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海宏出了问题，戏还没有演多少，就出了问题。是在《军民鱼水情》这一块地方。郭建光一句“到那时，身强力壮跨战马”唱词。海宏没有拗得上去。幕子里边的怀玉满以为这个ฐ地方不会有问题，也就心不在焉，偷偷地跟在旁边提词的姜小梅打情骂俏，两人差不多就要粘到一起了，没想到台上就出了问题，等怀玉反应过来。想跟着唱的时候，那边文场里的老连理早眼睛闭着把这曲子拉过去了。老连理拉京胡基本上都是眼睛闭着。他眼睛闭着，耳朵却张着，台子上的说白到เ了哪里，他一清二楚。到了哪个说白开始拉起京胡来，老连理心里清爽得很。
草兰子伏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子上的海宏和凤英。凤英还好，唱得有板有眼。字正腔圆，一点没有漏子把台下的人抓着。所以，每一出下来，台下的掌声和叫好之ใ声，不绝于耳。
蒲塘里人后来听说了，是方五四那个部ຖ队有一个ฐ更大的军官。女儿看中了方五四，逼着他家来退亲的。这是方德麟有一天喝酒喝醉了漏出来的口风。这话当然后来也传到金学民的耳朵里了，金学民回去就跟马红英说，倒是不能怪五四，当初五四是真心的。哪晓得五四被首长逼住了。这没得办法了。我们草兰子，就这个命！
话没说完，人早就咳嗽ณ得腰都弯下来了。
你这不是看到了吗？我讨饭。这事好，省心省力。我这次家来结婚，就是带草兰子一块出去讨饭。结过婚就出去讨饭！这事情好得很，站起来一竖，睡下来一横。我们到เ了哪里，人家都说我们是财神爷。没有空碗的道理。就是讨饭到เ你丈母娘家，你也不能什呢东西也不给就打发我们走的。是不是，我的好丈母娘哎！
那你总该有个什呢事做着啊！马红英伸过头去。问。
女人如果活到这份儿上，就是女人的死期了。
要是这次没有信号，那就肯定是女儿的事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女儿的命就太苦了。没有结婚就怀上孕，这不要怕，这是好事，是女人嘛，播了种总得该有收获，是片好庄稼地，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是跟自己的未来的男ç将；建华死了，也不要怕，天下男人多的是，不找这个找那个；做女人的怕就怕自己้不像女人不是女人，有一副好身板，却不是好的庄稼地，那问题就来了。
五四先说起周建华。五四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想跟建华这个死人来个硬碰硬了，看你建华厉害，还是我五四厉害。
后来，便开始说悄悄话。
方德麟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下子没了主意似的，呆坐在桌边，话都没有了。这样的事，方德麟还没有经过，他也没有想到เ金学民会提出这样的话来。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哪里有要人家大儿子的事呢？你金学民也不能这样，这太欺侮人了。你就是帮助我们五四搞好提干的表格，可是，就拿这个做交换？这价也开得太大了！
到เ底是女人，是做母亲的，这一喊不要紧，可一下子跟着来的，是鼻子抽了起来，嘴瓢了起来，眼泪哗哗哗地流了下来。
还不是为你们家草兰子吗？这两个ฐ年轻人这些天天天在一起的，突然一个去了东台。一个留在了蒲塘里，总归是有些没有撩摸的。五四心里其实已经很不舒服了，偏偏这个ฐ方德麟还要跟儿子吵。听说都差不多要动手了，素า素拉下来了。我看得出，素素更疼大儿子。到底是她的第一个儿子。肉疼得很。
昨天是为什么？金学民问。
对了。红英婶子，草兰妹子，我们也喝一杯！
五四举ะ着杯子的手停中ณ空中很久，才像想起应该与金学民碰一下似的，说。金叔叔，我们吃饭。不说这个ฐ，不说这个ฐ。这个话不放在现在讲。喝酒！
方述平当然全都明白。可是，他作为ฦ一个ฐ刚刚ธ上初中的小孩子，哪里晓得草兰子的这些事。他知道干哥哥建华去世了，但不晓得是与草兰子有了事了。他当然也听说了建华与草兰子谈亲事了，差不多快结婚了，但是，他哪里知道草兰子其实已经是一个女人了呢？
情况就是这样子。草兰子经协了与周建华的这一场，这才与方แ五四有了瓜葛。
蒲塘里这么大的佛事以前都是做的，现在不做了。现在不做的原因是m主席不让做，说这些都是牛鬼蛇神，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一开始，蒲塘里人想不通，你怎么打得倒他们呢？所以，有些时候，庄上哪家小鬼头昏脑热，赤脚医生看不好，老头老太们说，要请神了。于是，一个ฐ水碗里三只筷子，一边浇水一边嘴里喊着这小家伙上人的名字，在哪一个上人的喊声中ณ，筷子站住了，就是哪家上人的阴魂来家里看细鬼儿了。于是，黄纸几张一烧，细鬼儿又活蹦乱ກ跳了。后来，连卢素素和许先生也都会做这样的法术了。一到清明节、七月十五、腊月二十八，蒲塘里人一定要烧纸。家家都烧。连金学民家也关着门躲在家里烧。革?命是要革的，但祖宗也是要敬的。这清明节、七月半和腊月二十八，都是为不在世的上人设的节刻，能不烧纸、敬香？
本来，周校长与许先生是文化人，不信这一套，也不讲究这些。可是，大队副支书姜德泓帮周家请了和尚来做佛事，说是金学民的意思。这焰口就得放了。而且，许先生也坚持要放焰口。她怕建华到了那边吃不饱肚子。
马红英一出家门，两个人便蠢蠢欲动。草兰子差不多是把个建华拖进他的那ว间房间里的。
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那天，金学民带着全体大队干部和所有生产队长到公社开三干会，草兰子估计父亲总要开个一天一夜。于是便求妈妈让开点，她要与建华有重要的事要讲。妈妈，求求你了。我真的有重要的话要与建华讲。马红英明白女儿的心思，想阻拦，又十分不好意思。这种事，哪能说在嘴上呢？女婿在，眼巴๒巴地看着马红英。草兰子真做得出啊，竟然就把这话儿说出来了。小两人说些体己话，有点自己的事，原是应该的，再说，早晚还不是那么回事。在家看得住，出了门你怎么看啊！马红英想了想，便拿了个鞋底，一边纳着一边走出家门，站到大桥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坐在码头边乘凉的卢素素东家猫子李家老鼠的说开了。
孙二娘是《水浒》里的一个女将领，同学们都知道她的绰号就是母丫叉。
放开了，小男生揉揉被揪疼的耳朵，说，怎么一个ฐ个地像母丫叉似的。真的都是孙二娘投的胎？
妇女们心怀鬼胎，晓得这下大事不好了，要是珍罗子不依不饶寻死觅活地要上吊怎么เ办？据说珍罗子跟她的小姐妹们讲过的，要嫁建华。嫁不到宁可上吊。
妇女们玩笑开大了，珍罗子既ຂ然有这小心事，那就不能撩她了，珍罗子心里有火，一撩就着，烧起来不好办了。
草兰子是高高兴兴欢欢喜喜地去周家的。草兰子去到周家的时候，从河西走到河东，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เ掉，蒲塘里人一看，有数了，这亲事，是成了，女方没得话讲，这亲事就百分之一百二地成。男ç想女，隔座山；女想男，隔张纸。更何况又是草兰子这样的人想的事情呢？草兰子想的事情，没有不成的。草兰子派到是这个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那一天，草兰子特地把两ä根辫子收拾了一下，皮筋上别了两个蝴蝶结，粉红色的，泛着银光。耳朵上的耳环取了下来，也是特意的。草兰子晓得周森林一家人不喜欢女孩子穿耳朵戴耳环。上身穿着粉色的确良映着暗花的小褂子，特别妩媚又特别庄重。蒲塘里的人把衬衫一律说成小褂子。其实，小褂子一点也不小。但说成小褂子，便有了特别的味道。蒲塘里的女人，不管是谁都不敢穿那种收腰的小褂子，狐狸精的样子，谁也不敢摆出来。可是草兰子敢，草兰子自己会打洋机，也就是踏缝纫机。草兰子的衣服全是自己亲手做的。下身是藏青色的府绸裤子，那条裤子，蒲塘里人看得特别舒服，很飘，又很重，草兰子把它撑得特别好看。虽然快到夏天了，蒲塘里的人大多数都打赤脚了，可是草兰子穿着方口的布鞋，脚๐上还穿了丝袜，鸭蛋青的颜色，非常养眼。鞋口是白布滚的边，鞋底是千层底，蒲塘里人说是百页ษ底。百页ษ就是做菜做干丝的那种百页。这一收拾，真算得上光彩照人了。蒲塘里人说，派这样子！草兰子是先生嘛ใ！先生就得有个先生的样子！草兰子还是丫头子，丫头子就得有个丫ฑ头子的俏样子！
周校长讲了，他们家做先生传代的，建华和草兰子一起毕业那ว辰光，草兰子明明可以做赤脚医生，为什么要来做代课教师呢？周校长说他打听过了，在水廓镇读高中时，草兰子的成绩也没有好到哪里！害得周建华现在到农业社做农活去了。
这什么话嘛！金学民把烟头往地上一扔，随后用力地踩了踩。这是很来气的动作了。支书有这样的举动，是少见的。金学民这个ฐ人，蒲塘里的人还差不多都说他的好，支书做了这么多年，见到เ所有的人都是笑脸上前，也没有听到เ他在背后做哪家的佛事玩哪家的婆娘，蒲塘里哪个人说他半个ฐ不字？现在不好了，金支书动气了。
草兰子的白是真白，她不是像白纸那样白，一戳就破的那种。也不像豆腐那ว样白，那种白太嫩，票子都划得破。草兰子白得好看，白得有血色，白得有弹性。你看她脸上的白，就会忍不住想到เ她身上的白。这身上的白就不能想了，男人一想就坏事，夜里不但睡不着觉，第二天起床一定双眼充血，脸上没有了人样。一看就晓得夜里在折腾。不是折腾婆娘，是自己折腾自己。这一说，你就懂ฦ了，草兰子的白，白得失魂落魄，白得让人饭也吃不下饭觉也睡不着。你说堵，堵得不得了，堵得慌，堵得让人受不了，就要寻死觅活了；你说不堵，那种白真的让人血脉顺畅，像喝了二锅头一样，让人心火熊熊，舒筋活血。你真的就想不通，城上下来的知青没有草兰子白，画儿上的女孩子也没有草兰子白。金支书也没有白到เ哪里去，马红英不黑，可要说白，还差得远。草兰子的白从哪里来的呢？真让人想不通。
不管从哪个角度讲，金草兰在蒲塘里都是百里挑一的。就说金草兰是蒲塘里的第一美女，也不过分。论身段，草兰子袅袅婷婷，风摆杨柳；论脸蛋，草兰子眉清目秀，粉妆玉琢，就是不搽雪花膏，草兰子那一张脸，也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水做的皮肉啊，真的是水灵灵的。眼睛也好看，丹凤眼，大大的，那眼睛就像草兰子一样，一直在笑着。蒲塘里的男人说那不是什么丹ล凤眼，是勾尸眼。这意思明白不过了，就是能ม把你魂都勾过去的意思。
不是绕得开绕不开，其实，从这个ฐ小家伙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姜晓桐就隐隐地开始跟方述平较劲儿。
应该是从他上一年级那年开始的。这一来，天，从那时候到现在，姜ä晓桐没有绕得开去这个小家伙。
春华继续说，其实什么เ中·国外国？他们说自己是中·国人，我们也说我们是中·国人。不就是姜ä二狗吗？那个二豁子，他也配做中·国人？
方述平听出来了，如果他不加入他们，他们就可能某一个夜里来偷袭他们的家。
国强没想到เ德麟来这一手，你，德麟……
德麟说着，对着社员们抬起手，把手上的条子扬了扬。
说着德麟两ä眼喷火，把头转向国强。我告诉你国强，你把老子惹急了，老子让你全家不得好死。你等着。除非你今天把老子弄死。
德麟高声吼道，素素，你给我回去，我被打死了跟你没有关系。事是我做的，祸ຖ是我闯的。你给我死回去。我看他国强鸟毛没长几根，他能把老子怎么เ样？他这是做成的局，你担心什么？
我不讲啊，士凡哎，你个老东西，你也晓得的，一夜不睡觉十夜补不到！这成天成月的这样，你想死啊！
天天是这几个ฐ人，来打会儿麻将，接着就出去。日子一长，腊根又有点闹心了，学仁和年宝，年纪还轻，吃得消，这宝成和士凡，一大把年纪了，天天这么เ熬夜，哪里会吃得消？可士凡这人，你不能讲话，你只要一嘀ถ咕，他马上就朝你发火：你个ฐ臭婆娘，你乱操的什么心，你不要乱ກ讲。我们做的是大事，你跟我一句话也不要讲！
不这样弄不行。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方德麟说。
就在公·社ุ来人的眼皮底下。好险！
但不管怎么เ说，刘士凡是打过老蒋的，把这样的人摆下来，方德泓也怕不好收拾。最后同意刘士凡做杀猪的，蒲塘里的肉案子放在刘家。财，让你发，但是，权，你得让让。别ี老是在我姓方แ的面前指手划脚๐的。这蒲塘里，是我方德泓做主还是你刘士凡个老东西当家？
士凡确实做过大事。老早，打南·京的时候，刘ถ士凡的民工担架队，在支前民工中ณ远近闻名。解放了，方德泓做蒲塘里的支书时，刘ถ士凡也是大队里的干部。只不过刘士凡这个人老是仗着自己是一个老党·员，扛过枪，过过江，在蒲塘里不管怎么说也是个老资格，于是就没有把刚ธ刚提拔上来的青年干部方德泓放在眼里，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听方德泓的。方แ德泓一开始忍着，什么เ韶刀都不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是对刘士凡，一把火也烧不起来。方德泓忍着，晓得来日方长，也晓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后来总算找到了机会把刘士凡给摆平了：回家，你给我回家呆着！你还有个老党·员的样子吗？人家方德麟回来协助我搞建设，你倒好，说人家不应该回来，回来得不对。这话是你说的吗？你那能ม巴能巴的样子，像什呢话？这样，刘ถ士凡就被打发回家了。很多老党·员哭着求方แ德泓对刘士凡客气点，没用；刘ถ士凡跑到剑心公社，找到公社一把手反映情况，公社书记也没有理他个上下。我总得要支持方แ德泓同志做工作，你也得支持，而且得大力支持。刘士凡同志，你说是不是？公社书记一番话，把刘士凡打发回了家。
素า素心里说，兰宝子这就对了。你轧个有情有意的人，解解寂寞，这不错。你在一个男人身上用心，这更好。
兰宝子有兰宝子的原则，既然跟姜ä恒太有了事，那就只跟姜恒太好下去。别的人，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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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巧ู小一下子没有了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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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แ桦又想到了岚。赵琳问过方แ桦“谁是岚？岚是谁？”的问题。今天她又这么问了。方桦的感觉彻底地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เ回答赵琳。但他不喜欢这样的问话方式。方桦的心里，那个从南洋来的岚，固执地蹲踞在心灵的中央，怎么也抹不去，怎么เ也不容其他人去有什么侵犯。
她是谁?谁是她?
她是山峦丛丛的一只和平鸟，
她是林海茫茫的一个“小美侠”（我也这样称呼她）。
漫天风雪寻常事。
奇荒闯阵荣华。
轻笔淡描小丫谱，
雪乡我心……………………………………