想作为男人活着走出角逢殿,只有成为ฦ皇子的侍卫,才是出路。
沐翱的运气很好,他一眼就被执勤看中ณ,那张天生妖孽的脸在他面前笑了笑,随即带着他回了月华殿。
只是皇子娇纵的脾气和阴暗的性格沐翱无法容忍,时而甜腻腻地叫他“杨哥哥”,时而心情不爽了用鞭子招呼,只要执勤嘴角若隐若现的笑容不再,沐翱就直觉他又会对奴才们做出什么เ泄愤的举ะ动。
而这些,身为ฦ父亲的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事态不严重,从不过问。
终于有一天,沐翱再也忍不住起身反抗。
抓住二皇子挥下来的手,沐翱冷冷地看着他,爽快地骂了几句,宣泄出胸中积压下来的怒气。
当然,痛快的代价就是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被扔回了角逢殿,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แ。
遇见七皇子之后,他有了一个ฐ新的名字,新的人生,执废从不追究他的过往,对他的过去丝毫不感兴趣,小小的年纪已๐是极有主见,有时候根本不像个ฐ孩子。
那ว是七殿下六岁的时候,陛下二十五岁寿辰,传唤的太监有意为难他们,让执废他们早到了一个时辰。宫人们忙忙碌碌也没有人去理会被晾在了一旁的小皇子,他们漫无目的地在附近走着,然后误入皇帝讨论军事的重地,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沐翱回忆起那ว时候执废的表情,紧紧拧在一起的眉,轻咬着下唇,似乎在思考什么เ,在影卫发现他们之前快速拉住闻涵和他离开那处,回到宴会大殿里又附耳对他吩咐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竹子、铁线、宣纸、烈酒、棉布捻成灯芯……扎一盏灯放在光涯殿帝ຓ王的案几上。
殿下的想法有时异于常人,但沐翱还是照做了,趁宫人们为了宴会而□不暇,侍卫们守卫松懈า的时候,一身灵动的轻功翻越宫墙,黑暗中ณ换下了帝王案几上原本华丽的灯。
沐翱对他的身手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十三岁的沐翱,不似成长在官家至少被母亲护着的闻涵,尽管带了一身的不羁,却也是见惯了宫里的黑暗的。
七殿下会误入军事重地,本就不是一个巧合。被皇帝发现的话,他会死。
沐翱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那ว盏灯,黑暗中那盏灯白色的纸糊灯罩也被染成了黑色,他很好奇为ฦ什么执废要这么做。
所以灯放好了以后,他将余剩ທ的材料收入怀中,才回到了绛霄殿。
宴会后,三人从绛霄殿走回冷宫,沐翱听见执废淡淡的、若无其事的口吻说出“父皇,大概是真的想要杀我”这句话时,沐翱的心里被狠狠一撞。
他没见过有人对生死如此不在乎的,感觉谈论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虽然执废做了一些事情来保证几人的安全,但以殿下的年纪,实在让沐翱感到困惑。
他不由得想到了更多。
从他认真看书温习功课,时不时出点小主意应付针对他们的宫人,到เ无意间地听到了军中机密,执废所做的事情,与其说是自保,不如说是在保护他们。
用同样的手法做出那盏奇怪的灯并点燃时,沐翱的视线顺着缓缓升起的灯,与闻涵满眼的震惊不同,沐翱的眸子里敛聚着令人看不明白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